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高峰的“公交飞剑”挤得像是一罐腌笃鲜。
说是飞剑,但谢禾年觉得这玩意儿更像是飞剑外形的磁悬浮快线,只是行驶轨迹更加灵活。
跟公交车相比,就是速度更快。
秘境一般分布在郊区,飞剑穿过一段露天高架,下方是川流不息的剑流和闪烁的霓虹灯。
斑斓的光影透过车窗,在于栩沉静的侧脸上流转,
也映亮了靠在她肩头睡得正香的谢禾年。
即便是累得不行,也在闭眼前死死护着自己那沾满泥土的宝贝口袋,生怕被偷走。
至于那只不能引人注目的血煞虎幼崽,则被暂时安置在于栩的储物戒中。
短时间内收纳活体倒是没问题。
虽然在秘境中奔波搏杀,斗智斗勇了一整天,但得益于内外的时间流速差异,外面不过才过去一个小时。
谢禾年身上满是摸爬滚打的痕迹,看上去脏兮兮的,
但于栩微微侧头,鼻尖依旧能嗅到她发间传来的一丝廉价却清新的薰衣草洗发水香气。
【前方到站:淞洲广场站,请下剑的乘客注意收拾好随身物品……】
播报总感觉像在骂人……
“到了,别睡了。”
飞剑到站停稳,于栩伸手,不重不轻地捏了捏谢禾年的后颈,像叫醒一只贪睡的猫。
谢禾年睫毛轻颤,睡颜惺忪地“唔”了一声。
迷迷糊糊间,下意识就牵住了于栩伸过来的手,借力站了起来,跟着她晃晃悠悠地下了车。
步行街喧嚣的晚风和鼎沸的人声扑面而来,将谢禾年残存的睡意吹散。
忙碌了一整天,她的肚子率先发起抗议,咕噜噜响了起来。
“老大,我请你吃饭吧!”
兜里有钱,就是硬气。
而于栩此时也早已将秘境内,那“黑衣人”的装扮卸了下来。
“穿着那种奇怪装扮,实际上跟裸奔没什么区别。”
于栩如是说。
取而代之的是一套黑色JK服,外加乌黑发亮的姬发式发型。
巴掌大的脸蛋清清冷冷,不着任何情绪。
反而不像侍从,更像是大小姐本人。
当然她也说这是伪装的一部分。
就连谢禾年都没想到,那么能打的黑衣人底下居然是这样一个美少女。
但眼下还是吃饭更重要。
谢禾年亢奋地举起双手提议,想想在秘境里啃的那些生地瓜和没滋味的烤鱼,现在急需一顿大餐来慰藉自己饱受摧残的味蕾和心灵。
“都揭不开锅了还请我吃饭呢?”于栩眉头一挑,半开玩笑地提醒她,“别忘了,你还欠着一屁股债呢,四十五万,零头我都给你记着。”
“哎呀,民以食为天嘛!这种时候就不要提那些让人伤心的事情了,好不好?”
谢禾年双手合十,做出祈求状。
随即指向不远处灯火通明、香气四溢的美食广场,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开心,不自觉地露出两颗小虎牙。
依旧是憨得没边。
虽说于栩已经辟谷,但偶尔满足一下味蕾倒也不失为修炼的一部分,再者说,还能熟悉熟悉周边情况。
更何况眼前这小孩上蹿下跳,不好坏了她的兴致。
“我宣布,七元猪脚饭的时代暂时结束!今天咱们奢侈一把……”谢禾年欢呼一声,转而沉思,“闻老头菊花碳烤肉怎么样?”
“?”
于栩满脸嫌弃地看着谢禾年。
这小孩怎么还有闻老头菊花的癖好?
似乎是看到了她皱得跟小山似的眉头,谢禾年朝她眨了眨眼睛:
“你不喜欢吗?我觉得还挺不错的,但是老大说的算,你不喜欢的话就不去啦。”
于栩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就要一边闻老头菊花一边吃烤肉了。
然而口号喊得响亮,谢禾年说要奢侈一把,实际上最后只豪气地点了两份特价的19.9元秘制酱龙骨。
外加两碗免费续的米饭和一碗不要钱的例汤。
端上来之后,更是放飞自我,直接上手抓着啃,吃得满脸都是酱汁。
差点就和酱龙骨打起来了。
急头白脸,疑似有仇的吃相让对面的于栩直皱眉发牢骚。
“注意点形象,你好歹也是个女孩子……”
“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老大你不懂,这样啃才香!”谢禾年嘴唇油汪汪的,含糊不清地说。
早就忘了自己现在是女生这一茬了。
更像是饿了三天的野猫。
一阵风卷残云之后,谢禾年满足地扬起唇角,哼着小曲,转而看向满脸高冷的于栩,犹豫一阵,还是问出了口:
“老大,你接下来……要去哪?”
按照于栩那“大小姐侍从”的特殊身份,这顿简陋的大餐很有可能就是两人的散伙饭。
一想到于栩可能要走,谢禾年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没人罩着,以后可能就堵不了桥了。
然而她下一句话就让谢禾年愣住了。
“去你家。”
“嗯?”
“我现在没地方住,手机也没有,对你们这环境也不熟悉。怎么,不欢迎?”
“没怎么没怎么!就是……”谢禾年连忙摆手,手指下意识地绞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家……可能会有点挤,当然不是嫌弃老大!我随时欢迎,非常欢迎!”
“谅你也不敢嫌弃我。”
两人打了个“滴滴飞剑”,一路飞驰,最终停在了一处明显上了年头的老破小二手房小区前。
外围看着还算规整干净,
但一走进去,就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年代感和陈旧味。
“你家住贫民窟啊?”
“什么贫民窟?”谢禾年想解释,转而想起对方身份。
似乎在她眼里,这种墙皮都快掉光了的房子似乎和贫民窟也没什么大区别了。
甚至连电梯都没有,还得古法上楼。
谢禾年有些窘迫地偷瞄于栩的脸色,见她虽然皱着眉,但并没有露出嫌弃或鄙夷,让她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还是稍稍安定一些。
来到六楼,并没急着开自家房门,而是先敲响了对面。
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慈祥老奶奶。
“张奶奶,我来接小麦。”谢禾年整理整理状态,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小年回来啦?今天小麦可乖了。”张奶奶笑眯眯地应着,目光落在她身后气质明显不同的于栩身上,“哟,这是……你同学呀?”
“呃,是的是的,”谢禾年连忙打着哈哈,“这是我同学,今天来我家玩,顺便……辅导我功课。”
这个理由她自己都不信。
“好好好,能学习终归是好的。”张奶奶不疑有他,拉着谢禾年的手絮叨起来,“你说你才多大,整天在外面奔波,钱还没挣到,先把身体累垮了怎么行?能回学校好好念书就行……”
于栩目光落在寒暄的二人身上,若有所思,并未露出不耐的神色。
很快,张奶奶便从屋内抱出一个奶团子,递到谢禾年怀里。
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
谢禾年小心翼翼地将其抱到自家屋内,她还是亲手抱这么小的孩子,本能让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流露出,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屋内像是刚被洗劫过一遍。
入眼只有一个客厅和狭窄厨房。
往里走是唯一的卧室和浴卫一体的洗手间。
光是走进来都感到拥挤压抑。
但谢禾年却打理得很好,没有任何异味。
“她叫什么名字?”于栩问道。
“谢小麦,我起的,贱名好养活,快两岁了。”
谢禾年轻柔说道,但很快意识到自己身上还脏兮兮的,生怕弄脏小妹,将她放在卧室的拼接床上,连忙对于栩说道:“老大,你帮我看一下她,我去洗个澡,一会就来。”
说罢,翻出一掏干净衣物,便钻进狭窄的洗手间。
于栩站在卧室门口,看着这件逼仄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小屋,不由得轻轻叹口气。
转而伸出手指,戳了戳谢小麦软乎乎的脸颊。
对方竟然抓住了于栩的手指。
正傻嘿嘿地看着她乐。
于栩眨了眨眼。
感觉这小东西,她能玩一天。
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任由谢小麦抓着她的手指,目光扫过这间小小的卧室——
墙上贴着幼稚的卡通贴纸,角落里堆着一些便宜玩具。
虽然简陋,却处处透着生活气息和一个姐姐笨拙的爱。
不知过了多久,卫生间里的水声还没停。
谢禾年迟迟没有出来,于栩生怕她洗秃噜皮儿,刚想过去敲门问问情况。
却听见里面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