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惫伤痛的身体,钟镡终于在天色完全黑透前,看到了小镇边缘那零星昏暗的灯火。他像一头受伤的孤狼,沿着最阴暗的角落,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那间破败的铁匠铺。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熟悉的铁锈与尘埃气息扑面而来,竟让他生出一种扭曲的“安心”感。至少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他反手将门闩插好,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浑身的伤痛和极度的疲惫便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肌肉在哀嚎,骨头在呻吟。
没有立刻休息。他强撑着点亮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就着微弱的光芒,开始处理身上的伤口。从系统背包里拿出莉娅给的草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手臂、肩膀那些被蝙蝠利齿和怪物镰爪划出的伤口上。药膏带来一阵清凉,略微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做完这一切,他才瘫倒在硬邦邦的板床上,连动弹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然而,精神却异常活跃。
矿洞中的生死搏杀,那镰爪怪物狰狞的模样,黑暗中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还有最后时刻利用灰烬铁矿引爆的灼热气流……一幕幕在脑海中反复闪现。与之交织的,是前世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碎片——父亲的离世,母亲的冷漠,哥哥的佝偻背影,一次又一次失败的恋情,还有那场吞噬一切的爆炸……
两世的苦难与挣扎,仿佛在这一刻汇聚、发酵。一种强烈的不甘,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涌动。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不想再被命运扼住喉咙,不想再活得如此憋屈和无力!
“力量……”他望着被烟火熏得漆黑的屋顶,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眼神在昏暗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
他猛地坐起身,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但他毫不在意。心念一动,调出了系统界面。
【状态】
姓名:钟镡(雷克)
种族:人类
职业:铁匠(学徒)
力量:1.1(+0.8来自磨损长剑修复,+0.3来自镰爪潜伏者击杀)
敏捷:0.4(+0.4来自镰爪潜伏者击杀)
体质:1.4(+0.5来自磨损长剑修复,+1.2来自包铁木盾修复,+0.2来自镰爪潜伏者击杀,-?来自伤势)
精神:0.9(轻微受创)
技能:【锻神】(被动)、【灾星】(特性)、【弱点洞察】(临时,初级)
装备:劣质的铁匠锤,普通的铁砧,粗糙的短柄手斧
资产:粗糙的铁锭x9,灰烬铁矿(普通)x6,银币5,铜币50
看着属性面板上实实在在的数字提升,尤其是力量和体质,几乎翻了一倍还多,钟镡心中那股躁动稍微平复了一些。这就是希望,是他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立足的根本。
他的目光落在了【背包】里那六块暗灰色的灰烬铁矿上。汉森急需这种矿石打造的武器,报酬丰厚。而且,他自己也亲身体验到了这种矿石对火焰能量的奇特传导与增幅效果。如果能打造出一件强大的装备,不仅能获得金钱,更能永久复制其属性,进一步提升实力!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
休息?不,他现在需要的是将收获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力量!
他翻身下床,不顾身体的抗议,走到了那座小小的熔炉前。添煤,生火。橘红色的火焰升腾而起,驱散了小屋的一部分黑暗和寒冷,也映亮了他脸上污渍与坚毅交织的轮廓。
他将一块【粗糙的铁锭】和一块【灰烬铁矿】放入坩埚,推进熔炉。在系统【锻神】能力的辅助下,他甚至不需要过多的技巧,就能清晰地感知到两种金属在高温下熔融、交汇的最佳时机与比例。
当炽热的、泛着暗红色流光的金属液被倒入模具,初步冷却成型为一柄剑胚后,真正的锻造开始了。
“铛!”
沉重的铁锤砸在通红的剑胚上,火星如雨般溅射开来。巨大的反震力顺着锤柄传来,若是之前的他,恐怕几下就会手臂酸软。但现在,1.1的力量和1.4的体质让他足以支撑这种强度的劳作。
他的动作依旧带着系统赋予的那种精准韵律,每一次锤击都落在最需要塑形或排除杂质的位置。但与之前修复装备时不同,这一次,他倾注了更多的东西。
是矿洞中生死一线的紧张与决绝。
是前世今生积压的所有不甘与愤怒。
是对于力量最纯粹、最炙热的渴望!
“铛!铛!铛!”
富有节奏的锤击声,不再是冰冷的打铁声,更像是一颗不屈心脏的搏动,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汗水从他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灼热的铁砧上,发出“嗤”的轻响,瞬间蒸发。
他完全沉浸在了锻造的过程中,忘记了伤痛,忘记了疲惫,忘记了所有的不快。眼中只有那柄在锤下不断延展、塑形、凝聚着他此刻所有心念的剑胚。
灰烬铁矿的特性在锻造中被完美激发出来。剑身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暗灰色泽,上面分布着如同余烬般的天然纹路。当锤击落在这些纹路上时,会隐隐有暗红色的流光一闪而过,散发出淡淡的温热。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锤落下,进行最后的淬火工序时——
“嗡——!”
剑身发出一声清越的震鸣!一股灼热的气浪以剑为中心扩散开来,甚至短暂地压过了熔炉的火光。一柄造型古朴、刃口泛着暗沉冷光、剑身隐现灰烬纹路的长剑,赫然成型!
【成功锻造‘灰烬之刃’(精良)。获得属性:力量+1.5,火焰抗性+3%,攻击附带微弱‘灼烧’效果(对阴暗、亡灵系生物有额外伤害)。已永久复制叠加。】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的热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席卷全身!肌肉纤维在欢呼,骨骼在变得更加致密,甚至对周围环境中的热量,都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亲和与抵抗能力。而那“灼烧”效果的感悟,更像是在他意识中点燃了一簇微小的火焰,让他对“破坏”有了新的理解。
钟镡握着这柄还带着余温的长剑,感受着体内澎湃增长的力量,一种难以言喻的充实感和成就感油然而生。这柄剑,不仅仅是一件武器,更是他打破困境、迈向新生的第一步象征!
他轻轻挥动长剑,破空声凌厉,剑身上的灰烬纹路在油灯光线下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
钟镡动作一顿,眉头皱起。这么晚了,会是谁?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灰烬之刃。
“雷克!雷克!你回来了吗?我听到你打铁的声音了!你没事吧?”门外,传来莉娅带着急切和担忧的清脆嗓音。
是莉娅。
钟镡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但看着自己一身血污和狼狈,以及手中这柄明显不凡的长剑,他犹豫了一下。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也不想解释这柄剑的来历。
他走到门边,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板,用沙哑的声音回道:“没事。”
门外的莉娅似乎松了口气,但立刻又追问:“你昨天一天都没回来,我担心死了!你去那个矿区了吗?有没有遇到危险?你……你受伤了没有?”她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没有。”钟镡言简意赅,试图结束对话。
但莉娅显然不打算就这么离开。“你骗人!我闻到药膏的味道了!还有……你声音听起来很累。你开门让我看看好不好?我带了点吃的给你。”
钟镡沉默了。他看着手中冰冷的剑,又想起背包里那瓶效果不错的草药膏和那几块麦饼。少女执着的关心,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他冰封的心防。
他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将灰烬之刃收到系统背包里(系统背包可以隐藏物品波动),然后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物,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刚从尸体堆里爬出来,这才缓缓拉开了门闩。
“吱呀——”
门开了一条缝。昏黄的灯光透出,照亮了门外少女写满担忧的俏脸。她手里果然捧着一个小瓦罐,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莉娅一眼就看到了钟镡脸上新增的擦伤和难以掩饰的疲惫,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你还说没事!你看你……”她说着,就要挤进门来。
钟镡却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了门缝,不想让她看到屋内的凌乱和可能残留的血迹。“很晚了。”他低声说,带着逐客的意味。
莉娅的脚步僵在原地,她看着钟镡那戒备而疏离的眼神,咬了咬嘴唇,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但她还是将手中的瓦罐塞到了钟镡手里,触手温热。
“这是肉汤,你趁热喝点……我、我走了。”她低下头,声音有些闷闷的,转身快步跑开了,金色的马尾在夜色中划过一个落寞的弧度。
钟镡握着那罐温热的肉汤,站在原地,看着莉娅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瓦罐传来的温度,透过掌心,一点点渗入他冰冷的皮肤。
他低头看着那罐汤,昏黄的灯光下,汤面上漂浮着几点油星和切碎的野菜。
这一丝来自他人的、纯粹的温暖,在这冰冷的异界夜晚,竟比那柄蕴含力量的灰烬之刃,更让他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
他闭上眼,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膝盖上。
力量……和温暖,难道真的不能并存吗?
夜色深沉,铁匠铺内,只剩下少年粗重而矛盾的呼吸声,与那罐逐渐冷却的肉汤,默默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