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过宿舍的窗户,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季景元被一阵轻微的响动吵醒。
他睁开眼,看见顾挽笙已经穿戴整齐,正轻手轻脚地把一套洗漱用品放进洗手间。
“醒了?”顾挽笙听到动静,回头对他笑了笑,“我吵到你了?”
“没有。”季景元坐起身,揉了揉头发,“你起这么早?”
“习惯了。而且……”
她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这里的早晨挺安静的,适合看书。”
两人洗漱完毕,一时无话。
宿舍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粘稠。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顾挽笙打破沉默,语气尽量显得自然。
“Kevin叔叔说今天带我们去办本地银行卡和手机卡。”
季景元看了眼手机,“他大概九点到。”
“那还有一段时间。”顾挽笙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零星走过的学生,
“要不要先去校园里走走?”
季景元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清晨的校园果然很安静,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枝头鸣叫。
两人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既不显得疏远,也不过分亲密。
“这里和国内真的很不一样。”顾挽笙深吸一口气,“连空气的味道都不一样。”
“嗯。”季景元简短地回应。他的目光扫过路旁古老的石砌建筑。
哥特式的尖顶在晨光中显得庄严而神秘。
“你看那边,”顾挽笙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片草坪,“那些鸽子都不怕人的。”
果然,几只灰鸽正在草坪上悠闲地踱步,偶尔低头啄食草籽。
一个穿着连帽衫的男生坐在长椅上,一边吃三明治一边随手撒些面包屑,鸽子们便聚集在他脚边。
“要去看看吗?”顾挽笙问道,眼里带着期待。
季景元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男生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朝他们挥了挥手。
“嘿,新来的?”
男生用英语问道,声音爽朗。他看起来是亚洲面孔,但口音却很地道。
季景元的英语水平一般,只能勉强听懂,正要组织语言回答,顾挽笙已经自然地接话:
“是的,我们昨天刚到。你是中国人吗?”
“华裔,我父母是从广东来的。”
男生切换成流利的中文,带着一点粤语腔调,“我叫陈俊彦,大家都叫我Leo。你们呢?”
“顾挽笙。”
“季景元。”
陈俊彦从长椅上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友好地伸出手:
“欢迎来到圣乔治中学。需要向导吗?我对这一带很熟。”
季景元和他握了握手,感觉对方的手劲很大。
“我们正在等一位长辈,他一会儿会来接我们。”
顾挽笙解释道,但语气很友善。
“没问题,反正我今天也没事。”陈俊彦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你们是哪栋宿舍的?”
“西区的梅森楼。”季景元回答。
“哇,那可是新装修的宿舍,条件不错。”
陈俊彦吹了声口哨,“我在东区的老宿舍楼,那地方至少有五十年历史了,晚上总能听到奇怪的声音。”
他的夸张表情让顾挽笙笑了起来:“什么奇怪的声音?”
“谁知道,可能是老鼠,也可能是幽灵。”陈俊彦耸耸肩,“反正我习惯了。”
三人边走边聊,陈俊彦热情地介绍着校园里的各个建筑。
“那是主教学楼,大部分课程都在那里上。图书馆在后面,藏书量很惊人,就是网络信号不太好。那边是艺术中心,每周五晚上有电影放映……”
走到一栋红砖建筑前,陈俊彦停下脚步,神秘地压低声音:
“这里是学校的禁区。”
“禁区?”季景元挑眉。
“传说这栋楼是学校最初的教学楼,后来翻新时保留了外观,内部改成了档案室和教职工办公室。”
“但据说地下室里还保留着最初的地牢。”
“地牢?”顾挽笙惊讶地重复。
“对,这所学校最初是一所宗教学校,据说那时不听话的学生会被关进地牢反省。”
陈俊彦做了个鬼脸,“当然,现在没人见过地牢入口,学校也从不承认有这个说法。”
“听起来像是你编的。”季景元忍不住吐槽。
“我发誓是真的!”陈俊彦举起三根手指,“至少高年级的学长是这么告诉我的。”
顾挽笙被逗笑了:“那你有试过去找地牢入口吗?”
“当然试过,但每次都被保安赶出来。”陈俊彦摊手,
“不过如果你们有兴趣,我们可以找个时间一起去探险。”
季景元看着陈俊彦热情洋溢的脸,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环境似乎不那么令人不安了。
“对了,”陈俊彦想起什么,转向季景元,
“昨天在足球场那个惊天世界波,是你踢的吧?”
季景元愣了一下,点点头。
“太厉害了!整个足球队都在谈论你。”陈俊彦兴奋地说,
“队长还说要找到你,拉你入队呢。我们学校的足球队一直不太行,每年都被隔壁圣玛丽中学虐。”
“我只是运气好。”季景元谦虚道。
“那可不是运气。”陈俊彦拍拍他的肩,
“我看得出来,你有天赋。考虑一下加入足球队吧,至少来试试训练。”
顾挽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能感觉到,季景元在谈论足球时,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不一样了——
更加放松,更加自信。
“我会考虑的。”季景元说。
“太好了!”陈俊彦看了看手表,
“啊,我得去打工了。我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工作,叫墨香咖啡,有空来找我,我请客。”
他掏出手机:“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互相留了电话后,陈俊彦匆匆告别,小跑着离开了。
“他挺有趣的。”顾挽笙看着他的背影说。
“嗯,很热情。”季景元点点头。
两人继续漫步,不知不觉走到了昨天那个足球场。
清晨的球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鸟在球门框上歇脚。
“你想加入足球队吗?”顾挽笙问。
季景元沉默了一会儿:
“有点想,但我的英语还不够好,怕沟通有问题。”
“语言可以慢慢学。”顾挽笙轻声说,“而且,足球不是全球通用的语言吗?”
季景元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追随着场上一只蹦跳的麻雀,思绪似乎飘远了。
“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
“小时候,我其实很喜欢踢球。但后来……觉得那是浪费时间,就慢慢不踢了。”
“为什么觉得是浪费时间?”
“不知道,可能就是……觉得应该把精力放在正事上。”季景元的语气有些模糊。
顾挽笙看着他侧脸,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季景元的了解其实很有限。
她熟悉他的习惯,知道他的喜好,却很少听他谈论自己的过去和想法。
“我觉得,”她斟酌着用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季景元转头看她,眼神有些复杂:“是啊,你说得对。”
就在这时,季景元的手机响了,是Kevin打来的,说他已经到校门口了。
“我们该走了。”季景元说。
“好。”顾挽笙点点头。
回宿舍的路上,两人没再说话,但气氛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们身上跳跃。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悠扬而宁静。
季景元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顾挽笙。
她微微仰头看着天空。
银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一切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