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头痛如同钝器敲击着太阳穴，一波接着一波，毫不留情。
樱木楠良费力地睁开酸涩的双眼，模糊的视野里是炫目又廉价的灯光，耳边充斥着嘈杂的音乐和喧闹的人声。
他正身处一个他本不该来的联谊场合，空气里混杂着酒精、香水和一些变质食物的酸馊气味，让他本就翻江倒海的胃部更是一阵紧缩。
他下意识地想摸出手机，呼叫那个熟悉的名字——岛田。
每次他陷入这种狼狈的境地，总是岛田帮他收拾残局。
但手指在触到冰凉的手机外壳时，却猛地顿住了。
记忆的碎片闪过脑海，是他妹妹那张带着失望与担忧的脸，以及那句如同咒语般萦绕在他耳边的话：“哥，你能不能别再总是依赖别人？你自己的人生呢？”
最终，他只是用力地、几乎是绝望地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份软弱和依赖甩出去。
酒精让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夸张。
“老师，我们走吧。没必要的。”
一个清澈而带着些许坚持的女声在他身边响起。
是千田反澪，他的学生。
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中，她的存在像是一股清流，尽管这清流此刻也正被浑浊所包围。
樱木楠良转过头，醉眼朦胧地看向她，努力聚焦。“面子上过不去。”他嘟囔着，声音因酒精而沙哑。
这是他作为老师（或者说，前老师？）可笑的自尊在作祟，即使落魄至此，仍想在那群看似光鲜的人面前维持一丝可怜的体面。
“啊？”千田反澪似乎没听清，或者是不理解他这莫名其妙的坚持。
“你是我学生，”他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讽刺的感激，“我也很感谢你……到现在还愿意承认我是你的老师。”
这话说出口，带着浓重的自嘲。
他算哪门子老师？一个躲在游戏和酒精里逃避现实的失败者罢了。
还穿着裙子。
“那个……”千田反澪的目光转向旁边一个满脸不耐烦、穿着花哨衬衫的男人，语气带着气愤。
“别太过分了。”
“过分？”那男人嗤笑一声，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几乎瘫软在卡座里的樱木楠良，“我试试他怎么了？我也是看不明白你了，反澪，这么个邋里邋遢的大叔，有什么能跟我……”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自明，充满了优越感和对樱木楠良的不屑。
千田反澪的脸色白了白，试图解释：“我是看来往日同学的情分上才……”
“妈的，你个婊……”花衬衫男人被激怒了，脏话脱口而出，同时伸手似乎想推开挡在中间的千田反澪。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千田反澪的瞬间，一只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猛地从旁伸出，紧紧抓住了花衬衫男人的手腕。
是樱木楠良。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只是看到有人要对他的学生动粗，身体就先于思考行动了。
“你干什么？”花衬衫男人吃了一惊，试图挣脱，却发现醉醺醺的樱木楠良此刻力气大得惊人，“你知道我是……”
话音未落，樱木楠良一直强压着的呕吐感再也无法抑制。
胃部猛地收缩，一股酸腐的洪流冲破喉咙——“哇”地一声，他结结实实地吐了那人一身。
秽物弄脏了价格不菲的衬衫，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你TM要干什么？！！”花衬衫男人瞬间暴怒，看着自己一身的狼藉，脸气得扭曲，挥起拳头就想要狠狠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大叔。
然而，他的拳头在半空中僵住了。
他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同于呕吐物恶臭的气味，动作停顿，鼻子下意识地抽动了两下。
他脸上的暴怒逐渐被一种极其诡异的、混杂着困惑和迷醉的表情所取代，他凑近樱木楠良的颈侧，深深地、近乎变态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调，崩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兄弟，你……好香。”
“啊？”樱木楠良彻底懵了，酒精和呕吐让他的大脑一片混沌，完全无法处理这超出常理的展开。
香？他一个吐了一身、浑身酒气的邋遢大叔？
变态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千田反澪也被这诡异的转折弄得一愣，但她反应极快，趁花衬衫男人还沉浸在那种古怪的“香气”中时，一把拉过晕头转向的樱木楠良，用力将他从卡座里拽了出来，头也不回地朝着酒吧门口走去。
离开前，她回头看了那男人一眼，眼神冰冷，充满了看神经病般的鄙夷和厌恶。
清凉的夜风如同救赎，吹拂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一些眩晕和恶心。
两人踉跄地走到离酒吧不远的一个安静街角，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抱歉了，老师。”千田反澪松开搀扶他的手，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真挚的歉意和疲惫，“让你遇见这种事。”
樱木楠良靠在一旁冰凉的电线杆上，喘着粗气，茫然地问：“啥事呀？”他的记忆似乎出现了断片，刚才那场冲突的细节变得模糊不清。
“老师。”千田反澪无奈地唤了一声，带着点嗔怪。
“哦……”他揉了揉依旧刺痛的额角，似乎慢慢回想起来了一些。
“这原来叫事啊……你也是不容易，非参加这种场合。”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了然，“是为了以后工作做准备，积累人脉？”
“我……”千田反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不想说就不用说，”樱木楠良摆了摆手，表现出一种过分的“通情达理”，“我又不事（是）……管那么多的人。”他舌头还有点打结。
“好的。”她轻声应道。
一阵短暂的沉默。夜风吹过，带来远处城市的嗡鸣。
樱木楠良试图找点话题，打破这尴尬的寂静，也或许是酒精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分寸感。“对了，你父母现在……怎么样了？”
他记得以前似乎听她提过家里情况不太和睦。
“离婚了。”千田反澪的回答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抱，抱……”樱木楠良下意识地想道歉，却因为醉意而口齿不清。
“但还同居。”她补充道，语气里多了一丝嘲讽。
“哦。”他讷讷地应了一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这种复杂的家庭关系，超出了他简单的人际处理能力。
“老师你现在呢？”千田反澪将话题引回他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