离开那个惊险的边境检查站已经过去了两天。
莱恩和俐奈沿着人烟相对稀少的小路继续向南,风餐露宿,不敢在任何城镇过多停留。
陆行鸟的脚程很快,但携带的干粮消耗得也快。这天中午,他们抵达了一个稍显繁华的交通枢纽小镇——石桥镇。
镇子因一座横跨湍急河流的古老石桥而得名,南来北往的商旅不少。 莱恩摸了摸行囊里所剩无几的硬面包和肉干,决定冒险进入镇子补充一些新鲜食物,尤其是松软些的面包,更适合正在长身体的俐奈。 他将陆行鸟拴在镇口一个相对僻静、但仍在视线范围内的马厩旁,仔细检查了后备箱的锁扣,低声叮嘱俐奈:“我很快回来,就买些面包。你待在箱子里,像之前一样,绝对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
昏暗的箱子里传来俐奈闷闷的、但很听话的回应:“嗯,俐奈知道了。”
莱恩压下心中的不安,拉了拉兜帽,快步走向镇上唯一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面包店。
店里飘出诱人的麦香,他迅速挑选了几个黑麦面包、一条长棍和几个夹了果酱的甜面包,付钱时,目光仍不由自主地瞥向镇口的方向。
然而,当他抱着用油纸包好的、尚带余温的面包走出店门,望向马厩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拴着陆行鸟的木桩空空如也!
只有半截被利刃割断的缰绳,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陆行鸟!
他们的坐骑,他们赖以长途跋涉的脚力,
更重要的是——俐奈还在后备箱里!
天塌了。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俐奈…如果那些偷鸟贼发现了俐奈…他不敢再想下去。
但仅仅失神了不到三秒,莱恩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刺痛和血腥味让他强行从崩溃的边缘拉回了理智。
不能乱!现在绝对不能乱!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地面。得益于清晨的一场小雨,地面尚未完全干透。很快,他在马厩旁的泥地上发现了一串清晰的、属于陆行鸟的三趾脚印,夹杂着几个杂乱的人类脚印,指向镇子外围的一条小巷。 没有片刻犹豫,莱恩将面包包紧紧抱在怀里(这可能是他们接下来唯一的食物),如同离弦之箭般,沿着脚印的方向冲了出去。他奔跑的姿态迅捷而矫健,每一步都充满了爆发力,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死死锁定着地面的痕迹,那是一种经过长期严格训练才能拥有的体态和行动方式,与普通商旅截然不同。 这不同寻常的一幕,恰好落入了不远处一位“临时治安官”的眼中。
这位治安官实在是太显眼了。她身穿着剪裁合体的、用东方丝绸与本地厚绒混纺的绸缎制服,外面套着一件闪烁着秘银特有冷光的轻便铠甲,铠甲上雕刻着繁复的藤蔓与玫瑰花纹,显然价值不菲。身后披着一件用昂贵青金石精心染就的深蓝色豪华披风,披风扣是两枚交错的、镶嵌着硕大红宝石的金色狮鹫。她有着一头火焰般鲜艳的红色长发,只是随意地束成一个高马尾,顺在脑后,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她腰间佩戴的细剑剑鞘上同样缀满了各色宝石,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座移动的金库,与这个朴实甚至有些破旧的小镇格格不入。
她正是王都显赫的哈德森公爵家的千金,临璃·哈德森。她来到这个边境小镇,纯粹是心血来潮,体验所谓的“民间疾苦”和“维持正义”,石桥镇的镇长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奉上了一个“临时治安官”的头衔。 临璃正觉得这小镇无聊透顶,忽然就看到一个穿着陈旧旅行斗篷、风尘仆仆的男人,抱着一包面包,以一种绝非普通人的敏捷和速度在街道上狂奔,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地面,明显在追踪着什么。
“有点意思。”
临璃漂亮的眉毛微微一挑,红宝石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她随手招来旁边一个正因为她的存在而紧张不已的镇卫兵,“去,打听一下,那个跑得像被地狱犬追一样的男人是什么来头?刚才镇口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卫兵不敢怠慢,立刻跑去询问。很快回来禀报:“临璃大人,问清楚了。刚才镇口马厩好像有只陆行鸟被偷了。那个男人据说是今早刚来的行商,带着货,鸟被偷了,估计是去追了。” “行商?”临璃看着莱恩那即使在奔跑中也保持着的、隐约透着某种韵律和力量的步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哪个行商会把自己训练得像是个…嗯,像个精锐斥候或者落魄骑士?”她心中的疑团更大了。一个身手明显不凡的人,伪装成普通商人,带着货物(或许根本不是货物),在边境小镇被偷了重要的交通工具…这背后肯定有故事。 好奇心(以及某种维护“治安”的责任感)驱使着她。
她轻轻一抖缰绳,骑上她那匹神骏的、同样披挂着华丽马饰的白马,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这个神秘的男人到底在追什么,又是什么来路。
莱恩很快发现了身后那个无比显眼的“尾巴”。那身行头在阳光下简直能闪瞎人眼,想不注意都难。他心中暗骂一声,加快了脚步,试图利用狭窄曲折的巷道甩掉她。他时而加速冲刺,时而急停转向,甚至借助堆放的货箱和晾晒的衣物作为掩护,动作灵活得如同林间的猎豹。 然而,临璃的骑术显然也经过名师指点,她骑着白马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左穿右插,始终稳稳地吊在莱恩身后,既不急于追上,也没有跟丢。她那悠闲的姿态,仿佛不是在追踪,而是在进行一场有趣的街头追逐游戏。
莱恩心急如焚,一方面是担忧俐奈的安危,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意味着不可挽回的后果;另一方面是这个身份不明的华丽女人的纠缠,让他感到极大的麻烦。他几次想停下来与她交涉或者对峙,但一想到俐奈,还是压下了这个念头,只能一边竭力摆脱,一边更加专注地追踪地面的痕迹。 陆行鸟的脚印离开了小镇,进入了镇外一片稀疏的林地,然后沿着一条几乎被杂草掩盖的小径,通向一座低矮的山丘。 莱恩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临璃也骑着马跟了上来,茂密的树枝刮擦着她昂贵的披风,让她微微蹙眉,但眼中的兴趣却更浓了。
小径的尽头,是一个被藤蔓和乱石半遮掩着的洞窟入口,若非仔细追踪脚印,极难发现。洞口处,新鲜的陆行鸟脚印和人的脚印混杂在一起,清晰可见。 就是这里了! 莱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放缓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洞口,同时警惕地瞥了一眼身后——那个红发的女人也下了马,正站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也在好奇洞窟里有什么。 洞窟里隐约传来一些响动。 就在这时—— “呜哇——!!!” 一声尖锐的、充满了恐惧和无助的女孩啼哭声,猛地从洞窟深处传了出来!
是俐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