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仙缘二中北校门。
方霆霓蹲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人字拖“啪嗒啪嗒”踩灭烟头，顺手将外套的兜帽往前拽了拽。
几乎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瘦削的下巴和挑染成蓝的刘海。
一只手拎着吃到一半的烤肠，另一只手放大手机上的照片。
一头堪比鸟窝的乱发，校服皱巴巴，还有一对像是通宵了三天三夜的死鱼眼。
“高三（7）班谢禾年。”
中间人给了一些基本的个人信息和家庭住址，以及她兼职的地方。
但最后那条可以忽略不计。
谢禾年从来只干工资高的日结，摇摆不定。
“操，连定位都做不到吗？仙渺集团什么时候这么畏手畏脚了？搞得老子只能像个痴汉一样堵人！”
她心中烦闷，又想点烟。
“精准定位”需要打通多方路线，属于黑灰色产业。
方霆霓不知道的是，夏侯广此时正面临着集团内部激烈的竞争，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董事会那帮老奸巨猾的家伙抓住把柄。
若是自己或手底下的人，真动用了这一层关系，很有可能被以涉及“黑灰色”一类理由，取缔董事长候选的身份。
唯有这个，他不敢赌。
以至于难以给方霆霓汇款，导致她的任务启动资金短缺。
方霆霓在黑市是让人腿肚子转筋、令小孩止啼的“方爷”不假，靠着一手雷法和睚眦必报的狠劲立足。
但那也仅限于黑市的法则。
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尤其是在学校这种敏感地带，即便是这位最能打的“大红棍”也得夹起尾巴当五星好市民。
毕竟被修士护卫队请去喝茶，不仅耽误事还丢面子。
更何况，这次的目标嫌疑人还是个学生。
了解她家庭情况后，不到万不得已，方霆霓是不想动粗的。
但如果不识抬举，就必须用点特殊手段了。
她两口将凉透的烤肠囫囵吞下，随手将竹签精准地甩进几米外的垃圾箱。
刚站起身，就见到从那个方向的公交剑站旁，走下来一个少女。
只见穿着宽松卡其色卫衣、水洗蓝阔腿裤的谢禾年下了剑，步履轻快地走来。
身前抱着身着香菇色水獭连体睡衣的谢小麦，
后边背着一个鼓鼓囊囊、时不时还蠕动一下的包。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成熟？’方霆霓心中暗想。
因对方的发型着装，以及神态，并未与手机照片那人联系在一起。
谢禾年将被秋风吹乱的几缕发丝别到耳后，在方霆霓的注视下，同样来到马路对面等候。
‘这人刚才是不是一直盯着我……感觉好危险……’
谢禾年尽量不去瞟她。
现在的她可以说是草木皆兵。
谢小麦许久未被姐姐带出来遛弯，此时见到了小区以外的景象，兴奋地手舞足蹈。
“好啦好啦，小麦乖，我知道你很想玩，但我们今天是来找人的，等找到了人，我再带你玩，好不好？”
谢禾年从卫衣口袋中掏出一个明艳的塑料摇铃，塞到小麦肉乎乎的小手里，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为了应对仙渺集团随时会到来的追查，谢禾年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未雨绸缪。
先找个临时住所避避风头。
并且她还特地换了以前的老手机和电话卡，就是为了被防定位。
虽然不知道现实里有没有大人物会这么干，但小说都这么写的。
多准备两手总归不会错。
然而原主对租房这种事也不甚了解，谢禾年本人也对这一带情况不熟悉，
灵信通讯录也仅存着几个兼职中介，发出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最终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联系了前两天在秘境有过一面之缘的夏暄。
没想到对方回复得很快，让她放学后在校门口碰面细聊。
“哐当！”
一声轻响，谢禾年侧目去看，
原来是谢小麦摇得太嗨，摇铃没抓稳，滴溜溜地滚到了路边。
她下意识去捡，但奈何抱着谢小麦，身后还有个包，以至于动作显得十分笨拙狼狈。
此时，一只骨节分明、带着交错疤痕的手，先她一步，捡起摇铃。
“喏。”方霆霓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刻意将语气放柔和了些。
将摇铃递到谢小麦面前，小孩正睁着乌溜溜大眼睛看她。
“谢谢谢谢。”谢禾年连忙道谢，
抬起眼，对上那双藏在兜帽阴影下的锐利双眼。
然而谢小麦的关注点并未放在对方递来的摇铃上，下一刻抓住了方霆霓的手指，冲着这个看起来有点凶的陌生姐姐，咯咯笑着。
方霆霓明显一愣。
她习惯了旁人畏惧警惕的眼神，还是头一回被这么软绵绵的生物亲近。
温热的触感让她一时间无所适从，只能尽量绷紧脸，低声道：“劲儿还挺大”
“她呀，看到漂亮姐姐就傻乐。”谢禾年接话，顺嘴夸了她一句，送上微笑，“姐姐，你这刘海颜色挺酷，挑染的？”
到底说是干酒吧营销的，漂亮话不会说怎么能混得下去？
“还行，随便弄的。”方霆霓敷衍一声，“这你女儿？”
“不是不是……”谢禾年尴尬一笑，“这是亲戚家小孩，我帮忙带一下。”
这副身体才十八，她可不想被认成离异带球跑的单亲妈妈。
方霆霓闻言，似乎松了口气。
眼前这少女定了个青春靓丽的水母头，整体气质清澈，确实不至于像是不珍惜自己的。
让她心底压力都莫名小了几分。
或许是在黑市混多了，让她下意识以为对方……
最后还是向谢禾年道了个歉。
转而将目光投向谢禾年身后那时不时蠕动的背包：“那里面是什么？你这包还挺活泼。”
说到这个，谢禾年就忍不住紧张起来。
“就是路上捡的小猫……我看它可怜，就想着偷偷带回家养着……”
“有善心是好事，但也别随便在外面捡野猫养，到时候一针疫苗可要花不少钱。”方霆霓说着，却听里面传出的声音似乎并不像小猫。
“呀呜呀呜”的。
刚想开口，见识见识哪的野猫这么彪悍，
却听见仙缘二中的铃声响起。
“叮铃铃——！”
算了。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那个叫做谢禾年的高中少女。
但是方霆霓这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同样引起了谢禾年的警觉。
“姐姐你在等人？”
“差不多，在找人，有个女生把我弟弟打了。”
？
这女生也有点彪悍。
秉着试探的心理，谢禾年壮着胆子再次问：“我在二中有朋友，不知道姐姐是在找谁，我说不定能帮帮你……”
“嗯……”方霆霓打量着满脸陪笑的谢禾年。
转而缓缓道：“高三（7）班，谢禾年，认识吗？”
“……”
卧槽，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