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季景元和顾挽笙按照课程表，走进了指定的教室——
一间阶梯型的报告厅。
空气中混合着旧木头、书本和消毒水的气味。
已经有二三十个学生散落在座位上，各种发色和肤色都有。
他们低声交谈着，形成一种嗡嗡的背景音。
两人选了中间偏后的位置坐下。
顾挽笙自然地坐在了靠过道的一侧，季景元则靠窗。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块。
“有点紧张？”
顾挽笙一边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一边轻声问。
“还好。”季景元言简意赅。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视着整个教室，观察着未来的同学们。
这种置身于完全陌生人群中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
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书。
他站在门口，视线快速扫过全场，当看到季景元时，眼睛猛地一亮。
“嘿！是你！”
他几乎是喊着，大步流星地朝着季景元的方向走来，引得更多目光聚焦过来。
季景元认出了他——
是那天足球场上守门的那个高个子男生。
当时他穿着一身亮黄色的守门员服，此刻换上了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
“我的天！我终于找到你了！”
男生在季景元旁边的空位一屁股坐下，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周六在球场问了一圈，没人认识你！我还以为你只是来参观的！”
他语速很快，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季景元需要集中精神才能听懂大半。
“我……我是新生，昨天刚办完手续。”
季景元用尽量清晰的英语回答，感觉自己的舌头有点打结。
“太棒了！欢迎！我叫卢卡斯！”
男生伸出手，热情地几乎要握住季景元的手上下摇晃，
“卢卡斯·格林。你是……R国人？H国人？”
“Z国人。季景元。”季景元抽回手，介绍道，“这是顾挽笙。”
“嗨！”卢卡斯朝顾挽笙灿烂一笑，随即注意力又完全回到季景元身上，
“季，你那天那一脚！我的上帝！你看到球的轨迹了吗？像导弹一样！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用手比划着球的弧线，表情夸张。
“运气好而已。”
季景元被他过于外放的情绪弄得有些窘迫，尤其是感觉到周围仍有目光在注视他们。
“不！那不是运气！”
卢卡斯斩钉截铁，
“那是天赋！是技术！”
“我们队的左边锋上个月毕业了，位置一直空缺，试了好几个人都不行。”
“你简直就是上帝派来拯救我们队的！”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但兴奋度丝毫不减：
“季，你一定要加入我们足球队！”
“就今天下午！我们有训练！你来试试！”
“我保证，队长看到你，会高兴得跳起来！”
面对卢卡斯连珠炮似的邀请，季景元有些招架不住。
他英语水平有限，难以组织起复杂的句子来婉拒，只能重复道：
“我……我需要考虑一下。我的英语不好，而且……”
“语言不是问题！”卢卡斯大手一挥，
“足球就是最好的语言！”
“在球场上，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大家都懂！”
“我们队里还有巴西人、西班牙人，英语都马马虎虎，不影响我们赢球！”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我们最近赢球是少了点……所以才更需要你啊！”
看着他充满期盼的蓝眼睛，季景元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下午几点训练？”他最终问道。
“四点！体育馆后面的三号训练场！”
卢卡斯立刻回答，脸上绽放出巨大的笑容。
“说定了！你一定要来！我等你！”
他像是怕季景元反悔，飞快地从笔记本上撕下一角，写下一个号码。
“这是我的电话，有任何问题随时打给我！”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
一位戴着眼镜，身材瘦削的中年男教师拿着教案走了进来。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好了，同学们，请安静。我是安德森博士，这学期的数学由我来教授……”
教师开始讲话。
卢卡斯朝季景元挤了挤眼，用口型无声地说下午见，然后才转过身去。
季景元轻轻吐了口气，转过头，发现顾挽笙正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看来你找到组织了。”
她用中文低声调侃。
季景元无奈地摇摇头，将卢卡斯写的纸条折好，塞进笔袋。
他摊开笔记本，准备开始记录。
安德森博士的语速很快，夹杂着大量专业术语，他听起来十分吃力。
周围的同学都在飞快地记录。
键盘敲击声和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他却常常在理解上一句话的意思时，已经错过了下一句。
一股挫败感悄然涌上心头。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顾挽笙，她似乎听得毫不费力，偶尔在笔记本上写下几行娟秀的字迹，姿态从容。
她察觉到季景元的目光，放下了手上的笔，扭头看向他，柔声道：
“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我。”
随后，季景元就抄起了顾挽笙的笔记……
第一节课在季景元的半懂不懂中结束了。
安德森博士布置了阅读任务和一篇小论文，要求下周提交。
看着长长的书单和论文题目，季景元感到一阵头疼。
课间休息时。
卢卡斯又转过身来，热情地介绍起学校的足球队历史和今年的比赛安排。
从他的描述中，季景元得知圣乔治中学的足球队曾经辉煌过。
但近几年成绩下滑，去年甚至没能进入地区联赛的淘汰赛阶段。
“但我们有信念！”卢卡斯挥舞着拳头，
“我们有最好的团队精神！现在再加上你，我们一定能重返巅峰！”
季景元被他逗笑了，他的热情很有感染力。
午休时间，两人在学校餐厅吃了简单的午餐。
餐厅里人声鼎沸。
他们找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下。
“感觉怎么样？”顾挽笙用小勺搅拌着杯子里的酸奶。
“听课有点吃力，特别是数学。”
季景元老实回答，咬了一口三明治，“下午还有两节，希望不会太难。”
“慢慢来，总会适应的。”顾挽笙安慰道，“至少……足球那边似乎很顺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