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时间像是凝固的胶水,粘稠而缓慢。苏怡怡离开后,巨大的寂静如同实质般压下来,填满了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蓝语乘蜷缩在床上,被子还残留着苏怡怡常用的那款安神精油的气息,这味道曾经让她感到窒息,此刻却成了唯一的慰藉,她将脸深深埋进去,像瘾君子汲取最后一点毒品的余味。
饥饿感偶尔会泛上喉头,但一想到要独自走去厨房,面对那些精致的、却冰冷无情的厨具,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抗拒便攫住了她。
起来做什么呢?没有人会为她端上温度刚好的食物,没有人会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吃下。进食变成了一项纯粹的、维持生命的机械任务,失去了所有意义。她翻了个身,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任由胃部的空虚感与内心的空洞感交织蔓延。
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昏睡与醒来的边缘浮沉,意识模糊,梦境光怪陆离,总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远处看着她,当她努力想看清时,那身影又消散在雾气里。是青欣雪?还是……苏怡怡?她分不清,也不愿去分清。睡着,至少可以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孤寂。
第二天清晨,她是被一阵尖锐的胃绞痛唤醒的。身体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她不得不挣扎着爬下床,双脚落地时一阵虚浮。厨房里,苏怡怡临走前准备的、放在保温盒里的清粥小菜已经凉透了。
她机械地加热,然后坐在空荡荡的餐桌前,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食物味同嚼蜡。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却照不进她心底的阴冷。
吃完后,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卧室,重新躺回那张还残留着两人气息的床上。
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信息无法引起她丝毫兴趣,目光涣散地划过,停留不过三秒便又熄灭。发呆成了唯一的状态,时间一分一秒地煎熬着。
到了第三天,那种被遗弃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房子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声,每一种细微的响动都被无限放大,折磨着她的神经。
她想听到苏怡怡高跟鞋的声音,想听到她温柔的询问,哪怕是她那令人不安的掌控欲此刻也变得无比诱人。
一种混合着委屈、焦虑和莫名愤怒的情绪在她胸腔里发酵、膨胀。她需要确认自己的存在,需要确认苏怡怡还在“看着”她!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冲到苏怡怡的衣帽间。里面挂满了苏怡怡的衣物,整齐得像专柜。她随手扯下一件苏怡怡常穿的丝质睡裙,冰冷的布料滑过皮肤,带着独属于苏怡怡的淡香。
她穿上它,睡裙有些宽松,更显得她身形单薄。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脸色苍白、眼神慌乱、穿着不合身睡裙的自己,一种畸形的冲动涌上心头。
她拿起手机,调整角度,拍下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她,衣衫不整,锁骨微露,眼神带着一种迷茫的、自暴自弃的诱惑。她手指颤抖着,将照片发给了苏怡怡。附言:【我穿你的衣服了。】
没有回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屏幕漆黑一片,像一只沉默的、嘲讽的眼睛。
委屈瞬间转化为尖锐的刺痛。为什么不回?她在忙?还是……根本不在意?自己这副样子,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吗?恐慌如同冰水浇头。
她不甘心,又接连拍了几张更大胆的,刻意模仿着记忆中苏怡怡撩拨她的姿态,眼神努力做出媚态,却因为内心的慌乱和生涩而显得更加可怜可笑。她一股脑地发了过去。【你看啊!】【理理我!】【我不好看吗?】
依旧石沉大海。
怒火与羞耻在胸腔里灼烧。
身体深处,一种被三日空虚与此刻癫狂想象喂养出的渴求,正混着对织物气味的病态眷恋,悄然苏醒——那具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它在背叛,在嘶叫。
熟悉的、被药物豢养出的痒与虚空,再度从骨髓里蔓延开来。
眼泪突然滚落,灼热地淌过脸颊,分不清是委屈、愤怒,还是生理性的战栗。
另一只手抓起手机,镜头摇摇晃晃对准自己:泪痕交错的脸,失控的神情。
然后,所有这些破碎的影像与声音,被她一并塞进对话框,发送给那个长久沉默的头像。
【回我!苏怡怡!你看看我!】
【我好难受……】
【我要你……回来!求你了!】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错了……我再也不那样了……你回来好不好?】
她像一只被困在陷阱里、受伤哀鸣的幼兽,用最卑微、最不堪的方式,乞求着猎人的回顾。
至于苏怡怡……
办公室里,苏怡怡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被分割成数个画面,清晰地显示着家中各个角落的实时影像,以及蓝语乘手机屏幕的投射内容。
第一天,看着蓝语乘如同失去灵魂的玩偶般瘫在床上,对食物毫无兴趣,她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很好,依赖性已经开始显现生理戒断反应。
第二天,看到她终于因饥饿而进食,却又迅速逃回床上,在空虚中煎熬,苏怡怡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鱼儿已经咬钩,正在浅滩挣扎。
第三天,当蓝语乘开始穿着她的衣服自拍时,苏怡怡眼中的兴味达到了顶点。她看着屏幕上那张努力模仿媚态却难掩惊慌失措的脸,看着那些带着绝望气息的挑逗照片,一种强烈的、混合着占有欲和施虐欲的快感涌遍全身。她刻意没有回复,享受着这种延迟满足带来的、对猎物心理的极致掌控感。
当画面切换到蓝语乘抱着她的鞋子哭泣、继而开始那种绝望的自我抚慰,并不断发送乞求信息时,苏怡怡呼吸微微急促起来,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屏幕上那个彻底崩溃、放下所有尊严、只为自己而存在、而痛苦的蓝语乘,完美地满足了她内心最深层的、黑暗的掌控欲。
她放下红酒杯,拉开办公桌的抽屉。里面安静地躺着两样东西:那瓶熟悉的粉色药剂,以及一支从未使用过的、装着妖异红色液体的崭新注射器。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玻璃瓶身和金属针管,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是时候了。该给这只快要崩溃的、美丽的鸟儿,换一种更烈、更能让她彻底迷失、再也无法离开的“食粮”了。
她拿起手机,终于回复了那条最新发出的、带着哭腔的语音。她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出,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仿佛刚结束忙碌的疲惫,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安抚与承诺:
“乖,别闹。我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