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的意识苏醒于剧烈的头疼。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那阵温暖的光消散后，便是许许多多眼花缭乱的陌生画面闪过，弄得他头疼欲裂。
但是他没精力去思考了——
顷刻间，更甚于先前的疼痛炙烤着他的身体。
“我……我马上给你治疗！”一个陌生少女的声音。
莱昂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残破的小屋，以及坐在他身侧的一名……修女？
修女穿着黑色的修女服，发丝凌乱地黏在她的脸上，窗外隐约的火光照亮了屋内，也染红了她半边脸。
“维洛特卡大人啊……请给我您的力量……”
她双手合十，念动咒语，手中隐隐泛起温暖的嫩绿微光。
“这是……什么情况？”
随着痛楚渐渐消散而去，他的大脑也渐渐清醒过来，自己大概是受了重伤。
无数陌生的回忆，绝望，仇恨，悲伤涌上心头……
但他很笃定，自己应该是实习生才对。
不久前，他还坐在昏暗的室内，杂乱的电脑桌前堆着空罐子，他正在处理上级推给自己的工作。
一堆工作，期限却只给了一天，这让身体本就虚弱的他判了死刑……
所以，现在情况依然是抓瞎，但要一句话概括的话——
“我他妈这是……转生了？”
“嘘……”修女有些惊讶地看着莱昂，声音有些发抖，“还请耐心等一会，千万不要发出声音……”
莱昂点了点头，他朝窗外看去，几乎全是熊熊燃烧的烈焰，从窗棂飘入那股呛鼻的味道带着些许焦味，以及一丝腥味。
恐惧仿佛闪电般刺向后脑勺。
他新的记忆中，莱昂父母用生命掩护受伤的莱昂逃离。
那群怪物正在无差别地屠杀村民。
“这里有人类的味道……”
“错不了，全村就剩这一家了吧，肯定就躲这了！”
随着两股沙哑沉重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也渐渐从噼里啪啦的火焰声中显现出来，越来越重……
“跟我来……”
修女抱起莱昂，转身朝房子的内室踉跄着走去，停在了卧室床边的梯子前，顺着梯子上去是一个夹层，是用来储存东西的。
“我帮你爬上去……”她悄声说着，试图用手推着莱昂帮他爬上去。
“找到了……”
莱昂回过头去，迎面对上那两个恶鬼——
那是两个衣着简陋的人，一个有些矮，另一个有些不苟言笑，但他们头上都长着角，面相穷凶极恶。
“你……你们不要过来……”
修女护着莱昂，让他后退几步，自己则上前迎着他们的锋芒。
“怎么？你还想保护他？”那个矮魔族走上前，神情有些狂妄。
“你们别过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他当然不会听她的，他很自信自己的魔力要远超过这个修女。而且这个修女全身都在颤抖。
“你们要干什么！冲我来的那就放过她！”
莱昂在一边抄起一根火钳，指着那两个魔族。他认出来了，正是这两个魔族手上沾了他父母的血。
“嚯嚯，很勇敢嘛。那我们就再靠近一点……”
矮子魔族走上前来，挑衅似的用胸口抵住火钳。
“跟他废话什么，赶紧回收就好了……”
“你不觉得人类很有意思吗？他们总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矮魔族掐住莱昂的脖子，将他慢慢往上举，并且加大手中的力好掐断他的脖子。
此时，一股魔力流击中他，让他有些猝不及防，莱昂也因此从窒息中解脱。
“快跑！”
“这个畜生……梅撒，给我灭了她！”
“行……”
那个叫作梅撒的魔族走上前来，用拔出腰间的弯刀……
“刺啦”一声，刀已经半截进入修女的腹部，但他并未刺进要害。
修女正在哀号，梅撒眉头舒展开来。他很享受人类慢慢死去的过程。
“哈哈哈哈！怎么样？”
矮魔族掐住他的脖子，扭动莱昂的脑袋让他看向濒死的修女，莱昂咬着牙，看着修女血淋淋的伤口，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你们这群混蛋……”
“是啊，那又怎么样，有本事你弄死我啊！你个废物……”
随着魔族手中的力气加大，莱昂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为什么又是这样呢？
莱昂太弱了，弱者是没有资格生存下去的。在原先的世界里，他就是那样的弱者。
原本不大富裕的家庭，又碰上经济的寒冬，像他这样的青年，既没有关系，也没有很出众的天赋，他们只能做耗材，为那些光鲜亮丽的少数燃烧自己。
熔炉锻造的东西光鲜亮丽，它们或是锋利的剑，又或者是精致的盔甲，又或者是漂亮的首饰。
而他的宿命只能是灰，主要成分是碳酸钾。
原本他打算平平淡淡了此一生，而这一世，他也不做什么指望，反正也只是个意外……
“你想就这么死去吗……”
恍惚间，脑海中飘过一道柔和的低语。
其实他是想过，死去就死去吧，原先在大学的时候，他已经无数次想过死了，他无数次坐在跨江大桥的栏杆上，望着黑色的潮水，夏夜的燥热和他蝉鸣磨得他心底起砂。
他无数次怂了，但他还是死了，死得也不算体面，是个猝死的结局。
“你就甘心这样死去吗？”
莱昂心里有些发蒙，但很快，杂七杂八的烂事涌上脑际，一次次鞭笞着他。他咬着牙，肺部几乎要炸开一般，紧接着他的口腔也渗出铁锈味。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愤怒。他软了一辈子，这次终于生出一丝杀意。
“和我连结在一起吧……”
莱昂脑海中的天平向着这股声音倾斜——
“好……”
很快，莱昂的全身剧烈胀痛起来——
“这……这是？”
很快，巨大的魔力迸发出来，将他们二人弹在墙壁上。
“不对，这……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容器吗？”梅撒的怔怔地说。
“妈的，管他那么多，杀了就行。”
矮魔族擦了擦嘴角的血，可他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莱昂周身充斥着浓厚且阴暗的魔力，光是靠近这股魔力，他便感受到不可言说的恐惧。
“你……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你！”
他们被莱昂逼退到墙壁，退无可退。
莱昂将魔力集中在右手手臂上，他明显感受到右手充满了力量，他掐住矮魔族的颈部，稍稍一用力便令其身首异处。
“可恶……”
梅撒并没有逃跑的意思，就算逃了他也是死路一条。他企图去拔修女腹部的刀，但这只是无用功而已，莱昂直接夺步上前用手捅穿了他的胸膛。
“不可能……”
梅撒喃喃着，直直地倒了下去。
莱昂的魔力渐渐散去，但他浑身酸痛，就连站立也十分困难，踉跄几步后勉强扶着墙壁。
他也不清楚究竟哪来的力量。脑内的那股声音吗？还是说他因为愤怒而觉醒了什么？
不过，好歹是解决了眼下燃眉之急……但是面前的修女……
“太好了……我……神父大人会认可我的吧……”
她的伤口静静地淌着鲜血，她声音越来越低，脑袋也渐渐垂了下来。
“你……”
莱昂不懂什么术式，他只想救下这名修女，为此，他只有试试能不能像强化右手那样强化她。
“等等！”
莱昂停下动作转过身去——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她拄着法杖，宽大的斗篷罩住她的身体，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声音——
她就是在脑海呼唤他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