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梦呓，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怡怡心中漾开了无法平息的涟漪。晚餐后，气氛变得微妙而凝重。蓝语乘醒来时，对上的是苏怡怡那双依旧温柔、却明显多了几分探究和疏离的眼睛。
“做了个梦？”苏怡怡状似无意地收拾着碗筷，声音平静，但目光却像细密的网，捕捉着蓝语乘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蓝语乘心里“咯噔”一下，睡意瞬间全无。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说漏嘴了，强压下心慌，含糊地应道：“嗯……可能有点累，迷迷糊糊的。”
苏怡怡没有追问，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但那笑容未达眼底。接下来的几天，一种无形的隔阂开始滋生。苏怡怡依旧会照顾蓝语乘，但那种照顾里，多了些公事公办的客气，少了之前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她不再主动邀请蓝语乘散步或看电影，当蓝语乘像往常一样凑近时，她会不着痕迹地拉开一点距离。
蓝语乘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恐慌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攻略进度在倒退！她不能失去苏怡怡的信任和好感！那是她回到小雪身边的唯一希望！
她开始变本加厉地“表演”，试图修复关系。她更加粘人，找各种借口待在苏怡怡身边，眼神更加依赖，语气更加软糯。但越是刻意，越是显得虚假。苏怡怡的回应始终温和，却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不真切，也触不到真心。
试探与破绽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末的下午。两人在苏怡怡家阳台喝茶晒太阳。阳光很好，气氛却有些沉闷。苏怡怡忽然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蓝语乘，像是随口闲聊般问道：
“小乘，你以前……是不是有过一段很深刻的感情？”
蓝语乘端着杯子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烫红了手背，她却浑然不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她强迫自己镇定，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怡怡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苏怡怡的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轻轻划过她强装镇定的脸：“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有时候看我的眼神，不像是在看我。好像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人。”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带着千斤的重量，“那个叫‘小雪’的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哐当！”
蓝语乘手中的茶杯彻底脱手，摔在瓷砖地上，碎裂声刺耳。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苏怡怡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那晚的梦呓，她起了疑心，她在试探！而自己这惊慌失措的反应，无疑是最好的证据！
“我……我不是……”蓝语乘语无伦次，大脑一片空白，只想否认，只想掩盖。
苏怡怡看着她慌乱惨白的脸，眼中最后一丝温和的光彩也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失望和了然。她缓缓站起身，语气平静得令人心寒：“小乘，我拿你当妹妹，真心实意地想帮你。但我发现，我可能从来就不了解你，甚至……你展示给我的，可能都不是真实的你。”
她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动作利落地穿上，声音里带着疲惫和疏远：“我想，我们都需要一些空间冷静一下。你先好好休息吧。”
她要走！她要离开！攻略要失败了！再见小雪的希望要破灭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蓝语乘的神经上。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和算计！
“不要！”蓝语乘尖叫一声，几乎是扑了过去，从后面死死抱住了正要转身离开的苏怡怡的腰！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种濒临绝境的疯狂。
“怡怡姐！别走！求求你别走！”她把脸紧紧埋在苏怡怡的背上，声音因为极度恐惧和激动而变调，带着哭腔，“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
苏怡怡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住了，身体僵硬，试图挣脱：“小乘！你放开！冷静点！”
“我不放！放开你就走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蓝语乘抱得更紧，指甲几乎要掐进苏怡怡的衣服里。混乱中，青欣雪那张充满疯狂占有欲的脸庞、那些偏执的言行、那种不顾一切要将人留下的方式，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猛地占据了她的脑海！
对！像小雪那样！只要不让她走！用什么方法都可以！
蓝语乘像是被附体一般，猛地将苏怡怡的身体转过来，双手用力抓住她的肩膀，眼睛因为激动和混乱布满了血丝，她仰着头，对着苏怡怡惊愕的脸，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模仿来的口吻嘶喊道：
“你是我的！苏怡怡！我不准你走！你哪里也不准去！”
“你说过要照顾我的！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没有你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你听到没有！”
她一边喊着，一边像青欣雪曾经对她做的那样，试图去亲吻苏怡怡，动作粗暴而绝望，毫无章法，更像是一种本能的、绝望的标记和占有。
“蓝语乘！你疯了！看清楚我是谁！”苏怡怡被她这完全陌生的、近乎癫狂的状态彻底吓到了，用力推开她，脸上写满了震惊、愤怒和一丝恐惧。她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女孩，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乖巧依赖的模样？
被猛地推开的蓝语乘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墙上。疼痛让她有瞬间的清醒。她看着苏怡怡眼中清晰的厌恶和恐惧，看着自己刚才如同小丑般的表演，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彻底的绝望将她淹没。
她失败了。她不仅没能挽回，还把一切都搞砸了。她学不来小雪，她只是一个可笑的、拙劣的模仿者。
“对不起……对不起……”她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我不是她……我学不像……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苏怡怡站在不远处，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地上崩溃哭泣的蓝语乘，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心寒，有后怕，但最终，却化作一声沉重的、无可奈何的叹息。
她终于确认了，蓝语乘心里确实藏着一个人，一个对她影响至深、甚至扭曲了她行为模式的人。而自己，可能从头到尾，都只是某个影子下的替代品，或者说，是一个她试图用来达成某种目的的工具。
这个认知，比任何直接的欺骗，都更让人感到冰冷和失望。
苏怡怡没有再离开，但也没有靠近。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第一次觉得，这个看似柔弱的邻居妹妹，内心可能藏着一个她完全无法理解、也无力触及的、黑暗而汹涌的世界。
而蓝语乘，在彻底的崩溃中明白，她不仅失去了苏怡怡的信任，也可能永远地，迷失在了寻找“小雪”的迷途中。模仿得来的疯狂，终究不是自己的救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