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语沼泽——边缘铁木区】
死寂,持续了足足十息。
风掠过枯萎的枝桠,发出呜咽般的声音,更衬托出场面的凝滞。所有精灵,无论是支持者、反对者还是中立者,都瞠目结舌地望着场中央那个以剑拄地、剧烈喘息却依旧挺直脊背的人类少年,以及那棵虽然枯萎但萦绕不散的阴霾已然消散的古铁木。
能量风暴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残留着灼热、冰冷与污秽交织后的怪异气息,但那种令人心悸的、不断恶化的侵蚀感确实消失了。铁木的“病”被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甚至感到恐惧的粗暴方式“治好”了,尽管代价是它本就微弱的生机近乎彻底熄灭。
范德尔德鲁伊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快步上前,不顾残留的能量扰动,将手紧紧贴在铁木树干上,闭目仔细感知。片刻后,他睁开眼,脸上充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声音干涩地宣布:“…负面能量根源…确实被清除了。那些…陷阱结构…也消失了。铁木的生命力…近乎枯竭,但…不再被持续侵蚀。”
伊瑟拉祭司也收敛了月辉,清冷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她看着钟镡,眼神复杂无比。月辉之力只能压制,德鲁伊的自然魔法只能延缓,而这个人类,却用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莱戈拉斯长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握木杖的手微微放松,眼中充满了欣慰与一丝后怕。他看向钟镡的目光,赞赏之余,更多了几分凝重。这个年轻人所展现出的决断力、掌控力以及那种…近乎偏执的坚韧,远超他的预料。
奥菲利娅缓缓将出鞘半寸的细剑推回剑鞘,动作依旧优雅,但指尖的细微颤动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冰灰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钟镡,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失败了?不,他成功了,以一种她完全没想到的、近乎疯狂的方式成功了。这非但没有让她放心,反而让她心中的警惕提升到了最高点。这个雷克,不仅是个变数,更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存在。他的方法,他的力量,他的意志,都与精灵族崇尚的和谐、平衡格格不入。
“哼,不过是竭泽而渔,毁树求生!”索林塔尔长老派来的心腹不甘心地低声嘟囔,但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这指责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钟镡感受着体内几乎被掏空的力量和经脉传来的阵阵刺痛,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他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得意,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冷静。
“验证…结束了。”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嘶哑,“现在,可以解除对我们的限制了吗?奥菲利娅将军。”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奥菲利娅身上。
奥菲利娅迎着钟镡的目光,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沉默了几秒,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绝对的否定:“你的方法…证明了其有效性,虽然过程…有待商榷。基于此,你们之前的活动限制…可以解除。”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严厉:“但是!你在操作过程中,引动了未知的能量陷阱,造成了远超预期的能量冲击,这证明你的方法蕴含着巨大的不可控风险!在未经过更完善的评估和规范之前,绝不允许你在永歌森林内随意使用此种方法!同时,你们的活动范围,依旧不能进入王庭核心区及几处重要禁地。”
她做出了让步,但也划下了新的红线。解除软禁,但限制技术扩散和活动范围。
钟镡对此并不意外。这已经是在当前情况下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他点了点头,没有再争辩。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力量。
“我们回去。”他对艾拉和莉娅说道,然后看向莱戈拉斯长老,“长老,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休养。”
莱戈拉斯立刻点头:“当然,跟我来。”
在众多精灵复杂目光的注视下,钟镡在艾拉和莉娅的搀扶下,跟着莱戈拉斯长老缓缓离开了这片死寂的区域。星瞳跳上莉娅的肩膀,回头瞥了一眼那棵铁木和神色各异的精灵,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主角团——莱戈拉斯长老安排的静谧树屋】
新的住处位于前哨更深处,靠近莱戈拉斯长老居所的一片幽静林地,环境比“星光林地”更加优越,生命能量浓郁,而且周围的守卫明显换成了对莱戈拉斯长老更为忠诚的普通巡林者,监视的意味淡了许多。
一进入树屋,钟镡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险些栽倒。艾拉和莉娅连忙扶住他,让他躺在铺着柔软垫子的床上。
“雷克!你怎么样?”莉娅看着钟镡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嘴角尚未擦净的血迹,急得眼圈又红了,下意识地想用自己微薄的魔力去探查,却被星瞳用尾巴拦住了。
“别添乱,蠢丫头。他这是精神力、体力、魔力三重透支,外加能量反噬的伤,你那点魔力进去跟水滴进油锅差不多。”星瞳跳上床沿,碧绿的猫眼仔细打量着钟镡,“小子,你这玩法也太刺激了。强行‘锻造’失控能量,亏你想得出来!要不是你那把破剑有点邪门,能吞掉最后那点残渣,你现在估计已经炸了。”
钟镡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牵动了内伤,忍不住咳嗽起来。艾拉连忙递上聆听泉水的杯子。
“没办法…陷阱被引爆,常规手段已经来不及了。”钟镡喝了几口水,感觉干灼的喉咙舒服了一些,“只能兵行险着…幸好,成功了。”
他闭上眼睛,开始全力运转体内残存的【地火之力】,配合高达8.5体质的强大恢复力,以及周围浓郁的生命能量,缓慢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精神。【锻造本源印记】中也流淌出一些关于能量调和与伤势修复的古老知识,辅助着他的恢复。
艾拉守在一旁,持续释放着温和的自然治愈术,虽然对钟镡的力量冲突仍有排斥,但至少能安抚他肉体的疲惫和痛苦。
莉娅则按照星瞳的指示,去准备一些清淡的食物和安神的草药。
看着陷入深度疗伤的钟镡,艾拉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后怕。今天这一幕,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钟镡为了守护他们,愿意做到何种地步。这份沉重的情谊,让她既感动又不安。
星瞳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静谧的森林,猫脸上露出一丝沉思。(那股陷阱的能量…很熟悉…和当年在“沉寂林地”感觉到的有点像…看来那帮阴沟里的老鼠,爪子伸得比想象中还要长…或许,真的该去“观星者遗墟”看看了,那里说不定有线索…)
【敌方——奥菲利娅的指挥室 & 暗处的低语】
奥菲利娅独自站在指挥室的水晶壁前,壁上映出的正是钟镡等人入住新树屋的景象。她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雷克…你究竟是谁?你的力量,你的知识…绝非普通人类所能拥有。那把能吞噬污秽能量的剑…还有那种将能量视为材料般锻造的诡异能力…)
她感到事情正在迅速脱离掌控。钟镡的成功,不仅赢得了莱戈拉斯和部分开明派精灵的认可,更在普通精灵中引发了热议。一种对“强大外来者”的好奇,甚至隐隐的崇拜心理,正在悄然滋生。这对她维持的“秩序”和“传统”构成了严重的挑战。
(必须尽快查明他的底细,找到他的弱点。还有…那股引爆陷阱的能量…)
她不相信那仅仅是古老的“隐疾”自发产生的变化。这背后,一定有别的东西。她唤来一名亲信风语者,低声吩咐了几句,内容涉及对钟镡过往的更深入调查,以及对低语沼泽能量陷阱来源的秘密探查。
而在永歌森林那片被标记为“根须深渊”的古老封印之地深处,一双浑浊的黄色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充满了暴怒与一丝…惊惧。
“…失败…怎么可能…那股力量…吞噬…必须…禀报主人…计划…变更…”
它感受到了自己设置的陷阱被强行破除,甚至那股被它精心培育的负面能量都被彻底湮灭。这超出了它的预料。那个叫雷克的人类,已经从一个需要清除的“小麻烦”,变成了一个必须优先处理的“巨大威胁”。
它蠕动着扭曲的身躯,向着封印更深处,那片连精灵巡林者都不敢踏足的绝对黑暗区域潜去。
【中立方——王庭内部的暗流】
钟镡在低语沼泽的成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第二块巨石,在王庭内部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之前持观望态度的中间派长老们,态度开始明显倾斜。钟镡证明了他有能力解决连精灵族都头疼的问题,这份“价值”让他们无法忽视。支持莱戈拉斯长老、要求给予艾拉殿下及其见证者更多权限和支持的声音,逐渐占据了上风。
保守派虽然依旧坚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他们的反对显得越来越无力。索林塔尔长老甚至罕见地没有在次日的议会上发表激烈言论,只是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
奥菲利娅感受到了来自议会的压力。她知道,完全限制钟镡和艾拉已经不可能。她必须调整策略,从明面上的打压,转为更隐蔽的监控和利用。
她主动提出,可以有限度地向钟镡开放一部分关于森林“隐疾”的古老档案,并允许他在特定情况下,在精灵监控下协助处理一些非核心区域的能量问题。美其名曰“合作研究与森林维护”,实则想借此进一步摸清钟镡的底细和能力极限,并将他“工具化”。
莱戈拉斯长老敏锐地察觉到了奥菲利娅的意图,但他认为这至少是一个进步,是双方建立信任的开始。他欣然同意了这一提议,并亲自负责与钟镡的对接。
一时间,钟镡一行人似乎在永歌森林站稳了脚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活动空间和尊重。然而,无论是钟镡还是星瞳都明白,这看似平静的局面下,隐藏着更深的暗流。奥菲利娅的敌意并未消失,暗处的黑手仍在行动,而钟镡那该死的【灾星】体质,也绝不会让他们安稳太久。
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