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帶著灼人的熱度,將訓練場的金屬結構和混凝土地面曬得微微發燙,空氣中瀰漫著海風特有的鹹腥味、引擎廢氣的淡淡刺鼻氣味,以及遠處靶區傳來的、若有若無的火藥殘留氣息。肯塔基站在一群年輕、眼神中充滿好奇與求知慾的白鷹艦娘中間,她那身線條銳利、佈滿垂直發射單元和隱身稜角的未來感艦裝,在熾烈陽光下反射著冷冽而獨特的金屬光澤。她正嘗試用最直接了當、甚至帶著點軍營俚語的方式,向這些後輩們解釋她身上那些遠遠超越她們認知時代的複雜技術。
「好,下一位!有什麼想問的,別憋著,儘管開口!我這人沒那麼多規矩,知道什麼就說什麼!」肯塔基拍了拍手,語氣爽朗而富有感染力,她刻意收斂了平時那點痞氣,盡力讓自己顯得平易近人,像個耐心(雖然她自己不太承認)的前輩。
一位驅逐艦少女,似乎是弗萊徹級的一員,怯生生地舉起手,小聲問道:「肯塔基前輩,您之前提到的S波段和X波段雷達……具體是怎麼區分的呢?聽起來好複雜,跟我們用的不太一樣。」
「噢!這個問題問到點子上了!」肯塔基眼睛一亮,彷彿找到了能激發她講解慾望的知音,「對你們來說,二戰之後一段時間的雷達技術,確實有點『難懂』了。讓我想想怎麼說更形象……」她習慣性地摸了摸自己線條堅毅的下巴,靈光一閃,「這麼說吧!把雷達波想像成『手電筒』的光。S波段呢,就像一個大號的、光線清晰的遠光手電筒,照得遠,能告訴你『嘿,老遠那邊有一大團東西過來了!』但它知道是一堆飛機但無法清楚內飾,它主要承擔精準定位和跟蹤,是個絕對稱職的『哨兵』。」
她頓了頓,讓大家消化一下,然後繼續說道,同時用手比劃著:「而X波段呢,就像一個聚焦特別好的、光線集中的強光手電筒,或者說像狙擊槍的瞄準鏡!它照得沒S波段那麼遠,但精度極高,特別清晰!它能死死盯住一群具體的目標,告訴你『鎖定了!就是那架特定的敵機!型號、航向、速度都清清楚楚,我甚至看的到裡面的人!』它的核心任務就是精確追蹤和為武器提供火控指引。所以,在我們那邊,為了同時兼顧『看得遠』和『看得清』這兩個矛盾的需求,才費盡心思搞出了雙波段甚至多波段相控陣雷達這種複雜玩意兒,把搜索和跟蹤功能整合在一個系統裡,效率倍增,算是走了點技術捷徑!」
為了驗證理論,她轉身朝向遠方海面上設置的高速移動訓練靶標,艦裝上的兩座MK45 Mod 4型5英寸62倍徑艦炮的炮塔迅速而平滑地抬升,發出輕微的電機驅動聲。「看好了,實戰演示!注意看彈著點和引導方式的區別!」話音剛落,幾發炮彈帶著特有的呼嘯聲衝出炮口。其中幾發在AN/SPG-62照射雷達的精確、持續引導下,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劃出明顯不同於純彈道的矯正軌跡,精準無比地直接命中了高速規避的靶機,引發一連串代表命中的彩色煙霧;而另外幾發沒有雷達照射、僅依靠預設彈道和慣性飛行的炮彈,則大多與目標擦肩而過,在海面上炸起無關緊要的水柱,僅靠極低的概率才有零星命中。
「實際效果,幾位看清楚了嗎?這就是有精確指引和靠天吃飯的區別!」肯塔基拍了拍手,彷彿要拍掉不存在的灰塵,語氣帶著實證後的自信,「好了,下一個問題!誰還有疑問?別客氣!」
另一位輕巡洋艦艦娘,好奇地指著她艦裝中部和後部那些方方正正的發射單元問道:「肯塔基前輩,能講講你們是怎麼制導那些艦對空導彈的嗎?比如……您之前提到的ESSM和標準-2,它們有什麼不同?都是怎麼打中目標的?」
「兩種都想了解?胃口不小!沒問題!」肯塔基咧嘴一笑,露出整齊的牙齒,開始動手調整位於艦艉的MK29八聯裝導彈發射箱的仰角,同時,MK-41垂直發射系統的幾個發射井蓋也伴隨著低沉的液壓排氣聲緩緩打開,露出裡面待發的導彈。「讓我想想怎麼解釋更直觀……或者,我先演示打哪一種給你們看?」
她一邊進行發射前的最後檢查,一邊解釋道:「先說『先進海麻雀』,也就是RIM-162 ESSM,這傢伙可以說是我們為了讓海麻雀應對新威脅而『大改』的產物,主要特化用來對付那些超音速、貼著海面飛行的反艦導彈——就像那邊北聯巡洋艦上扛著的、靠『大力出奇蹟』哲學造出來的那些大黑粗玩意兒。」她毫不避諱地指了指遠處彼得大帝號那顯眼的身影,語氣帶著點戲謔和比較,但相比之前,明顯減少了許多個人攻擊性。「當然,用它來打傳統的飛機目標,它也是一把好手,攔截效率很高。」
「至於標準-2嘛……」她眼中閃過一絲混合著專業和某種古怪回憶的光芒,「這東西在我們那個世界冷戰最激烈的時候,曾經有過一個非常瘋狂的計劃,想給它裝上W-81型核彈頭,變成所謂的『核防空導彈』,不過後來因為太不靠譜、風險太高取消了。說實話,我有時候還真有點好奇,核彈頭版本的標準-2在艦艇上炸出來的煙花到底有多響、殺傷半徑有多大……咳咳,言歸正傳!」她似乎意識到跑題了,趕緊清了清嗓子,把話題拉回來,「標準-2 Block IV主要對付的是中高空目標,甚至是那些想用彈道式軌跡來規避攔截的戰術彈道導彈。更重要的是,整個標準家族在設計上甚至具備一定的反艦能力!想想看,3.5馬赫以上的末端速度,如果加上一個巨大的戰術核戰鬥部,其爆破威力……這畫面光是想想就很『勁爆』,對吧?當然,是超級毀滅性的那種勁爆。」
看到後輩們臉上露出些許震驚和難以想象的表情,她趕緊擺手補充道,語氣帶著安撫:「當然,放心!我們那個世界現在用的都是常規高爆戰鬥部!核彈頭計劃早八百年就取消了,畢竟冷戰結束了,大家或者說大部分都理智點了。反正它們的共同點在於末段都採用半主動雷達制導。什麼是半主動制導?」她試圖用最簡單的比喻,「簡單說,導彈本身就像個瞎子或者高度近視眼,需要靠艦上或者其他平台的雷達『眼睛』幫它持續照亮目標,它才能循著反射回來的雷達波信號撲過去。雷達照射的範圍越穩定、信號越清晰,它打得就越準,反之就容易脫靶。」
說完,她率先通過數據鏈下達指令,一枚ESSM和一枚標準-2導彈依次從垂直發射系統中彈射而出,點火升空。兩枚導彈在AN/SPG-62火控雷達的持續、穩定照射下,劃出優美而高效的弧線,幾乎是毫無懸念地精準將遠方模擬不同高度和速度的靶機凌空打爆,化作兩團絢麗而短暫的火球。
「看到了嗎?這就是有末段雷達持續照射的效果!指哪打哪!」緊接著,她又進行了一次同樣的發射程序,兩枚導彈再次升空,但這次她刻意在導彈進入末段後,關閉了為其提供照射的AN/SPG-62雷達。只見那兩枚導彈在空中茫然地依靠慣性飛行了一段距離,導彈的導引頭因為接收不到目標反射的雷達波而無法鎖定,最終依次啟動自毀程序,在空中炸成了幾團無害的、緩緩墜落的金屬碎片雨。
「明白了嗎?沒有末段照明雷達這個『引路人』,再先進的導彈也抓瞎,跟無頭蒼蠅一樣!好了,下一個問題!還有誰?」
這時,一位對航空裝備特別感興趣的、似乎是獨立級輕航母的艦娘舉手提問:「肯塔基前輩,您之前提到的『低雷達探測特徵』,關於您那些能垂直起降的奇特戰鬥機……這個概念對我們來說有點太抽象了,能再具體解釋一下嗎?它和完全的『隱形』有什麼區別?」
「低雷達探測特徵啊……或者說低可觀測性技術,」肯塔基撓了撓她那頭金色的短髮,思考著如何類比,「我想想……有了!做個簡單的比喻:假設交戰雙方都裝備同一種型號的戰鬥機和同一種型號的雷達,在理想條件下,正常設計的戰鬥機可能在200公里外就會被對方的雷達發現。」
她用手比劃著距離,試圖讓概念更直觀:「那麼,一架經過精心設計、具備低雷達探測特徵的戰鬥機,面對同樣的雷達,被穩定發現和跟蹤的距離可能會急劇縮短到100公里,甚至50公里以內!這就給了它巨大的戰術優勢,可以在對方還渾然不覺、無法有效做出反應的時候,利用其信息不對稱的優勢,率先發動超視距攻擊,掌握戰場主動權。」
她突然自己笑了起來,帶著點自嘲和回憶:「至於為什麼我一般不直接叫它『隱形』,說起來還有個我個人的黑歷史。我小時候看多了好萊塢那些不靠譜的B級科幻片和動作片,真以為所謂的『隱形飛機』就是像透明人或者《捕食者》裡的外星獵手那樣,肉眼完全看不見,或者在雷達屏幕上徹底消失、連個信號起伏都沒有。結果有一次,大概是十幾歲的時候,在一個大型航空展上第一次近距離看到了F-22『猛禽』和B-2『幽靈』這些真正擁有低可探測性設計的飛機,我當時脫口而出:『這些飛機不是隱形的啊!明明能看到嘛!』可把我旁邊那個懂行的同學給笑壞了,足足笑話了我一個學期……真是,該死的好萊塢電影,誤導性太強了,害人不淺。」
她這番自嘲式的分享,引得周圍幾位年輕艦娘也忍不住掩嘴輕笑起來,原本有些嚴肅和技術性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這時,一位驅逐艦少女,似乎是弗萊徹級的成員,小心翼翼地、帶著點試探性地問道:「肯塔基前輩……那個……您對彼得大帝號,到底是怎麼看的呢?我們感覺您們之間……好像有點特別。」
這個問題讓肯塔基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她沉默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複雜難辨的神色,彷彿在內心進行著某種激烈的心理鬥爭和理性與情感的拉鋸。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盡量客觀、剝離個人情緒,更像是在進行一份技術評估報告:
「該怎麼說呢……客觀地講,」她特別強調了「客觀」二字,「如果不是我內心深處那些關於陣營歸屬、歷史恩怨和意識形態的爭執在作祟,單從軍事技術的角度來看,我其實不太會對那艘能跟著尼米茲級航母戰鬥群滿世界跑、作為強力護航和威懾存在的傢伙,保持著像賽博怨靈一樣不死不休的偏見。」
她試圖讓自己的分析聽起來更中立、更具專業性:「讓我們客觀點說——注意,是客觀分析,不是我的主觀好惡——她裝備了龐大的防空系統。首先是12組8單元合計96枚的5V55RM/48N6E系列遠程防空導彈,射程覆蓋90到120公里。據說這玩意最初的設計目標是對標我們的『愛國者』系統,然後蘇聯/俄羅斯那幫充滿『暴力美學』精神的工程師憑著一股『俺尋思之力』,真把這麼多發射單元和導彈硬塞到一個船體上了。這也解釋了她艦橋前端那個巨大的、像一面牆一樣的30N6E1型被動電子掃描相控陣雷達,我們北約代號叫它墓碑,以及艦橋後面那個像巨大蚌殼一樣不停旋轉的3R41型「頂罩」火控雷達的工作模式和佈局。」
她如數家珍地繼續說道,顯示出對對手裝備的深入了解:「還有,在近程防空方面,她擁有128單元的9M330-2「道爾」,技術來源自「道爾」,射程約10公里;6組共12門AK-630M型30毫米6管加特林式近防炮,每分鐘能傾瀉一萬發炮彈,形成金屬風暴;再加上2組4聯裝、射程約10公里的9M311「匕首」防空導彈發射裝置——這玩意好像還是跟陸基的「通古斯卡」彈炮合一系統同源,總共48枚待發彈,外加據說還有144枚備彈……這備彈量和火力層次,確實看著夠嚇人的,典型的蘇式飽和防禦思路。」
肯塔基總結道:「所以,從純客觀的軍事角度來看,這東西的確具備非常強大的、多層次的艦隊區域防空能力——當然,這個結論的前提是,她身上那些蘇聯時期設計生產的電子設備和系統,在實戰高強度對抗下能持續穩定工作,不出現兼容性問題或者過度故障。而且,我們必須考慮到它所處的70到80年代的技術水平和設計理念。無可否認的一點是,垂直發射系統的大規模、實用化應用,的確是蘇聯海軍在世界上率先搞出來並裝備的,這點得承認。」
「至於反艦武器」她指了指彼得大帝號艦首甲板下那些格外粗壯、充滿壓迫感的傾斜發射管,「她的主要對海殺手鐧是20枚P-700「花崗岩」遠程超音速反艦導彈。每枚重達7噸,是個不折不扣的龐然大物,低空突防速度1.5馬赫,高空巡航速度能到2.5馬赫,最大射程據稱可達600公里以上,能攜帶一個750公斤的半穿甲高爆戰鬥部——其裝藥威力據說比800公斤級的航空炸彈還要大一半以上,甚至具備50萬噸核戰鬥部攜帶能力。有評估認為,只需要命中幾發,就足以讓一艘超級航母失去戰鬥力,甚至沉沒。還有傳說中的什麼領彈數據鏈機制,可以組織協同攻擊……雖然我個人對後者在複雜電磁環境下的實際可靠性持保留態度。」
最後,她給出了一個相對公允的總評:「總的來說,這艘戰艦代表了一個時代、一種獨特的軍事哲學和工業能力的巔峰。如果,假如,我是說如果,能給她配上更好的『眼睛』、更強大的『大腦』和更靈敏的『耳朵』,她確實有潛力發揮出與其龐大身軀和驚人火力配置相稱的巔峰戰鬥力。但可惜,現實世界沒有那麼多『如果』,歷史的進程和技術的發展路徑,往往充滿了遺憾和局限性。」
就在這時,訓練場的入口處光影晃動,一個高大、挺拔、身著白色北方聯合軍服的熟悉身影出現在那裡,銀白的長髮在陽光下格外醒目。肯塔基遠遠瞥見,不由得在心裡嘆了口氣:「唉……真是說人人就到,說鬼鬼敲門。得了,看來得盡量收斂點那個臭脾氣才行,剛從指揮官那兒出來就拆台,那就是我純粹犯賤找不自在了……該叫她什麼好呢?」
她小聲地、飛速地嘀咕著,進行著內心掙扎:「叫『俄國佬』?……不行不行,太挑事了,肯塔基剛保證過。叫『真空管』?……算了,技術嘲諷也算嘲諷。叫『白象』?……好像還是有點貶義。」猶豫掙扎了幾秒,她還是深吸一口氣,主動邁步走了過去,來到彼得大帝背後不遠處,用盡量平和、不帶明顯情緒起伏的語氣,叫了一聲:
「嘿,彼得。」
彼得大帝聞聲轉過身,那雙標誌性的紅色眼眸中清晰地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錯愕和意外。這次,肯塔基沒有使用任何帶有貶義、嘲諷或陣營色彩的綽號,而是直接、清晰地叫了她的名字——「彼得」。這簡單的稱呼變化,本身就傳遞出一種微妙的不同信號。
「……今天妳準備訓練什麼內容?」肯塔基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普通的、同事之間的日常交流,儘管還是有點生硬。
彼得似乎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在問自己,她思考了一下,用她那特有的、帶著點冰冷質感的聲音回答道:「反艦和防空訓練。主要檢驗飽和攻擊與分層攔截的協同。妳呢?」
「我嗎?訓練計劃……差不多吧,也是防空和反艦課目。」肯塔基說著,忍不住還是習慣性地帶了點刺,但程度明顯輕了很多,「只要這次能確定你的火控雷達鎖定系統真的不會再出什麼低級錯誤,別一不小心把我連同靶艦一起炸沉就行。」這話與其說是挑釁,不如說更像是一種帶著調侃意味的、不太熟練的「提醒」。
這似乎無意中成為了兩人之間一種奇特的、心照不宣的展示機會,各自展現代表兩個超級大國、兩種截然不同的軍事哲學和作戰理念——蘇聯強調的飽和火力打擊、體系對抗與美國推崇的分布式節點殺傷、信息優勢作戰。
彼得大帝沒有在意肯塔基最後那點帶刺的話,她走向自己的艦裝,位於艦艉的直升機停泊甲板上,一個灰色的防水蓋子緩緩滑開,一架造型獨特、沒有傳統尾槳、採用獨特共軸反轉雙旋翼設計的直升機被升降機平穩地運送至待命位置。彼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豪介紹道,聲音透過某種擴音裝置清晰地傳開:
「請看,各位,這是我們北方聯合航空科技的頂尖產品之一,卡-27「蝸牛」艦載反潛/通用直升機。在這次演練中,它將扮演至關重要的角色,成為指引我『花崗岩』反艦導彈飛向遠距離目標的空中眼睛和中繼制導平台。」
她特別強調了其生存性:「即使尾翼部分在戰鬥中受損,憑藉其穩定的共軸反轉設計,它依然能夠保持可控飛行並完成任務。」
卡-27直升機的渦輪軸發動機發出特有的轟鳴聲,穩健地脫離甲板,朝著預定的遠方海域飛去。在它抵達指定位置、作為中繼制導節點穩定盤旋後,彼得大帝號前甲板上那些巨大的、「花崗岩」反艦導彈專用的SM-233型傾斜發射井蓋俐落地依次向上開啟,露出裡面如同潛伏巨獸獠牙般的導彈。隨後,一枚、兩枚、三枚、四枚粗大的導彈依次點火升空,助推器噴射出熾熱的尾焰,拖著濃密的白色煙霧,場面極具視覺衝擊力。助推器脫離後,導彈主發動機點火,開始迅速爬升至預定的高空巡航高度。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這四枚導彈在飛行中呈現出典型的蘇聯式「領彈-跟蹤彈」協同攻擊模式,其中一枚作為領彈,其餘三枚在後方跟隨,保持緊密的編隊。在飛行末段,它們同時降低高度,進行超低空突防,以一種壯觀而充滿壓迫感的齊射場面,幾乎同時命中了遠方的報廢艦船靶標,引發了連續的劇烈爆炸,將靶艦徹底摧毀。
肯塔基抱著雙臂,看著遠方沖天的火光和濃煙,不得不承認地點了點頭,語氣帶著些許讚許:「看來蘇聯那些工程師當年吹噓的領彈數據鏈協同機制……倒也不全是紙上談兵和宣傳噱頭,我認可了。」
彼得大帝的嘴角難以抑制地微微上揚了一個細小的弧度,帶著幾分技術得到認可的得意,習慣性地反擊道:「對吧?事實勝於雄辯。反觀你們美國海軍……似乎很長一段時間還保持著啃『魚叉』老本的心態,主力反艦導彈還是那個亞音速、容易被攔截的老舊型號。」
肯塔基被她這話激得挑了挑眉,好勝心也被點燃了:「所以妳的爭強好勝心又開始作祟了?行吧,看來是時候讓妳親眼見識點我們那邊真正的新玩意兒了,免得妳總以為我們在冷戰後除了不是炒股就是在睡大頭覺。」
她先是坦誠地承認:「必須說,妳的『花崗岩』導彈的齊射場面和理論上的突防能力,的確打破了我對蘇聯武器『粗糙笨重』的一部分刻板印象……但歸根結底,它還是需要主動雷達在末段進行掃描和目標確認,對吧?這本身就是一個容易被干擾和利用的弱點。」
她話鋒一轉,帶著明顯的技術自信和挑戰的意味:「那如果我告訴你,我接下來要展示的反艦導彈,從發射到命中,完全不需要末段主動雷達照射呢?它自己就能找到並確認目標。」
隨後,在眾人好奇的目光注視下,肯塔基號中部的MK-41垂直發射系統打開了四個發射口,伴隨著沉悶的燃氣彈射聲和白色的煙霧,四枚通體白色、彈體呈現明顯隱身棱角設計、尺寸相比龐大的「花崗岩」顯得小巧玲瓏得多的導彈被彈射到空中一定高度,然後尾部發動機點火,幾乎無聲地朝著目標區域飛去。
讓彼得大帝感到驚訝和些許不安的,不僅僅是這些導彈相對小巧的尺寸,更重要的是,這些「小導彈」在飛離發射平台一段距離後,她的艦載「頂罩」雷達和「墓碑」相控陣雷達屏幕上,竟然無法對它們進行穩定、連續的跟蹤和探測!雷達信號時斷時續,距離和方位數據跳躍不定,彷彿它們融入了背景雜波之中。
「……那是什麼型號?」彼得忍不住脫口問道,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驚訝和對未知技術的警惕。這種低可探測性遠遠超出了她數據庫中關於西方反艦導彈的記載。
肯塔基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屬於技術領先者的優越感和科普的意味:「親愛的陸軍同志,歡迎來到21世紀海上作戰學的第一課:低雷達可探測性技術與人工智能自主目標識別技術的結合應用。妳那些基於80到90年代技術水平的雷達系統,在數十公里外的有效探測距離上,面對它們,很可能會變成『近視眼』甚至『瞎子』,無法提供穩定、及時的火警。」
她開始介紹這種新銳武器:「當然,這些小傢伙絕對速度沒有妳的『花崗岩』那麼暴力,尺寸沒那麼誇張,裝藥量也沒那麼喪心病狂,但一發1000磅級的半穿甲爆破戰鬥部,也足夠讓任何現役的水面艦艇,包括最堅固的戰列艦,好好地喝上一壺了,足以癱瘓其戰鬥力。」
她用一種近乎發布會式的鄭重語氣宣布:「那麼,隆重介紹,我們這些『洋基佬』在21世紀初投入巨資研發的科技巔峰產品之一,代表了未來海戰智能化、隱身化趨勢的——AGM-158C,遠程反艦導彈!」
只見四枚隱身反艦導彈,憑藉其預先裝訂的目標信息和內置的智能算法,巧妙地繞過了模擬的傳統艦隊防空圈,自主規劃出複雜而高效的攻擊路徑,彼此之間通過數據鏈共享實時信息,協同編排出從不同方向、不同高度發起攻擊的航線,然後如同擁有自主意識般,精準地瞄準了靶艦的關鍵弱點部位,依次命中,爆炸聲連綿不絕,最終將那艘作為靶標的舊式巡洋艦徹底撕裂、擊沉。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展現了高度的智能化、自主化和網絡協同化作戰能力,與「花崗岩」依靠數量、速度和硬殺傷的暴力美學形成了鮮明對比。
在隨後的防空訓練中,雙方更是展示了根植於不同國防理念的、截然不同的防空哲學。彼得大帝依靠的是龐大而層疊的、如同俄羅斯套娃般的防空導彈數量,構建了一個看似密不透風、無懈可擊的區域防禦網——從射程120-150公里的S-300F/FM遠程防空系統,到射程12公里的9M330-2「匕首」中程點防空導彈,再到射程8-10公里的9M331「匕首」近程防空系統,最後是射程2-5公里的AK-630M近防炮作為最後一道鐵幕。但若仔細分析其火力銜接和有效射程覆蓋,就會發現她的防空體系在距離艦隊約50公里左右的中遠程距離上,存在一個因導彈型號更替而產生的、相對薄弱的防禦缺口。
而肯塔基雖然在各型防空導彈的總數量上遠不及彼得大帝的「彈藥庫」——她只有位於艦橋後方一座11個發射單元的MK15 Mod 31「公羊」滾體導彈近防系統、2座MK-15「密集陣」Block 1B近防炮作為最後屏障、位於MK-41 VLS中的8個發射單元,裝填有32枚ESSM導彈,採用「一坑四彈」技術,2組MK29八聯裝發射箱共備彈16枚ESSM,以及另外16枚標準-2 Block IV遠程防空導彈——但憑藉著規則級的「絕對防空」願望加持,配合前出的F-35B「閃電II」戰鬥機提供的早期預警、空空導彈配合攔截、目標指示和數據鏈支持,以及MK45 Mod 4型5英寸艦炮發射的可變程引信彈藥進行中近程補盲攔截,她的整個防空體系運轉效率實現了質的飛躍,做到了以質量彌補數量,反應速度和攔截精度極高。
於是,訓練場上出現了頗為有趣且富有戲劇性的一幕:當彼得大帝還在緊張地根據雷達信息,規劃如何分層次、分批次攔截來自不同方位、高度和距離的模擬超音速反艦導彈和機群目標時,肯塔基的不同射程的防空系統——從標準-2到ESSM,再到「海公羊」和「密集陣」——早已根據F-35B提供的共享數據,開始有條不紊地、如同精密的鐘表般進行梯次攔截了,顯得從容不迫。
彼得大帝緊盯著自己面前那略顯複雜、信息繁多的雷達顯示屏,有條不紊地通過內部通訊下達命令:「開始攔截下一批次目標……S-300F準備對遠距離目標進行齊射,『匕首』系統跟進中程目標,注意火力分配……」
肯塔基則顯得輕鬆許多,她甚至有空閒將注意力分出一部分,關心一下「對手」的進度,語氣帶著點「旁觀者清」的意味:「嘿,10公里位置的那波『制導大煙火』打得不錯嘛,節奏把握得可以。怎麼樣,後面那波更近的目標需要搭把手嗎?我的『先進海麻雀』正好有空。」
她隨即補充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基於共享戰場態勢的合作意味:「噢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我的F-35B在前出偵察時,幫妳發現了幾個新的低空超低空突防目標,數據鏈應該已經把參數共享過去了,需要我這邊提供一份更詳細的威脅分析和建議攔截方案嗎?不用客氣,舉手之勞。」
訓練場上,炮聲隆隆,導彈呼嘯聲此起彼伏,爆炸的火光和煙團在不同空域綻放,但在這片充滿火藥味和技術對抗的喧囂之下,一種微妙的、建立在專業尊重和良性競爭基礎上的默契,正在這對曾經勢同水火的艦娘之間悄然形成。看來,這兩位來自不同世界線、代表著截然不同軍事哲學與國家意志的頂尖艦娘,她們之間這種獨特的、以技術交流和實力展示為形式的良性競爭與相互砥礪,還將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持續下去。而這種看似對立、實則相互印證和促進的競爭關係,或許正是推動她們彼此深入理解、打破隔閡,乃至最終實現並肩作戰的、一種奇特而有效的催化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