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语沼泽——边缘铁木区】
永歌森林的生机在此地戛然而止。
与后方葱郁苍翠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低语沼泽边缘的铁木区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气潮湿而粘稠,带着植物腐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土地呈现出不健康的黑褐色,松软下陷,行走其上需格外小心。那棵作为验证目标的古老铁木,孤零零地矗立在区域中央,原本应该坚硬如铁、呈现深褐色的树干,此刻大面积地覆盖着灰败的苔藓和扭曲的、如同血管般凸起的黑色纹路。以它为中心,方圆数十米内的植被都已枯萎,地面裸露,散发着微弱的黑气。
这里的光线也显得异常昏暗,仿佛连阳光都被这片土地的绝望所吞噬。
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抵达了这里。除了钟镡、艾拉、莉娅和星瞳,还有以范德尔德鲁伊和伊瑟拉祭司为首的调查组,以及奥菲利娅将军亲自带领的一队精锐风语者。莱戈拉斯长老也坚持到场,作为见证和监督。保守派的索林塔尔长老虽未亲至,但也派了心腹随行,显然要第一时间获取结果。
风语者们迅速散开,在外围建立起警戒线,神色凝重,不仅防备着可能从沼泽深处窜出的危险,也警惕地盯着场中央的钟镡。
奥菲利娅站在稍远一处相对坚实的高地上,灰色的眼眸如同冰封的湖泊,看不出丝毫情绪。她倒要亲眼看看,这个名叫雷克的人类,如何用他那套“锻造”理论,来应对这片连精灵族精英都束手无策的死地。
“就是这里了。”范德尔指着那棵奄奄一息的铁木,语气沉重,“情况比资料描述的更严重。负面能量的活性很高,而且…似乎比前几天更加躁动。”他敏锐地感知到了一些异常。
伊瑟拉祭司没有说话,但她手中凝聚的月辉光球,在靠近铁木时明显变得不稳定,光芒被周围的晦暗不断侵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钟镡身上。
钟镡深吸了一口那令人不适的空气,感受着体内【地火之力】传来的微弱躁动,那是力量对环境中浓烈负面能量的本能排斥与…一丝被引动的渴望(源自灰烬之刃的【腐化吞噬】特性)。他面色平静,缓步走向那棵铁木。
(钟镡,稳住。这是证明自己的机会,也是…了解这股力量本质的机会。)
他先是绕着铁木走了一圈,仔细感知着能量的流动。同时,他看似无意地将几枚之前锻造的青苔岩“感应器”,借助脚步的掩护,轻轻按入了特定位置的泥土中。
“我需要一点时间布置。”钟镡对范德尔和伊瑟拉说道。他没有要求协助,因为他的方法与传统自然魔法截然不同。
范德尔和伊瑟拉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示意风语者不要干涉。
钟镡闭上双眼,精神力高度集中。他首先激活了埋设的感应器。微不可察的波动从几个点传出,与他建立了连接。顿时,一幅更加清晰的能量脉络图在他脑海中成型。他“看”到了负面能量如同黑色的毒蛇,深深缠绕在铁木的根系上,并向着更深处的地脉渗透。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几个能量异常凝聚、结构不自然的“节点”——那绝非自然形成,更像是…人为设置的陷阱!
(果然有诈…)钟镡心中一凛。是奥菲利娅的额外考验?还是…那股隐藏在暗处的力量做的手脚?无论如何,这增加了数倍的风险。
他没有声张,现在说出来,只会被当成失败的借口。
他睁开眼,看向范德尔和伊瑟拉:“我要开始了。请维持月辉的压制,范德尔大师,请随时准备稳定铁木的生命脉络,在我引导能量时,避免其彻底崩溃。”
伊瑟拉举起双手,更加凝练的月辉光柱笼罩住铁木,暂时遏制了黑色纹路的蔓延。范德尔也将手按在地上,浑厚的自然魔力如同根须般探入地下,与铁木微弱的生机相连。
钟镡深吸一口气,双手虚按在铁木主干上。他没有动用【地火之力】的爆烈,而是将其极度内敛,转化为一种精纯的、带着锻造意志的“引导力”。他的精神力如同最灵巧的锻锤,开始“敲打”那些被感应器锁定的负面能量节点。
这不是粗暴的驱散,而是精细的“剥离”与“引流”。
在他的操控下,那些缠绕根系的黑色能量,开始如同被无形之力抽丝剥茧般,一丝丝地被扯离,然后被引导向他预设的、远离铁木根系的一个“临时能量汇聚点”。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钟镡的额头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更加苍白。
艾拉和莉娅紧张地握紧了手,心提到了嗓子眼。星瞳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碧绿的猫眼紧紧盯着钟镡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奥菲利娅冷漠地看着,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计算。
一切似乎都在按计划进行。铁木主干上的黑色纹路开始变淡,周围弥漫的黑气也似乎稀薄了一些。
然而,就在钟镡即将触及那几个异常的能量“陷阱”节点时——
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却充满恶意的嗡鸣自地底传来!那几个被钟镡察觉的陷阱节点猛地爆发出远超预料的污秽能量!它们并非单纯地抵抗,而是如同被引爆的炸弹,狂暴的负面能量瞬间冲破了钟镡精心构建的引导通道,反噬而来!同时,整个铁木区的死寂能量都被引动,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
“小心!”范德尔大声警告,他的自然魔力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冲击。
伊瑟拉的月辉光柱剧烈晃动,变得明灭不定。
钟镡首当其冲,只觉得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毁灭意志的能量洪流顺着他的精神力,狠狠撞向他的意识海和经脉!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形晃动,几乎要栽倒在地。
“雷克!”艾拉和莉娅同时惊呼。
“果然…失败了!”索林塔尔长老派来的心腹立刻发出幸灾乐祸的低语。
奥菲利娅眼中寒光一闪,手已经按上了剑柄,准备下令拿下这个“造成更大破坏”的人类。
(该死!)钟镡心中怒骂,这陷阱的威力远超他的预估。【灾星】特性再次发挥了作用,将本就危险的局面推向了绝境。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钟镡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强行稳住身形,将涌到喉头的鲜血咽了回去。
(想让我失败?没那么容易!)
他不再试图维持精细的引导,而是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他放弃了大部分对反噬能量的控制,将全部的精神力和剩余的【地火之力】,孤注一掷地灌注到那几个感应器和尚未完全崩溃的引导结构上!
“给我…转!”
他咆哮一声,不再是引导,而是…强行“锻造”!
他以自身为媒介,以那几个感应器为支点,将那失控的、狂暴的负面能量洪流,连同地底陷阱爆发出的能量,一并视为“原材料”,强行纳入了临时的、简陋的“能量熔炉”之中!
“轰——!”
一股混乱的能量风暴以钟镡为中心爆发开来!暗色、冰蓝(月辉)、翠绿(自然魔力)以及一丝暗红(地火之力)的光芒疯狂交织、碰撞、湮灭!
所有人都被这股能量风暴逼得后退数步,骇然地看着场中央那个被光芒吞噬的身影。
“他疯了!”伊瑟拉祭司失声道。
范德尔脸色剧变,他能感觉到铁木的生命力正在这风暴中急速流失。
奥菲利娅的剑已经出鞘半寸。
然而,预想中的彻底爆炸并没有发生。那混乱的能量风暴在达到某个临界点后,竟然开始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向内收缩、凝聚!
只见钟镡双手死死按在铁木上,身体因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微微颤抖,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如同燃烧的星辰。在他的强行“锻造”下,那狂暴的负面能量竟被硬生生地压缩、提纯,最终化作一颗拳头大小、不断扭曲翻滚、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漆黑能量球,悬浮在铁木主干前方!
而失去了负面能量支撑的铁木,虽然依旧枯萎,但那种令人不适的侵蚀感却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生命力枯竭。
钟镡猛地抬手,指向那颗不稳定的漆黑能量球,对灰烬之刃发出了无声的呼唤。
一直静静背负的灰烬之刃发出一声饥渴的嗡鸣,剑身上的灰烬纹路亮起,一股无形的吸力产生,如同长鲸吸水般,将那颗危险的黑色能量球瞬间吞噬!剑身暗红色的光芒闪烁了几下,似乎消化这股能量也颇为吃力,但最终还是稳定了下来。
风暴平息了。
场中一片死寂。
铁木虽然未能恢复生机,但其根源的“病灶”和人为的“陷阱”已被连根拔起,周围的土地虽然依旧死寂,但那不断扩散的恶化趋势却被强行中止。
钟镡踉跄一步,用灰烬之刃支撑住身体,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消耗巨大。但他依然站着,目光扫过全场震惊的精灵,最后落在奥菲利娅身上,声音沙哑却清晰:
“验证…完成。‘病灶’已清除,潜在威胁…已控制。”
他证明了,他的方法,哪怕在最恶劣的干扰下,依然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