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有光的地方就有影。
即使是光鲜亮丽的王都，也有着禁止常人踏足的阴暗偏角。
先前的那间破败房屋，正位于与之气质相符的阴窄偏巷。
推开房门向外，一股子荒芜颓废的氛围马上就缠上四肢。
随意地看向四周，所见的几乎全都是些字面意义上符合“凶神恶煞”的怪人。
即使不去搭话，光靠着对视时相迎的那份戏谑眼神大概也能明白，他们全都是和罗曼康妮一样的人渣吧。
这里是人渣的聚集地。
以往的莫尼亚要是不小心踏足于此，马上便会花容失色地逃开吧。
但此刻的她，却只是如同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一般，踏着沉重的步伐，以蜗牛似的速度扶着墙缓缓前进着。
速度不可能提快。
因为快要破碎的心没有分给这种多余事物的余力。
罗曼康妮说的话还残留在脑海。
“我，也是废物人渣啊...”
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莫尼亚紧紧低下了头。
只会将期望寄托于他人，懦弱又胆小，唯一精通的就只有逃避责任。
罗曼康妮所宣判的每一份罪行，莫尼亚对无从辩驳。
于是作为被告的心被判下监禁，于是情绪开始如同搅拌机一样乱转个不停。
“...”
抬起头，从还未被完全遮挡的巷子上方向外眺望。
扑入眼中的是朦胧虚无的月光，已经是夜了。
“啊...魔女小姐...还在等我呢...”
不论如何，还有着必须要做的事。
依靠着微弱的记忆，莫尼亚朝着来时地方向缓步前进。
——————
通向明亮的外界，必须要穿过数条交错纵横的小巷。
几乎每条巷子里都有着醉倒或是单纯躺在巷壁边的人，他们的脸上或是挂着笑容，又或只是空洞地看着上方。
没有目标也没有希望的人，是不是只有那种度日方式呢?
“那...我呢?”
莫尼亚摸着心口。
“我...又应该做些什么啊...?”
扪心自问。
可是得不到答案。
——要是有谁能来引导我就好了。
甚至直至此刻内心也仍旧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这正是懦弱的具表。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被自己的失态想法而激怒。
莫尼亚将胳膊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像是喝醉了一般面壁低垂着脑袋。
无法杀人。
为什么...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做不到啊?!”
自我质问，莫尼亚斥责着自我。
那本是不期待得到任何回答的空问，可意外地，巷子的另一端，却传来了令人作呕的回应。
“那边那位金发小姐，什么做不做得到啊?哈哈哈哈”
喧哗聒噪的笑声响着，离莫尼亚不远处的出口处，三个男人将巷子完全堵死了。
一胖两瘦，胖的那位似乎是老大，走在最中央，两位瘦一些的则像是失去了平衡感一般，晃晃悠悠地跟在两侧。
即使隔着距离也能闻到他们身上的酒臭味，跟着一同响起的口哨声也让人反胃作呕。
从通红的肉脸以及于不断聚合又失散地眼睛来看，他们似乎已经完全在酒精的支配下失去理智了。
对方显然没有带着好意，可是这种醉鬼人渣，只要运用好魔法就能轻易击退吧?
“...”
艰难地抬起头，莫尼亚转向对方。
可在双方的视线交会之时，男人们却爆发出了更为猥琐的笑声。
“哈哈哈哈，从侧边看身材就这么好了，脸更是极品啊老大!”
“这种好女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啊老大!”
一左一右，两个瘦弱的男人唱着双簧，而胖男人则是一边喘着气一边摸向自己的裆部。
“我也兴奋起来了啊...把她放倒在这里办了吧，哈哈哈哈”
“可是老大，在这里的话路边的那些人也会加入的吧?”
“那不是更好了吗?哈哈哈哈...我啊，最喜欢看这种表面上一本正经光鲜亮丽的女人露出痛苦表情的样子了!”
...
不堪入耳的对话嘈杂地响着，莫尼亚紧紧握住拳头。
对方毫无疑问是人渣，眼下也到了不自保就轮到自己受苦的陷阱。
要做出行动是必然的。
莫尼亚抬起手臂。
迄今为止学过的魔法术式有很多。
而适合这种巷战的，大概是身体强化类吧。
利用魔力增强身体固有机能，再用人类最直白的武器——拳头——将敌人揍个落花流水。
“...”
决定好应对策略，莫尼亚做好迎击架势。
可身体却似乎没有配合的打算，瘫软的双腿在弯曲的那一刻便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般彻底弯着。
战斗还没能打响，莫尼亚便已经倒在了地上。
这甚至不是对方做了什么手段，只是纯粹的身体失力。
“啊...”
恐慌，急躁，痛苦。
莫尼亚撑着胳膊试图站起身，可是竭尽全力却也才借着墙壁直起上半身。
身体完全动不了，那恐怕是因为疲惫的心在拒绝提供配合吧。
“居然主动倒下来了?老大，我们这真是捡到宝了吧?”
“哈哈哈哈，你们懂什么，这是我的人格魅力太强了!”
男人们并未因为莫尼亚的失态就停下脚步，他们不断向前。
为首的胖男人一边张开嘴露出泛黄的牙齿笑着，一边急躁不堪地拉着下半身的裤链。
“啊...”
对方的身影已经近在咫尺。
高度差所形成的壁障将一切光亮阻挡，宛若不可逾越，只会带来罪罚的高山。
——不过，你大概也活不到那个时候吧?
罗曼康妮的言语不断浮现。
这大概就是神对没能下定决心去杀了那女人的自己降下的惩罚吧。
莫尼亚绝望地闭上眼。
晶莹的泪珠从眼中渗出，她的心已经在最后的破碎边缘。
如果在这里真的被玩弄了的话。
那她大概再也站不起来，一辈子都只是个废人吧。
“哈哈哈哈，让我先来!”
胖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莫尼亚本能地抬起手臂放在心口。
——被这种人玩弄，即使心不做回应，最深处的灵魂也厌恶作呕。
于是身体又再次自作主张的行动。
既然杀不掉别人，那就杀了自己——在被侵犯前杀了自己。
来吧。
在对方触碰自己的那一刻。
马上将魔力运转到极限，就算爆炸也无所谓，要的就是逃避一切的解脱之死。
“嘿嘿嘿嘿——”
来吧，来吧，来吧!
“哈?!”
幻想中的侵犯行径并没有袭来。
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瘦男人包含诧异的尖叫声。
莫尼亚睁开眼。
巷口的顶上，是涣散虚无的明月。
而迎着那份缥缈朦胧，雪一般的月光挡在身前的，是道瘦弱可却能让人安下心来的纤细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