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 猩红与圣堂

作者:somatsu 更新时间:2025/12/8 15:03:05 字数:3490

[帕库米拉平原西部的落松村,是紧贴着黑松林边缘的小村落,世代靠种植耐旱麦与采摘松林边缘的菌菇为生。

对村里的少年托姆来说,血族与圣堂的百年恩怨,原本只是村口老槐树底下,老兵汉克叼着烟杆讲的遥远传说直到那轮猩红的血月,爬上黑松林的树梢。​

那天是托姆的十六岁生辰,母亲刚把一块烤得焦香的麦饼塞进他手里,村口的警钟就炸响了。

那口锈迹斑斑的铜钟,是十年前圣堂武士留下的,汉克说过,钟声连响三声,就是黑松林里的 夜鬼闯出来了。​

托姆攥着麦饼往村口跑,远远就看见黑松林的暗影里,涌出了数十道苍白的身影。

它们佝偻着脊背,猩红的眼眸在血月下亮得瘆人,尖利的指甲刮过村口的木栅栏,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汉克拎着那柄磨得发亮的猎枪,堵在栅栏后,村里的壮丁们也抄起锄头、柴刀,脸白得像纸。​

"都往后退!护住老人孩子!"

汉克嘶吼着扣动扳机,铅弹擦着一个血族的肩膀飞过,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那血族怪笑一声,纵身跃起,越过两米高的栅栏,利爪直扑汉克的咽喉。​

托姆只听见一声短促的惨叫,汉克的猎枪掉在地上,脖颈处飙出的鲜血溅红了他胸前的旧军功章。

栅栏被撞开了,血族们像潮水般涌进村子。

尖叫声、哭喊声、利爪撕裂皮肉的闷响,瞬间盖过了麦田间的虫鸣。

托姆拽着年幼的妹妹往村后跑,身后传来邻居大婶的哀嚎,他不敢回头,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妹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他的胳膊。​

村后的地窖是母亲早就备好的避难所,可刚跑到地窖口,一道苍白的影子就拦在了面前。

那是个穿着破烂贵族长袍的血族,唇瓣染着血,尖牙上还挂着肉丝,他歪着头打量托姆和妹妹,猩红的眼眸里满是戏谑。​

托姆把妹妹护在身后,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手却抖得厉害。

他想起汉克说过,圣堂的武士会来守护边境,可此刻黑松林的方向,连一丝人的影子都没有。​

"小点心,还有个更嫩的。"

血族低语着,朝他伸出了利爪。

托姆闭上眼,攥紧拳头准备拼命,却听见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睁眼时,一道银亮的剑光劈开了血月的阴影,那名血族的利爪被齐腕斩断,乌红的血液喷了一地。

持剑的是个身披铠甲的圣堂武士,铠甲上沾着黑松林的泥泞,胸口的徽章在血月下泛着冷光是圣堂的巡逻武士。

"跟我走!"

武士低吼着,挥剑逼退围过来的两名低等血族,将托姆兄妹护在身后。

可更多的血族涌了过来,武士的银剑很快就被血污覆盖,他的左臂被一只血族咬中,却硬是忍着痛,将托姆兄妹推进了地窖,反手扣上了窖门。​

地窖里一片漆黑,妹妹的哭声混着外面的厮杀声传来。

托姆贴着窖壁,能听见武士的闷哼,听见血族的嘶吼,还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后,一切归于死寂,只剩下血族舔舐血液的啧啧声。​

不知过了多久,窖门被人推开,一缕圣光透了进来。托姆抬头,看见莱昂蹲在窖口,他的银枪上淌着血,白袍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脸上满是疲惫。

"安全了。"

 莱昂的声音沙哑,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托姆爬出土窖,落松村已经成了一片炼狱。

烧焦的房屋冒着黑烟,麦田间躺满了村民的尸体,还有血族的残骸。

那名救了他们的武士,倒在窖口不远处,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渗血,徽章黯淡无光。​

莱昂蹲下身,轻轻合上了武士的眼睛,又从怀里掏出一枚洁净的徽章,贴在了骑士的胸口。

"他叫凯尔,刚加入骑士团三个月。"

莱昂的声音很轻,托姆看见他的指节在发白。​

血月渐渐西沉,黑松林的暗影退去了些。

帕库米拉平原的晨雾升起时,圣堂的后续部队赶到了,他们开始清理战场,救治幸存者。

托姆抱着妹妹站在村口,望着被血染红的麦田,忽然懂了汉克口中的百年恩怨。

那不是传说,是落在每个边境村民头上的,逃不开的血光。​

他攥紧了拳头,看着莱昂率领武士们朝黑松林进发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加入圣堂,不是为了什么荣光,只是不想再让妹妹,再让落松村,被血月的阴影吞噬。]

"哥哥…会保护好你的…海德薇格……"

……

……

黑松林的深处,猩红月光透过破损的穹顶,洒在冰冷的石质地面上,将两道身影拉得又细又长。​

布朗恩垂着手站在一侧,他的贵族长袍打理得一丝不苟,连袖口的褶皱都熨帖平整,唯有鬓角一缕沾染了黑松林晨雾的湿发。

海德薇格坐在巢穴中央的石椅上,身形单薄,苍白的脸颊在血月下发着瓷白的光,一双猩红眼眸空洞地望着地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挂着的、血晶十字吊坠。

在布朗恩叙述故事时,她全程没插话,连细微的表情波动都没有。

巢穴里静了片刻,只有洞外魔物的低吼声隐约传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

"另外,那名救下村民的年轻武士的尸体,被圣堂带回了主城,据说要追授圣堂之光称号,用以鼓舞边境士气。"

"无聊。"

海德薇格终于抬了抬眼,脸上没什么情绪,像是在评价一件极其乏味的物件,"他们的荣光,是我们的血。"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带着一股冷冽的、刻进血脉的恨意。

布朗恩眼中闪过一丝赞同,却又很快压了下去。

海德薇格没再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穹顶的破洞下,仰头望着天际的双血月。

她的长袍在冷风中微微摆动,金发红瞳在血光里显得格外诡谲,却又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孤寂。​

布朗恩安静地站在她身后,没有催促。

他知道,这位年轻的领主看似冷漠,实则一直在为族群的存续权衡,只是她不擅长,也不屑于用繁复的语言表达。​

过了许久,海德薇格才开口,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大家……退到松林深处。"

布朗恩微怔,似乎没料到她会选择暂避锋芒,随即躬身应道: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还有…"

海德薇格忽然转头,看向他。

"西装男…盯着…他……"

海德薇格的唇瓣动了动,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盯着他。"

布朗恩没有追问,只是再次躬身:

"属下明白。"

巢穴又恢复了寂静,血月的光愈发浓稠,洒在海德薇格的发顶,像镀上了一层猩红的霜。

她重新仰头望向猩红的双月,嘴里又开始哼起那段没唱完的歌谣,声音又轻又冷,在空旷的大地上里回荡:​

"十字徽烙进苍白的颈,​

永夜是我未竟的远征……"

"不是圣堂……圣堂…敌人…永远的敌人…而你……"

海德薇格看向罗恩逃走的方向。

"你的…血……渴望……"

……

……

猩红月光被厚重的彩绘玻璃过滤,在圣堂内部投下冰冷而肃穆的斑斓光影。

高大石壁整齐悬挂的军事地图、泛黄的战术条例卷轴,秘银勾勒出的巨大战略态势沙盘。

空气里弥漫着油、打磨金属的微尘以及陈旧羊皮纸混合的气息。

地面是毫无装饰的深灰色石材,被无数军靴踏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悬挂的、由魔法水晶驱动的无影冷光。

两排圣堂武士如雕塑般肃立。

他们身着笔挺的深蓝色军装式制服,金色绶带与银色排扣一丝不苟。

腰侧挂着带护手的燧发枪——枪管细长,镶嵌着用于稳定弹道的微型符文,枪托是深色硬木与钢铁的结合体。

背后则交叉背负着两柄武器:

一柄是制式符文长剑,剑格处嵌有圣徽;另一柄则是可折叠的刺刀,闪烁着寒光。

整个圣堂,宛如一座为战争与肃清而精密打造的冰冷神殿,每一寸空间都在诉说着纪律、效率与压倒性的武力。

一阵浑厚的声音渐渐回荡在圣堂里。

"英勇的圣堂武士们啊!你们掌握着文明与科技,神明与信仰,你们战无不胜坚不可摧,你们为了清剿血族而战,为了人类美好的未来而战!!!"

奥古斯都,圣堂的领导者。

声音自圣堂深处那座高耸的指挥台上传来,带着某种岩石般的质感,轻易压过了空气里所有的细微声响。

奥古斯都站在台上。

他身材并不特别魁梧,却异常挺拔,如同历经风霜而不倒的古松。

一身纯白的指挥官制服,没有任何冗余的装饰,唯有左胸佩戴着一枚样式极其古朴、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荆棘与剑交叉的徽章。

灰白的短发剃得极短,与修剪整齐的络腮胡连成一片,勾勒出刚硬的面部线条。

他的脸庞上刻着岁月与无数战役留下的痕迹,深刻的法令纹,眉骨上方一道斜掠而过的旧伤疤。

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睛——色泽是褪了金的浅褐,目光沉静、锐利,如同经过精密校准的观测镜,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名武士的面孔。

那目光里没有狂热的煽动,只有一种磐石般的、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说话时,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手指微微弯曲,指节粗大,布满老茧。

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平稳,带着千锤百炼后沉淀下来的力量感:

"英勇的圣堂武士们。"

他再次开口,声音在穹顶下回荡,"你们手中,握着文明的火炬,与神明的锋芒。你们的敌人,是蛰伏于永夜、渴饮生命的阴影。"

他向前迈出一步,军靴踏在石板上发出沉稳的响声。

"不为荣耀虚名,不为领土纷争。"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圣堂厚重的墙壁,望向了远方血月笼罩的黑松林,"只为将属于白昼的秩序,刻入黑夜的疆域。为了每一个能在阳光下安然入梦的孩子。"

"你们,是城墙,是利剑,是净化的焰火。"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却仿佛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口。

"而我,与你们同在。"

沉稳如山、字字千钧的话语,让台下每一位圣堂武士挺直的脊梁,似乎又硬朗了三分。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比任何狂热呐喊都更加坚实、更加冰冷的战意。

"让我高呼!"

众武士齐声应答。

"以我们的血净化血族的污秽,以圣堂的光燃尽血色的月!"

轰雷掣电般的巨响回荡…回荡……

圣堂与血族…百年纷争,在沉寂了许久后…似乎又有了…新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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