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光滑桌面。
他年约四十,面容儒雅,眼神却阴翳。
听到淞洲市那个灵根销毁任务竟然出了意外,连灵根匣内的定位器都被拆除时,他脸上并没有太多波澜,只是目光沉静了几分。
“定位器最后的位置是双月路秘境一处荒地。”汇报的人阐述道,“人员已经勘察过附近,发现了血煞虎与人缠斗的迹象,是那一批临时工。”
“以及,一批负责追债的集团员工。”
“债务人能查到吗?”
“谢禾年,练气二层,贷了二十万。”
“知道了。”夏侯广语气沉稳,听不出喜怒。
想必双月路的销毁任务已经失败,灵根被人夺走。
“于栩那边的情况如何?”他又问电话那头的人。
“昨夜找了三个女模,在家里打了一宿麻将。”
“……没问你这个,我问的是筑基期的人员变动。”夏侯广揉揉眉心。
“没有任何异常。”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是于栩的人就是其他高干的人。
仙渺集团内部的高层一个比一个老奸巨猾,手段也高明的很。
要不是人手短缺,他才不会让一个临时工去处理这么重要的事。
“去通知方霆霓,让她走一趟,务必要销毁那枚灵根。”
“是。”
电话那头的男人恭敬应道,被挂断后,翻手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那一头的声音十分嘈杂,“开牌”和捶桌声此起彼伏。
只听到一个压抑着怒意的女声响起:“干嘛?”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工字背心、牛仔长裤,脚踩人字拖的女人。
正叼着烟,眉头紧锁地盯着手里的牌。
她身材高挑匀称,肌肉线条流畅,小麦色的皮肤上布满或深获浅的伤疤,额前几缕发丝挑染成蓝,头发随意挽成乱髻。
“淞洲市那边有活干。”
“报酬?”
“好说。”
闻言,方霆霓将烟头摁灭在赌桌上,随手将牌一扔,淡淡道:“不玩了。”
全是不同花色的单张。
毫无胜算可言。
“喂,你这就不玩了?你牌都看了!”赌桌对面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不满地吼道,显然是输急了眼,唾沫星子都要喷到牌上。
然而奇怪的是,面对此等行为,其他人却连一声都不敢吱。
方霆霓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似乎有雷光从中迸发而出,周身“噼啪”几声,跃动着蓝色电弧。
旁边一个老赌棍连忙一把捂住那横肉男的嘴,压低声音厉喝道:“闭嘴!你他妈的新来的没人跟你讲规矩?这是方爷!”
转而对方霆霓点头哈腰,陪着笑脸:“方爷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不懂事,您慢走……想玩了随时来……”
“新来的?那今天就饶他一命。”
方霆霓此话一出,那老赌棍长舒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一记雷光却已然打在了那横肉男人的手指上。
鲜血淋漓,碎肉横飞。
转而响彻在赌桌上的是男人的痛嚎。
“我告诉你,出了黑市,你叫我一声‘方红棍’,我不挑你理,但是进了这,你叫我什么?”
“方、方爷……”那人颤声回应,眼中满是惊恐。
周遭人也只是看了一眼此处,就接着回赌桌继续干自己的事。
似乎见怪不怪。
毕竟总有新人想不到,传闻中闻风丧胆、让小儿止啼的“方爷”会是个女的。
黑市弥漫着让人难以言说的气味。
方霆霓来到后巷,拿出手机查看中间人发来的详细信息。
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和一张证件照上。
照片上的少女还穿着校服,眼神里带着与这个年纪完全不符的疲惫和老成。
“谢禾年……”
方霆霓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同时,
在逼仄屋子里的本尊登时打了个大喷嚏。
“阿嚏——!”
谢禾年正在按照于栩教导的方法,尝试引导体内药力,一个喷嚏打来,差点从打坐的垫子上歪倒。
“老大,”她揉了揉鼻子,苦着脸看向一旁监督的于栩,“我吃了你这个丹药,怎么感觉肚子有点凉飕飕的……”
感觉像是生吞了一整瓶风油精,从头到脚通了一遍。
“那是药力在起作用,梳理你灵根里积存的杂质。凉是正常的,说明药效在渗透。”于栩一边说,一边把她的手臂抬起些许,“手抬高点,放松,还有,灵力要走小周天,不是让你憋气。”
谢禾年觉得自己像是马戏团里表演的猴子。
打死她也想不到,居然还有被人手把手修仙的一天。
虽说这个世界看似进入了“全民修仙”的时代,但真正得道者并不多。
人造灵根的推广导致大多数人的修为停滞在练气期和筑基期,终其一生难以寸进。
但是能多换得个四五十年寿命那也值得。
至于那些有先天灵根、天赋绝佳的修士,晋升金丹后便必须要飞升上界。
究其原因,便是为了防止力量失控,造成大规模破坏。
所以要到更结实的地方去。
当然,上界的人随时可以下来,只需要将自身修为压制到筑基期。
但金丹修士寿元悠长,把自己孙子都熬死了还红光满面,所以实际上没几个愿意回来探亲。
谢禾年目前倒是对活几百年没什么执念,现阶段的人生目标非常朴实:
努力还清债务,然后把谢小麦健康养大。
她收敛心神,继续引导着丹田内,那股冰凉的药力。
渐渐地,原本滞涩的灵力似乎真的通畅不少,脚踝处的肿痛感,竟然也明显减轻。
“老大,真的有用欸!”
谢禾年尝试动了动脚踝,虽然还有点不适,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动一下就钻心地疼了。
“废话,三万六一颗的药,他敢卖我假的?”于栩看她那副傻乎乎的模样,习惯性地又是一个手刀轻轻敲在她额头上,“别得意忘形,药力刚起作用,还需要稳固。”
转而站起身,又说:“前两天堵桥赚了不少钱,我得去黑市一趟,看看能不能弄些实惠的法宝和符箓。”
谢禾年一听,顿时紧张起来:“老大,你一个人去黑市?”
“不然带着你这个拖油瓶?”
“……我只是担心你,会不会太危险了?”
“我知道。”于栩揉了揉对方新剪的水母头,“那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就算一直窝在这,指不定也会有哪天会被找上门来,到时候反而没有应对策略。”
这话也在理。
但是又不自觉地让谢禾年紧张起来。
当时和风衣男一并死于血煞虎爪的还有追债的那一帮人。
很难不把灵根失窃的事情和她联系起来。
这样一来,必须要像个后手才行。
“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于栩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张符纸,“对了,你那小老虎……”
谢禾年转而将目光投向角落哪里,一娃一虎玩耍的场景。
这灵兽就是通人性,再加上不吃人肉,倒还真能当只猫养。
转而摇摇头:“算了,不卖了。说不定这小家伙长大以后,还能报恩呢。”
随即又光速变脸,正色道:“而且,非法买卖野生动物是犯法的!咱们要遵纪守法!”
“其实你不说我也不会卖。这小家伙太抢手,必然会引人注目。”
是这么个理,怀璧其罪呀。
“那我快去快回,你在家看好小麦和小老虎,按时吃药修炼。”于栩叮嘱道,而后又补上一句,“有情况的话,就给我打暗号。”
谢禾年只感觉自己像是目送丈夫远行的妻子。
转而朝她做了个鬼脸:“知道啦,那你小心点。”
于栩看着她那搞怪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没再多言,指尖注入符箓。
下一刻,她身形瞬间变得模糊,随即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