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破了客厅里的沉寂，也照见了满地狼藉的餐桌和散落的衣物，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疯狂的余韵。
苏怡怡在卧室里几乎一夜未眠，脑海中反复播放着那些令她羞耻、恐慌又难以置信的画面。
身体的记忆和理智的谴责如同两把钝刀，来回切割着她的神经。
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事，像个失去控制的野兽。
天刚蒙蒙亮，她就如同惊弓之鸟，再也无法待在封闭的房间里，必须出去面对，或者说，确认那个她伤害了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轻轻拧开了卧室门把手。客厅里静悄悄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暧昧与混乱的气息。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客厅——空无一人。
一种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更深的恐慌攫住了她。
难道小乘已经离开了？在她对自己做出那种事之后，她是不是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
这个念头让苏怡怡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愧疚。她下意识地走向玄关，仿佛想确认什么。
然而，当她的手触碰到冰冷的门把手时，门却先从外面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苏怡怡吓了一跳，后退半步。
门缓缓打开，门外站着的，正是蓝语乘。
她就那样倚靠在门框上，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上穿的还是昨晚那件被撕扯得有些凌乱、领口歪斜的家居服，裸露在外的脖颈和锁骨处，还残留着几处清晰可见的、暧昧的红痕。
她的头发有些乱，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眶却是通红一片，里面盈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只是那样沉默地、直勾勾地看着苏怡怡。
那眼神，复杂得让苏怡怡心脏骤缩。
里面有委屈，有恐惧，有被背叛后的痛苦，还有一种深深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无助。
她什么都没说，但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处裸露的伤痕，都在无声地控诉着苏怡怡昨夜犯下的“罪行”。
苏怡怡的大脑“嗡”的一声，所有预设的道歉和解释都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她看着蓝语乘这副破碎不堪的模样，尤其是那强忍泪水的通红眼眶，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负罪感和心疼瞬间攫住了她。
是她！是她把昨天还乖巧依赖她的妹妹，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小乘……”苏怡怡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明显的颤抖。她上前一步，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怕惊扰到她，手僵在半空。“你……你一直站在外面？”
蓝语乘没有回答，只是眼泪终于承受不住重量，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无声无息，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揪心。她微微偏过头，似乎想躲开苏怡怡的视线，身体却因为虚弱和寒冷而轻轻颤抖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彻底击垮了苏怡怡的心理防线。逃避？不，她苏怡怡从来不是逃避责任的人。尤其是面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她必须承担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小乘……”苏怡怡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将蓝语乘紧紧抱在了怀里。她的拥抱带着悔恨、愧疚和一种强烈的保护欲，与昨夜的粗暴截然不同。“是我混蛋！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求你原谅，但……但你别这样糟蹋自己，外面这么冷……”
蓝语乘在她怀里僵硬了一瞬，随即像是终于找到了支撑，将脸埋在她肩头，发出了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声。这哭声更是让苏怡怡心如刀绞。
苏怡怡不再多言，半扶半抱地将浑身冰凉、看似虚弱无力的蓝语乘带进了屋，直接带到了自己的卧室，小心翼翼地让她躺在自己还带着体温的床上，用柔软的被子将她紧紧裹住。
“别动，我去拿药箱。”苏怡怡的声音温柔得近乎卑微，她快步取来药箱，坐在床边，动作轻柔地掀开被子一角，露出蓝语乘手臂和脖颈上的痕迹。她的手指因为后怕和愧疚而微微颤抖，却极力保持稳定，用棉签蘸取消毒药水，一点一点，极其小心地为那些红痕上药，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整个过程，苏怡怡都紧抿着嘴唇，不敢看蓝语乘的眼睛，害怕从里面看到厌恶和恐惧。她只是专注地、一遍遍地重复着消毒、上药的动作，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点自己的罪孽。空气安静得只剩下棉签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终于，所有看得见的伤口都处理完毕。苏怡怡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轻轻松了口气，却依旧不敢放松。她收拾好药箱，站起身，低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她需要一点空间来消化这巨大的冲击和自责，也害怕自己的存在会继续刺激到蓝语乘。
然而，就在她转身欲走的瞬间，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来，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执拗。
苏怡怡身体一僵，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蓝语乘带着浓重鼻音、却异常清晰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苏怡怡的心上：
“怡怡姐……”
“你……你就这样走了吗？”
“你对我……做了那种事……”
“难道……不用负责吗？”
苏怡怡猛地转过身，对上了蓝语乘抬起的泪眼。那眼睛里没有了刚才的全然破碎，而是混合着委屈、指控和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要求兑现“承诺”的执念。
负责？
这两个字像最终的审判，重重落下。
苏怡怡看着蓝语乘苍白脸上那清晰的泪痕和手臂上的红痕，看着她眼中那份将自己完全交付过来的脆弱与坚持，所有逃避的念头都被彻底斩断。
是啊，负责。她还能怎么负责？除了用自己余下的时间和关怀去弥补，去赎罪，她还能做什么？难道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将这个被自己伤害得体无完肤的女孩再次推开吗？那她苏怡怡成什么了？
一种沉重的、仿佛命运般的枷锁，在这一刻，彻底套在了苏怡怡的脖子上。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沉重的温柔。她反手握住蓝语乘冰凉的手，轻轻坐回床边，用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声音沙哑却坚定：
“好。”
“我负责。”
“从今天起，我会照顾你。”
“直到……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
她给出了承诺，一个将她自己与蓝语乘紧紧捆绑在一起的承诺。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知道，此刻，她无法丢下这个因为自己而破碎的女孩。
蓝语乘听着这承诺，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计划得逞的光芒，随即又被更多的泪水淹没。她顺势靠进苏怡怡的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胸前，仿佛找到了最终的港湾。
而在苏怡怡看不到的角度，蓝语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而疲惫的弧度。
枷锁，终于锁上了。
苏怡怡的温柔和责任，成了她手中最牢固的锁链。而通往小雪的道路，似乎又清晰了一分。
代价是什么？蓝语乘已经不去想了。在这条无法回头的路上，她早已将自己和他人，都当成了可计算的筹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