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的日子，像一场压抑而漫长的潮汐。
世界仿佛被无形的压力碾过，每个人都紧绷着，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和书页翻动的声音。
林星晓淹没在题海里，挣扎得快要窒息。
（这个题型，记下来，可能会考。）小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却又很快沉寂下去，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淡。
（我知道。）林星晓在心里近乎崩溃地回应，（可我记不住啊！基础差那么多，难道看我拼命，知识点就会自己长腿跑进我脑子里吗？）
小黑没有再回应。
他似乎也累了，话越来越少，偶尔出现也只是机械地督促学习，这让林星晓倍感孤独和烦躁。
他注意到，苏梦琪和秦子轩似乎也疏远了。
高考这座独木桥，谁都顾不上风花雪月了。
所有人都一个样，被名为“未来”的洪流裹挟着，麻木地向前冲。
终于，高考结束了。
林星晓走出考场，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完了，彻底完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公交站，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未来是去当保安还是进厂打螺丝。
父母常年在外，自己学习失败，朋友也没几个，人生简直一片灰暗。
“林星晓？”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也在这等车啊？”
林星晓茫然抬头，看见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是他前座那个总是安安静静的男生。
他嘴唇动了动，名字就在嘴边，却怎么都叫不出来，只好含糊地应道：“啊……嗯。”
对方似乎没察觉他的尴尬，笑了笑：“总算考完了……你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吧。”林星晓扯出一个苦笑，“反正我是完了。”
“别这么说，”男生挠挠头，“数学最后一大题你写出来没？我完全没思路……”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虽然都是关于考试的琐碎话题，却让林星晓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过了一会儿，男生眼睛一亮，朝马路对面挥了挥手：“我朋友来了，先走了啊！”
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林星晓突然想起来——他叫张书凡，那个总是把笔记整理得一丝不苟的男生。
就在林星晓望着张书凡远去的背影出神时，一阵没来由的心悸突然袭来。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森严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猛地攫住了他！
他猛地抬头，马路对面——那扇巨大的青铜门，赫然再次出现！
“我靠！”他低呼出声。
周围的人流穿梭不息，却无一人对那扇门投去目光，仿佛它根本不存在。
（喂！小黑！你看到了吗？）
（……嗯。）小黑的声音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也看见了。）
（可上次你说你没……）
（我这几天一直在观察你。）小黑打断他，语气复杂，（我试着模仿你的行为模式……摆烂，绝望，麻木。然后，不知怎么，我就能看见了。我猜，这扇门……或许是一只专吃绝望的‘深渊巨口’。）
（不是，哥们？你就这么得出结论了？我那么烂真是对不起啊！）林星晓简直无语，（但我绝对不会进去的！）
（这我怎么知道。）小黑的声音透着无奈。
两人的意识交流还未结束，一阵尖锐的哭喊声突然划破了街道的喧嚣。
林星晓下意识转头，看到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不知何时挣脱了家人的手，正哭着冲向马路中央。
更让他心惊的是——女孩周身竟然缠绕着浓稠的黑雾，那雾气如有生命般蠕动，将她往青铜门的方向拉扯！
而一辆汽车正疾驰而来！
恐惧瞬间被一股莫名的勇气取代。
他眼睛一红，什么也顾不上了，猛地冲了出去！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她从那些黑雾里拉出来！
他感觉自己撞开了什么，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撞击力从他身侧传来！
剧痛瞬间吞没了他，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好像听到了小黑撕心裂肺的怒吼。
（真是倒霉……不过，在这烂透的人生里，最后当了一次英雄，好像……也不错……）
意识陷入无边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零碎的意识开始汇聚。
（……我为什么还能想东西？我没死？）
（手上感觉渣渣的……这不是马路……我在哪？医院吗？）
他试图动弹，却引来全身散架般的剧痛。
更可怕的是——眼前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看不见了？”无边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你别乱动！）小黑的声音急切地响起，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惶，（我们……我们好像穿越了。）
“穿越？什么意思？那个女孩呢？我救到她了吗？”林星晓急切地追问，心里还存着一丝当英雄的慰藉。
（我不知道！）小黑的声音带着痛苦，（你冲出去后被车撞了，我也昏迷了。醒来就在这儿了，这里……完全不是我们的世界！）
“那我的眼睛……”林星晓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是车祸造成的吗？”
小黑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艰涩：（晓星……你的眼睛……是被挖去的。）
“什么？！”林星晓如遭雷击，整个世界彻底崩塌。
不是车祸……不是救人受伤……而是被挖去了眼睛？
一种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升，让他浑身发冷。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小黑的声音带着哭腔，（在这个世界，我好像能脱离你感受周围了。我现在看到的……是一片望不到边的金色草原，我们……就在这片草原的正中间。）
林星晓彻底呆了。
无尽的黑暗和剧痛中，只剩下小黑的描述和那句可怕的话在脑海里疯狂回荡。
你的眼睛被挖去了。
我们穿越了。
所以……他根本不是因为救人才来到这里的？
那场奋不顾身的冲刺，那个当英雄的瞬间，难道毫无意义？
巨大的失落和困惑席卷而来，混合着对未知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