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都过了几个月了…到头来教会就给了70柯维斯金币……真的好伤心啊……"
提亚斯一脸做作地哭泣着。
诺卡莉斯看着提亚斯夸张地趴在桌上假哭,先是困惑地眨了眨眼。随即,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在她嘴角浮现,最终化作清泉般的笑声从唇间溢出。
"提亚斯现在的表情,"她边笑边用手指在空中勾勒,"好笑。"
提亚斯立刻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指着自己的脸:
"这个表情叫‘被教会欺骗的可怜冒险者’!"
他故意把五官皱得更夸张,还模仿蒸汽机漏气的声音噗噗作响。
诺卡莉斯笑得更开心了,伸手轻轻扯住他两颊:
"检测到面部肌肉异常运动,我来手动校准。"
"疼疼疼——"
提亚斯含糊不清地求饶,却悄悄把钱袋推到她手边,"不过有这七十金币,可以给我们诺卡莉斯买想要的东西了…比如……一套全新的高档观星设备"
诺卡莉斯突然松开手,红色的眼眸微微睁大。她低头摆弄着空茶杯,小声嘟囔:"根据理性决策,应该优先更换实验室的隔热垫..."
库莉姆突然从旁边探头:
"哎~小诺卡刚才心跳加速了哦!"
"是气温上升!"
诺卡莉斯猛地站起来,却把茶杯碰倒了。提亚斯边笑边用袖子擦水渍,被她用菜单轻轻拍了下脑袋。
维多利亚扶了扶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冷光:
"建议把打情骂俏的能量转化为机械能,至少能推动手摇曲柄。"
她拿起记账的炭笔,在餐巾上快速计算:
"根据声波分析,两位刚才的互动耗费了不少的有效功。"
"哇哦——"
库莉姆兴奋地戳诺卡莉斯发烫的脸颊。
"被数值化谴责了呢!"
诺卡莉斯“啪”地拍开库莉姆的手,耳尖通红地瞪向维多利亚:
"你这个小粉毛在不讨论学术的时候怎么这么讨厌!哼…”
她气鼓鼓地抢过那张餐巾,炭笔唰唰写下:
"某些人对着蒸汽活塞记录‘好可爱’的频率高达每分钟三点五次。"
维多利亚的眼镜瞬间蒙上水雾:"那、那是严谨的拟人化记录手法!"
"哇——"库莉姆陶醉地捧住脸,"诺卡莉斯进入战斗模式了!"
希莱姆默默把番茄酱推到诺卡莉斯手边:
"补充糖分有助于逻辑对抗..."
诺卡莉斯蘸着番茄酱画出示意图:
"根据行为学模型,某些技术宅的社交障碍已经严重到——"
"总比某些人用《情感手册》当恋爱指南正常!"
维多利亚一把抢过希莱姆的叉子充当教鞭,"需要我朗读对您心跳异常波动的分析报告吗?"
"那是对样本T的常规观测!"
"哦~那需要把'样本T伸手整理你头发时体温上升三度'这段也念出来吗?"
提亚斯突然伸手按住诺卡莉斯的肩膀:
"停——"
诺卡莉斯转身就要反驳,却见提亚斯指尖捏着颗包好的糖果递到她唇边。她下意识张嘴含住,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所有逻辑程序集体宕机。
"赢了!"
库莉姆欢呼着把金币推给希莱姆,"赌注归我!"
"唉…好好好,玩不过你…认了认了。"
希莱姆有些哭笑不得地捂着脸。
维多利亚扶正眼镜喃喃自语:"居然用物理投喂中断辩论...这要记进《反常现象档案》..."
诺卡莉斯突然对着她扮了个鬼脸。
"略略略~~某人没有人喂糖羡慕了吧~~"
维多利亚的镜片寒光一闪,突然从工具箱抽出根教鞭指向诺卡莉斯:
"《恋爱脑对科研的影响》——某学者自从被投喂糖分后,言语辩论不具备逻辑性……"
"诶嘿~"库莉姆晃着钱袋起哄,"小维多吃不到糖就说糖酸~"
维多利亚的教鞭"啪"地打在菜单上:
"我正在论证严肃的学术问题!"
诺卡莉斯突然从提亚斯口袋里又摸出颗糖果,故意慢动作剥开糖纸,让水果硬糖与牙齿碰撞出清脆声响。
"样本V出现典型的酸葡萄心理。"
她含着糖块含糊不清地反击,腮帮子鼓起一小块,"建议立即摄入糖分矫正认知偏差。"
眼看教鞭要和诺卡莉斯的量尺短兵相接,提亚斯连忙举起钱袋隔开两人:
"停战!用这些金币买的新款天文望远镜——"
"「自然」工坊优先试用权!"
维多利亚瞬间收起教鞭。
"要安装在我的观测台!"
诺卡莉斯同时收起量尺。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默契地击掌。库莉姆笑得跌进希莱姆怀里:
"这就是学者们的友谊吗?"
"喂喂…库莉姆,别突然靠上来啊。"
希莱姆小声地,有些结巴地说。
库莉姆那双碧蓝的瞳孔一转,便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各位,希莱姆有些热了,我先带他去凉快的地方待会,你们先玩着,不用等我们。"
……
……
一处人烟稀少的小巷内。
希莱姆整个人僵成了石像,库莉姆发间的冰雪气息萦绕在鼻尖。他手悬在半空不知该往哪放,西装下的肌肉绷得死紧。
"你心跳很快哦……"
库莉姆仰头看他,冰蓝眼眸里漾着狡黠的光。指尖不经意划过他颈间,留下细碎的冰晶。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希莱姆梗着脖子往后仰,喉结紧张地滚动。
库莉姆突然伸手捏住他通红耳垂:
"哎呀~这边也在发烫呢!"
她恶作剧地往他耳廓吹了口气,看着冰霜在炽热皮肤上消融。
"需要帮前团长大人降降温吗?"
"说吧,现在没人,什么事。"
希莱姆突然换了一种严肃的语调。
"你发现了吗,这几天我们出来的时候,有人在后面偷偷跟踪我们。"
库莉姆也严肃起来,她小心翼翼地交换着情报。
"教会的人吗?"
"不太像,只有他一个人……从轮廓观测,体型应该很瘦小。"
希莱姆的声音压得更低:
"从什么时候开始?"
"三天前。"
库莉姆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扫视街角,"每次经过黑铁巷时,煤烟味里会混着特别的草药气息。"
她突然按住希莱姆的手:"现在就在对面裁缝铺二楼——别抬头!"
希莱姆反手扣住她的掌心,在桌上画出战术符号:
"绕后?"
库莉姆冰眸微眯,指尖凝结的寒霜在桌面蔓延出箭头:"你牵制,我封锁。"
当希莱姆冲向街道时,库莉姆化作冰雾消散在窗棂阴影中。陶瓷碎裂声里,远处传来轻微的瓦片滑动声。
……
……
"奇怪…另外两个人呢……"黄土色的兜帽披风遮蔽着外观。
"找到一个……在街道上往另外三个人的反方向走,另外一个……"
他环顾四周。
"算了,先跟上他……看看他到底要去哪里。"
屋顶上土色的身影不断地突进闪现。
希莱姆在巷口突然急停,他假装俯身整理靴扣,余光瞥见屋顶土色披风正如猎豹般弓身蓄力。
"就是现在!"
库莉姆的声音从虚空响起,无数冰棱瞬间封死屋顶四周。
"不好!"
那人刚要后撤,希莱姆的剑鞘已破空而来,精准挑飞对方兜帽。
"别动。"
库莉姆的冰刃抵住对方后颈,却在看清那张稚嫩面容时愣住,"...孩子?"
稚嫩的面容隐藏在土黄色的布满着灰痕的长袍下,凶狠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属于孩童的锐气。
"大意了…是我输了。"
他放下藏于斗篷里的双刃,清脆的金属声衰落在石板地上。
库莉姆用麻绳将他的双手捆在一起,但撇去的眼神里却看不到冷酷,反而带着些许的同情或者是…关怀之类的。
被捆住双手的孩子垂着头,土黄色的长袍下摆沾满灰痕,露出的脚踝细瘦得像枯木枝,却依旧倔强地挺直脊背,仿佛刚才放下双刃的不是他,而是某个战败的战士。
希莱姆收剑入鞘,剑鞘与剑身碰撞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孩子的肩膀绷紧了,额前凌乱的黑发遮住眉眼,只露出紧抿的、泛着干裂的嘴唇。"要杀要剐随便你们,"他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却硬邦邦地没有一丝温度,"我不会说任何事。"
库莉姆收回抵在他后颈的冰刃,指尖残留的寒气让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她绕到孩子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 这才发现孩子的脸颊上不仅有灰痕,还带着几道浅浅的划伤,像是被碎石或树枝蹭到的。
"我们不会伤害你," 她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冰雪般的眼眸里没有了刚才的锐利,只剩下纯粹的困惑与怜惜,"你这么一个小孩子,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孩子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却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凶狠与戒备,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野猫。
"小又怎么样?" 他咬牙切齿,稚嫩的脸庞因愤怒而微微涨红。
"你们这些冒险者,不也都是为了钱吗?我跟踪你们,不过是想看看你们是不是和教会那群人一样,都是些口是心非的骗子!"
"教会?" 希莱姆捕捉到关键词,眉头微蹙,"你和教会有什么过节?"
孩子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那股凶狠劲儿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泄了大半。
他别过脸,盯着地上的石板缝,声音低了下去:
"我爹娘…… 他们之前给教会捐了所有积蓄,说能求来'神的庇护',结果上个月瘟疫来了,他们还是走了。"
他的肩膀轻轻颤抖起来,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听人说,教会根本没有什么神力,只是骗钱的,而你们…… 你们刚从教会拿了钱出来,我以为你们也是帮凶。"
她下意识地想伸手摸摸孩子的头,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怕吓到他,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不是教会的帮凶,甚至…… 我们也被教会坑了。"
孩子愣住了,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你看。"
库莉姆指了指希莱姆腰间空空的钱袋。
"那七十金币,是我们完成教会的委托后,他们拖了好几个月才给的报酬,连买套像样的观星设备都不够。"
希莱姆从怀里摸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麦饼,递到孩子面前:
"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麦饼的香气飘了过来,孩子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他咽了咽口水,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抵不过饥饿,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希莱姆,又看了看库莉姆,见两人都没有恶意,才慢慢伸出被捆着的手 —— 双手被麻绳捆在身前,动作有些笨拙,却还是努力地够到了麦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碎屑掉在衣襟上也顾不上擦。
库莉姆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悄悄解开了孩子手上的麻绳,动作轻柔得生怕弄疼他。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孩子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停了停,随即又更快地往嘴里塞着麦饼。
吃完最后一口,他舔了舔嘴角的碎屑,突然低下头,小声说了句:
"对不起…… 我错怪你们了。"
"没关系。"
希莱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但跟踪别人是很危险的。"
孩子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我没有地方可去了…… 爹娘走后,邻居都怕被瘟疫传染,没人愿意收留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他抬起头,眼里闪着一丝希望。
"我听说冒险者都很厉害,你们能不能…… 能不能带上我?我什么都能做,我会砍柴、会生火,还会用刀 —— 刚才你们也看到了,我不会拖后腿的!"
库莉姆看向希莱姆,眼神里带着询问。
希莱姆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孩子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上,想起了自己曾经独自闯荡的日子,心里叹了口气。
"我们要去的地方可能会有危险。"
他认真地说。
"而且我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一定能一直照顾你。"
"我不用你们照顾!"
孩子立刻挺直脊背,像是在证明自己的能力。
"我能照顾好自己,我还能帮你们侦查、放哨,就像这次跟踪你们一样,我不会被人发现的!"
库莉姆忍不住笑了笑,伸手轻轻拂去他头上的灰尘:
"你这孩子,倒是挺执着。"
她转头看向希莱姆。
"不如我们先带他回去吧?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这里流浪,而且…… 或许他知道一些关于教会的事情,对我们也有帮助。"
希莱姆点了点头,看向孩子:
"跟我们走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们,以后不准再随便跟踪别人,也不准再轻易和人动手,知道吗?"
孩子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叫艾克。"
库莉姆笑了笑,伸手牵住艾克细瘦的手 —— 他的手冰凉,却紧紧地回握住了她。
"走吧,艾克,带你去见我们的朋友。"
希莱姆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前面一高一矮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巷口的阳光斜射进来,驱散了些许煤烟味,也照亮了三人前行的脚步。而屋顶上,刚才被冰棱封死的角落,一片细小的枯叶缓缓飘落,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这么看来…这个精灵也不坏嘛…哎,口是心非……"
……
……
"伊柯米尔,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地下的阴影里传来阵阵凄冷的话语。
"放心吧洛克希德,装傻这方面,我们还是比不过他的,毕竟…我们一开始也被骗了,不是吗,哈哈。"
乌黑的短发下,深红色的瞳孔望着那一片蠕动的阴影。
"唉…你还是这么乐观,算了算了,计划照常执行,记住,一旦有差错,除掉他。"
"哎呀会的会的,老大你还是老样子,要相信一下手下的人啦,我先去观察一番,先走啦。"
属于少年般清爽的笑声回荡在阴暗的空间里。
"唉…没一个省油的灯,至于你…希莱姆,我会让你,付出一些代价的。"
高昂的狂笑回荡于此,阴影逐渐褪去,声音逐渐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