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内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门板上新增的裂缝透进几缕扭曲的光线,映照着空气中尚未落定的尘埃。钟镡面无表情地清理完痕迹,将染血的破布和那柄普通短剑一同扔进熔炉,看着它们在火焰中蜷曲、焦黑。
他不需要这种会留下证据的东西。
三个混混的威胁,他并未完全放在心上。那种乌合之众,欺软怕硬是本性,短时间内未必敢再来。但“血狼帮”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微的刺,扎在他的警戒线上。他不怕事,但讨厌计划被打乱。
接下来的半天,他加固了那扇饱经摧残的木门,用收集来的废铁片在内侧做了简单的加强。然后,他取出一块灰烬铁矿和最后几块普通铁锭,开始为自己锻造护甲。
这一次,他锻造的是一对护臂和一对胫甲。思路很简单,保护最常用于格挡和移动的四肢关键部位。在【锻神】系统的绝对成功率下,锻造过程依旧顺利。当最后一片暗灰色、带着灰烬纹路的甲片淬火完成,散发出温热时,系统提示如约而至。
【成功锻造‘灰烬护臂’、‘灰烬胫甲’(套装效果未激活)。获得属性:体质+1.0,物理防御+2%。已永久复制叠加。】
一股沉稳的力量感融入四肢,皮肤似乎也坚韧了一丝。虽然增幅不如灰烬之刃,但胜在全面防护。他将护臂和胫甲穿戴起来,活动了一下,略微有些沉重,但在可接受范围内。暗沉的色泽和朴素的造型,在他这身破烂衣服的遮掩下,并不显眼。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黄昏。他啃着莉娅之前送来的水果,就着凉水,算作晚餐。内心盘算着,是时候用那五枚银币去采购一批食物和基础物资,然后考虑是否要暂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更远的地方寻找高级材料,或者接取一些远离小镇的委托。
然而,“灾星”的特性,似乎并不打算给他从容准备的时间。
第二天上午,阳光勉强驱散了些许晨雾,铁匠铺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这一次,不是粗暴的砸门,而是沉稳的、带着某种节奏的叩击。
“咚、咚、咚。”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力。
钟镡正在调整护臂的绑带,闻声动作一顿。他走到门后,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透过门板的缝隙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两个人。不再是昨天那种流里流气的混混。
左边一人,身材高瘦,穿着合身的棕色皮甲,腰间挂着一长一短两把剑,眼神锐利如鹰,双手骨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用剑的好手。右边一人则是个矮壮的汉子,光头,满脸横肉,穿着锁子甲,背着一面蒙皮铁盾,气息彪悍。
这两个人,无论是装备、气质,还是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都远非昨天的混混可比。是真正见过血的冒险者,或者……佣兵。
钟镡的心微微下沉。麻烦升级了。
“雷克先生在家吗?”门外,那个高瘦的剑客开口了,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我们团长,想请阁下过去一叙。”
团长?血狼帮的头目?
钟镡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开门,意味着可能踏入陷阱;不开门,对方显然不会善罢甘休,冲突很可能立刻爆发。以他现在的实力,对付一个或许有胜算,同时面对两个经验老到的战士,胜负难料,而且动静太大,必然彻底暴露。
权衡利弊,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了门闩。但身体依旧保持在门后,只露出半个身子。
“什么事?”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平淡。
看到钟镡这副邋遢瘦弱的模样,门外的光头壮汉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但那个高瘦剑客却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在钟镡看似随意垂落、实则隐含发力姿态的手臂上扫过,又瞥了一眼门内工作台方向(灰烬之刃已被收起),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
“我们团长,血狼邦古,听闻雷克先生技艺非凡,特派我等前来邀请,有要事相商。”剑客语气依旧客气,但“邀请”二字,咬得略重。
“没空。”钟镡直接拒绝。
光头壮汉眉头一拧,似乎想发作,被剑客用眼神制止。
剑客脸上露出一丝看似和善,实则冰冷的笑容:“雷克先生可能有所误会。我们团长是诚心邀请。而且……关于昨天那几个不开眼的东西冒犯了阁下,团长也表示非常抱歉,特意备下薄礼,希望能化干戈为玉帛。”
他侧身示意了一下,只见街角停着一辆简陋的马车,车夫位置上坐着另一个穿着皮甲的男子。
软硬兼施。
钟镡心中冷笑。道歉是假,摸清底细,或者强行招揽才是真。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个有点手艺的普通铁匠,恐怕此刻已经被“请”上车了。
他再次快速评估形势。对方有备而来,至少三人,可能更多。在小镇内发生冲突,对自己极为不利。
“地点。”他吐出两个字,算是妥协,但也没完全答应。
剑客似乎对他的识趣很满意:“镇外,旧伐木场。很近,不会耽误阁下太多时间。”
旧伐木场……那里确实偏僻,适合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钟镡点了点头,“等我收拾一下。”说完,不等对方回应,直接关上了门。
门外的剑客和壮汉对视一眼,没有阻止,但显然也不会离开,就守在门口。
钟镡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眼神冰冷。他知道,这一趟恐怕是鸿门宴。那个邦古团长,绝对比外面这两个更难对付。
他快速检查了一下自身装备。灰烬之刃是底牌,不能轻易暴露。护臂和胫甲穿着。系统背包里还有几把普通品质的匕首,以及……一些零碎的材料和工具。
他目光扫过角落里的煤堆和那些收集来的、品质不一的矿石碎块,一个冒险的计划在脑中逐渐成型。
【灾星】特性……或许可以主动利用一下?
他走到熔炉旁,将几块特定的、含有不稳定能量的劣质火耀石碎屑(之前杂货店淘来的便宜货),混杂在普通的煤块中,塞进了尚有余温的熔炉,然后小心翼翼地封好炉口,只留下一个极其细微的通风缝隙。这是一个简陋的延时触发装置,当炉内温度因为余烬或外部震动达到某个临界点,这些不稳定的碎屑可能会……
他又将工作台上几件看起来还算值钱、但对他无用的半成品工具,故意摆放得靠近门口,仿佛仓促离开未来得及收拾。
做完这些伪装,他将灰烬之刃用厚厚的破布缠绕,背在身后,外面套上一件更破旧的罩衫遮掩。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属于底层少年常见的、带着点畏惧和忐忑的神情。
是时候,去会一会这个“血狼帮”了。
他再次打开门,对着守在外面的两人,低声道:“走吧。”
剑客打量了他一眼,对他这副“认命”的样子似乎很满意,做了个请的手势。光头壮汉则冷哼一声,跟在后面。
钟镡低着头,跟着两人走向街角的马车。他能感觉到,暗处还有不止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坐上简陋的马车,车夫一甩鞭子,马车轱辘着向镇外驶去。
钟镡靠在摇晃的车厢壁上,闭着眼睛,仿佛在压抑不安。实则,他正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和路线,感知着周围环境的变化,同时,也在等待着……某个“意外”的降临。
【灾星】啊,这次,可别让我失望。他心中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