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雪粒,从窗纸上破开的窟窿里灌入土墙垒砌的屋子,发出凄厉的“咻咻”声。
雪花在昏暗的室内肆意飞舞,最终,几片轻盈地落在了草铺上那个盖着破旧棉絮的女子身上。
女子挣扎着撑起身体,茫然地望着头顶盘旋又坠落的雪花,大脑一片空白。
“我记得我就滑了一跤,眼前一黑给我干哪来了?”
寒意让林厌狠狠打了个哆嗦,她下意识地将那床散发着霉味的破棉被往上拽了拽,裹紧自己,警惕又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土黄色的墙壁斑驳粗糙,挂着简陋的木架和一面模糊的铜镜。
屋内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狼藉遍地。
碎裂的瓶瓶罐罐散落各处,断裂的木桌腿、破碎的椅面,都无言地诉说着之前的暴烈。
林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天崩开局!
她刚穿越过来,一睁眼就置身于这片废墟。
身体里残留的记忆碎片告诉她,这里就是她的家。
而将这方寸之地变成如此惨状的罪魁祸首,正是这具身体的前任主人——她“自己”。
记忆像冰冷的潮水涌来:
这是一个修仙世界,原主祖上也曾是散修,但到她这一代血脉凋零,只剩她孤身一人。
二十多岁仍是凡俗之躯,资质低劣到连最低等的杂灵根都算不上,只是个伪灵根。
那她到现在还没练气,是因为资质太差所以当摆子了?
不,并非如此。
记忆里,原主变卖了父母留下为数不多的家产,近乎疯狂地购买练气丹药,修炼那本祖传的功法。
家里,还收留着两个年幼的女儿。
然而,她除了修炼,对旁事一概不理,不仅对两个女娃的饥饱漠不关心,连自己的饭食也吝啬购买。
于是,两个瘦小的孩子不仅要设法填饱自己的肚子,还要生火做饭,供养这位名义上的“娘亲”。
可悲的是,纵使她如此“努力”,修为却连一丝水花都未曾激起。
日复一日的失败,催生的是日复一日的暴怒。
打砸家什成了日常,而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儿,更是她宣泄怒火的最佳沙包。
拳脚相加,恶语相向,几乎是家常便饭。
堪称“出生”中的“翘楚”。
或许真是苍天有眼,就在不久前,原主为了强行突破祖传功法的瓶颈,孤注一掷吞下所有丹药,盘坐运功。
就在她行功至紧要关头,身体动弹不得之际,她那一直被苛待的二女儿,积蓄已久的怨愤终于爆发。
瘦小的身影紧握着早已偷偷藏好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进了原主的胸口!
小女娃饿得脱形,力气微弱,这一刺本不致命。
然而,正是这猝不及防的干扰,瞬间导致原主体内狂暴的灵气彻底失控,她猛地喷出一口血雾,随即直挺挺地倒在了冰冷的草铺上,气绝身亡。
当真是好死!
林厌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的弧度,穿越到这鬼地方的苦闷感,竟因此消散了些许。
等等……如果记忆没错,我身上应该还插着那把匕首吧?
刚刚扬起的唇角瞬间抿紧。
她低头看向自己沉甸甸的、被血污浸染的前襟。
这丰盈放在前世,她必定要尊称一声“老师”,可惜现在,她自己就是这位“老师”。
林厌甩甩头,驱散心底不合时宜的杂念,忍着不适解开了那沾满血污、触感滑腻的裙装。
然而,目光所及,除了凝固发黑的血迹,胸口的皮肤竟光滑如初,不见一丝伤痕!
她心头疑窦丛生,猛地想起什么,手探入身下的破棉被里摸索。
很快,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带着铁锈腥气的物体。
拿出来一看——正是记忆中那柄刺穿前胸的匕首!匕身两面都沾着暗红的血渍,黏腻厚重,绝非喷溅上去的血沫所能形成。
那为何我现在毫发无损?
难道穿越还附带满血复活?
等等……我好像忽略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林厌那双远山般的黛眉紧紧蹙起,努力在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搜寻。
“姐姐……”
一声细若蚊蚋、带着无尽虚弱与渴望的呢喃,如同冰针般刺破了屋内的死寂。
林厌悚然一惊,浑身汗毛倒竖!
她终于想起来了!
前身在遭受背刺濒死的瞬间,用残存的最后力气,反手一掌狠狠拍飞了那个瘦小的身影!
她目光一闪,猛地看向那断成两截的木桌。
桌面上本来应是有许多东西,可现在却全堆在断开的木桌中间。
在那堆积如山的废墟下,一个单薄的几乎被淹没的小小身影蜷缩着。
一双眼睛空洞的睁着,呆呆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似乎在期盼某个人的出现。
“阿漓想姐姐了......”
微弱的气音从她干裂的、毫无血色的唇瓣间溢出。
随着这声轻唤,一缕刺目的鲜红血线蜿蜒着从她嘴角滑落,“啪嗒”一声,砸在了冰冷的地面。
那瘦弱的身躯因为剧痛不时地猛烈抽搐一下,每一次都让她蜷缩得更紧,像一只被车轮碾过、濒死的小猫。
十根小手指死死抠着自己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着,仿佛只有用这种自残般的痛楚,才能稍稍抵消体内那撕心裂肺的折磨。
这……这好歹是她的亲生骨肉啊!原主怎么下得去如此重手?!
一股混杂着悲悯、愤怒与强烈自责的火焰,猛地从林厌心底窜起,瞬间烧尽了所有的疑虑与不适。
她几乎是本能地掀开破棉被,不顾一切地就想冲过去,将那可怜的孩子拥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身上的冰冷与绝望。
然而双脚刚一触地就是一软,整个人直接向前栽倒,恰好摔在了碎瓦上。
“嘶——”
剧痛瞬间从手掌炸开!
几片较大一点的瓦罐直接扎穿了林厌的手掌,疼的她直倒吸凉气。
“艹!”
林厌眼前发黑,忍不住骂出声。
这具身体,简直脆弱得像一张纸。
她强忍着钻心的剧痛,奋力爬到了小女娃身边。
桌面上堆积的杂物像一座沉重的大山,死死压在那娇小的身体上,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胸腔压垮。
“阿漓!别怕!我这就救你出来!”
林厌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急切。
她顾不得许多,用那只血淋淋的手和另一只手,疯狂地扒拉着覆盖在女娃身上的杂物。
不管有用没用,全都粗暴地、拼尽全力地往后扔,只求能尽快减轻那孩子身上的重负。
“娘…娘亲!”
这边的巨大动静终于惊动了意识模糊的小女娃。
当那双空洞的眼睛捕捉到林厌挣扎爬来的身影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双原本呆滞的眼睛里,瞬间被恐惧填满。
娇小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
她本能地想往后缩,但沉重的杂物和身体的剧痛让她动弹不得,只能徒劳的打颤。
“阿漓...阿漓错了.....”
“娘亲不要打阿漓......“
小女娃害怕地看着她,大眼睛里泪花打着转。
看的林厌心底一股无名火起。
只想把原主抓回来狠狠给她两拳。
可惜她已经死了,于是她这股愤怒就只能用在和自己手上伤口较劲。
手上越疼她就越是用力,越是用力搬的速度也就越快,东西破碎的声音也就越响。
到最后不到半分钟的功夫,她就把小女孩给挖了出来。
小小一只的躺在那里,手抱着头蜷缩着身体微微颤抖,宛如刚出生的幼兽。
林厌伸出手,可看到这遍布血污的样子,就将手在自己衣服上擦拭了几遍,这才试着把小女孩抱进怀里,可手刚一触碰,对方就吓的叫了起来。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