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无忧安抚好柳月儿的情绪,让她躺下休息一会,自己又独自出门了。
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这是他做人的理念,他可不是一个食言的人。
......
周悦坐在床边,放下刚刚喝完的米粥,这算是她今天的午餐,然而此刻已是酉时,再过不久,太阳都要下山了,她才吃午饭。
显然,她们的父亲又没有给她准备午饭,一个人不知道跑去哪里鬼混了。
她看见姐姐独自坐在窗台边,看着窗外的景色,满脸惆怅,一准又是遇见什么心事。
周欢总是这样,心里有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很好猜。
这次又会是什么呢?
看她这幅闷闷不乐的样子,非常像是大户人家,和大房争宠失败的小妾,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伤心流泪,却又不知道怎么办。
“姐,你怎么了?”
周欢不理睬她。
“谁惹你不高兴了?”
周欢还是没有动作。
“难道是...杨公子?”
簌——
听见杨无忧的名字,周欢木讷的身子终于颤动一下,不过她没有回头,大声地说道:
“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些干什么?”
“你吃完了就好好躺下休息。”
周悦嘟起小嘴,故意用她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呢喃道:
“你不也就比我早出来而已嘛,怎么总是一副大人的派头。”
“知道的,晓得你是我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母亲呢!”
她骄傲的挺动身前的胸脯,“要是论这个的话,还不知道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呢!”
“你说什么——!?”
“没什么。”周悦吓得赶紧躺下,用被子蒙住头。
她是故意刺激姐姐,想让她转移注意力,没想到姐姐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活脱脱一个忧愁的小姑娘。
糟了,想不到问题这么严重!
这位杨公子做了什么?
姐妹连心,周悦此时能体会到姐姐心里的复杂情绪,纠结,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姐姐不说,她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是关于杨无忧。
周欢心里清楚,其实不怪无忧,是她自己的问题。
她今天见着柳月儿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人家先来的,而且还住在一起。
柳月儿对无忧的关心,她也看在眼里,知道她很在乎他。
这么说起来,她是那个想要横插一脚的......
啪!
周欢突然拍打窗台,吓了躺在床上思考的周悦一跳。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是那种女人呢......
再说了,大周也不是不允许一夫......
哎呀,说什么呢,我们才认识两天,谁要嫁给那个坏家伙......
小女孩的心思有些跳脱,一会儿想起这两天他们相处的时光,一会儿又幻想起他们成婚后的日子,各种天马行空的事情都想过一遍,却有些忘了,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伤心。
她对杨无忧的感觉很奇怪。
当时第一次相见,她确实被杨无忧俊朗的仪表惊到了。她见过许多武者,个个都是五大三粗、浑身酒气的大叔;有几个年轻的,但是素质极差,张嘴离不开“娘”,还有“姑娘”,他们长得也没有无忧...顺眼、耐看。
他们当时为了争夺仅有的一株碧灵草,动起手来,这个坏家伙倒是真的动手,捏了她的小手好几下,不过,不得不说他的武功很强,总是用适合的力气压制住她,让她无力抵抗。
后来她身中蛇毒,想着自己应该是死定了,荒郊野岭的,距离城区很远,周围也没有解毒的,只能慢慢等死。
没想到,这时候无忧居然会来救她。
虽然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方式,总之,她没死,她被他拯救了。
之后也是,他还愿意帮助自己受伤的妹妹,给了她们生的希望。
这份担当,这份依靠,她从来没有在自己父亲那里得到,而杨无忧却给予她,给了她家的温暖,还有结实的臂膀,能够遮风挡雨的港湾。
然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单方面的幻想,无忧可从来没说过喜欢她,甚至都没叫她的名字,“欢姑娘”什么的,如此见外。
他可能不喜欢自己,她的武功这么差,明明总是拖他后腿,却还要和他组队一起冒险。
周欢清楚自己的实力,她想待在他身边,想要的就是那份心安,还有能够依靠的感觉。
或许,自己就不该出现,不该去打扰他的生活,要不就...放弃吧......
砰呃——
房门被大力的踹开,周欢吓了一个激灵,以为家里来了贼人,大白天就敢闯进来,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不负责任的父亲,手里端着碗肉。
“幺妹,快起来吃东西,老子今天赚了点钱,专门给你买了碗肉回来。”周大方一脚踹开房门,大声的说道。
走进房间,他发现周欢竟然坐在这里,吓了一跳,不过又很快恢复,笑了笑:
“大姑娘也回来了?”
“不过,没你的份,这肉只能幺妹吃,你可不许跟妹妹抢!”
他自顾自的把肉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又很快的走到门口,留下一句“记得吃哟,凉了就不好吃了。”
之后他就出门了,不知道又去干嘛。
姐妹俩傻了眼,她们的父亲这是怎么了,平常有点小钱,他都会给自己买酒,从来不在乎她们吃什么,今天怎么会专门给妹妹买吃食,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周欢看向窗外斜照山头的落日,还是正常的世界。
咕~~~
周欢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一声。
她中午只吃了一块烧饼,虽然顶饿,但是她后来又做了大量运动,到现在都没有补充能量,闻到碗里的肉香,肚子不争气的叫了。
“姐,你吃吧,刚刚我已经吃饱了。”周悦笑着谦让。
周欢也不矫情,她们姐妹二人关系密切,从来都是不分彼此,东西共享,甚至连衣服都换着穿。
当然,随着年龄增长,妹妹突然某天穿不下她的衣服,说是有点紧,不能呼吸......
就吃点吧,据说吃东西也能暂时忘记烦恼......
咚——!
周欢跌倒在地,痛苦地捂着肚子,腹部绞痛难耐。
这...这肉里有...毒!?
“姐,你怎么了?”周悦第一时间察觉姐姐的异样,瞬间坐起身,可动作太大,扯到好不容易恢复的伤口。
她忍着剧痛想要查看躺在地上的姐姐,却使不上力气,血液从伤口处流出。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周悦做不了事,只能大声吼叫,希望邻居或者其他人能听到屋里的动静。
周欢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小脸惨白,腹部绞痛使她冷汗直流,瞬间打湿衣裳,难受至极。
她身体疼痛,心里却想着:
这样也好,就不用再去想他了,就这样...忘记吧......
砰!
房门再次被踹开,这次不是她的父亲,是道熟悉的身影,黑色的外衣,俊朗的仪表,焦急地向她跑来......
“欢姑娘这是怎么了?”杨无忧把痛苦挣扎的周欢抱在怀里,发现其脸色惨白,双手按住腹部。
“姐姐她刚刚吃了这碗肉,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周悦同样面无血色,但还是大声的说道,“杨公子,你快救救姐姐,她刚刚都还在想你呢!”
“肉!?”
他抓起碗里的肉放进嘴里,不一会儿就感觉腹痛如刀绞,随后又立马消失。
“果然是毒!”杨无忧看着周欢的眼睛,把左手轻轻放在周欢双手紧按的位置,温柔地说道:
“欢姑娘,你放心,我马上就能帮你治好。”
周欢感觉肚子上的大手很温暖,一股凉气从他的手里钻进肚子里,疼痛的感觉逐渐衰减,里面感觉热热的,暖暖的,很舒服——想要,感受更多。
她躺在杨无忧的怀里,看着他的眼睛,满是担忧的神色。
原来他这么在乎自己,他再一次救了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偿还,她一无所有,只好......
这点小毒和银牙白蛇的剧毒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杨无忧此时身体已经能承受剧烈的毒素,他很轻松的就化解周欢体内的毒,她的小脸肉眼可见的恢复血色,甚至变得有些红润。
“欢姑娘,没事吧?”
“有事!”
“嗯?”杨无忧愣了一下,自己翻车了?毒还没解清?
左手按在肚子上,没有反应。
毒,解干净了。
他有些不解,就发现怀里的周欢夹带着哭腔,小粉拳轻柔地拍打他的胸口。
“你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要来救我?”
“我明明都要忘记你了,你又在我的眼前出现,这下,我...我...”
“再也不想忘记你了......”
她把头埋进杨无忧的怀里,不停地抽泣。
越是试图忘记,越是记得深刻。
杨无忧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安抚。
“咳咳——”
房间里不止他们二人,周悦也还难受着呢,不仅仅是身体上的。
周欢想起妹妹,赶忙把杨无忧推开,背对着他,站起身来。
她看见妹妹周悦脸色惨白,衣服上有大量血迹,焦急的说道:
“无忧,你快救救我妹妹。”
“别担心,一切交给我。”他露出一个令人信服的微笑。
一刻钟后,周悦的痛苦也减轻不少。
杨无忧以为自己能够一次性全都吸出来,他还是高估自己了,周悦体内还有一小半的毒素残留。
但比之上一次,他进步不小,只能说明周悦中的毒比银牙白蛇的毒厉害得多。
他再一次叹服这位规模不小的小姑娘,这么可怕的毒素在她体内这么久,居然还能顽强的活着,要是换做其他人,估计早就......
杨无忧偷偷瞥了一眼周欢,心里疑惑:她真的是妹妹吗?
周欢捕捉到他的小动作,敏锐地察觉这个坏家伙心里在想什么不礼貌的事情。
“这肉里怎么会有毒呢?是谁给你们下毒?”杨无忧发现周欢撅起小嘴,知道自己心里的小九九暴露,赶紧转移话题,询问正事。
“是周大方!”周欢咬着银牙,生气的握紧拳头,“这个禽兽,居然在自己女儿的菜里下毒,让我捉到他,一定会打死他!”
她还以为父亲终于回心转意,知道补偿她们,没想到他居然在菜里下毒,想毒死她们。
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肯定不是好事。
咔嚓。
门外传来一声异响,一双眼睛正趴在门框上,偷看房间里面。
正是她们的父亲周大方。
他回来查看情况,自己的小女儿好像没事,刚好听见大女儿说要打死自己,那表情不像是假的,吓得他闹出动静,赶紧转身想跑。
“周大方,你这个人渣,哪里跑!”
周欢一个箭步冲出去,抓住他的手,一脚把他踹在地上,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
“哎哟!”
周大方毫无还手之力,连连喊疼。
不一会儿,脸被打得变形,变得鼻青脸肿,泪水夹杂着血水,不停地流出。
“说!为什么要害我们!为什么!”
周欢一边气愤的询问,一边愤怒地砸拳。
“唔...唔...”
杨无忧把周欢拉起来,遭到她激烈反抗。
“别拉我,他要是不说,我就打死他!”
“你倒是给他说话的机会呀!他被你打得都张不了嘴,怎么说?”
周欢“哼”了一声,暂时停手,听他怎么解释。
“说吧。”
周大方眯着眼,感激的看向杨无忧,这才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原来,城北卢员外家的儿子前两天死了,卢员外早年经商,多年打拼才有现在的家产。
他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十分看重,没想到心爱的儿子却是个肺痨,怎么治都治不好,最后病死在床上。
他的儿子因为生病,一直没有娶妻,现在人走了,就想着给他找个媳妇,陪他一起......
但是此事在大周律法是严厉禁止的,卢员外只好张罗手下偷偷打听,哪家有刚过世的姑娘。
这事后来传到周大方的耳朵里,他想起自己的小女儿受重伤,下不来床,看她样子应该活不了多久。
她活着就用了不少银子,死了还要花钱埋她,倒不如......
于是他前去卢府,与卢员外达成交易,用自己的女儿换取银两。
卢员外给了他五两银子,事成之后还会给他十两。
他不想再等待,就上集市买了老鼠药,趁着大女儿不在家,早点......
没想到计划最后失败了。
“十五两,你把妹妹的命看作是什么?她可是你的女儿!”
“哪又如何,反正她都要死了,还不如帮我赚点银子,当做是孝敬我这个父亲!”
“父亲?你也配,你就是个禽兽!我打死你!”周欢红着眼眶,想要上前打死他,却被杨无忧抱住身子,不能动弹。
“无忧,放开我,让我打死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杨无忧并没有放开她,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安抚她的情绪。
但不是他心善,只是她不想周欢脏了手,再背上弑父的罪名。
尽管周大方做的事人神共愤,他们也不能动用私刑,随意打死他。
再说,现在天还没黑,他要是被打死在家中,也不好处理,很难不被人发现。
杨无忧没再理地上的周大方,他把周欢抱回房间,怕她冲动上去真打死他。
他发现周悦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在抽泣。
周欢跑过去,抱着妹妹,一起放声大哭。
唉,可怜的姐妹,摊上这么个父亲。
“老周,你准备好没有啊?棺材我给你拉来了。”
突然,杨无忧听见门外又传来动静,听着阵仗,人还不少。
周欢噙着泪水,望向他。
杨无忧朝他露出微笑,温柔地说:
“放心,交给我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