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的钟表滴答滴答…
提亚斯三人加上艾克,被安置在一间没有任何装饰的方形房间里。
墙壁是刷成浅灰色的粗糙石材,地面是冰冷的石板。房间中央有一张厚重的木桌和几把同样毫无舒适度可言的硬背椅子。
提亚斯叹了口气,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维多利亚抱着仪器残骸,坐在他对面,有些昏昏沉沉的。
诺卡莉斯则径直走到墙边,伸出手指触摸着石壁的纹理。
艾克依旧缩在离门最远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眼睛警惕地观察着房间的每一个细节。
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众人各自压抑的呼吸声。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那个将他们带到这里、此刻不知在何处与黑夜厮杀的身影归来。
时间,在这间冰冷的石室里,流淌得格外缓慢而沉重。
"哼哼~哼哼哼哼~……"
卡露西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轻柔地擦拭着窗台上的植物盆栽,轻抚过的陶瓦变得洁净亮丽。
"哎呀呀,真漂亮…不愧是我。"
她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机械钟表,微卷的一头蓝发律动起来,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有些通透。
"罗恩……怎么还没回来啊…唉……"
卡露西拍了拍嘴巴打着哈欠……
卡露西伸了个懒腰,蕾丝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圈精致的银色符文。
她不再看那盆栽,而是轻盈地走到房间另一侧的衣架前。
衣架上挂着的并非寻常裙装,而是一套线条流畅、闪烁着秘银冷光的轻型铠甲。
铠甲设计精巧,关节处由魔法织物连接,兼顾防护与灵活,表面蚀刻着与她那把阳伞上相似的花纹。
她哼着歌,手指熟练地解开洋裙背后的系带。
层层叠叠的暗红洛丽塔裙装如同凋谢的花瓣般滑落在地。
腿甲、胸甲、臂铠,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早已习惯。最后,她将那头微卷的蓝色长发利落地束成高马尾,戴上护颈,只留几缕发丝垂在颊边。
原本甜美娇俏的少女,瞬间多了几分凛然的锐气。
她将那把看似装饰的蕾丝阳伞握在手中,伞柄轻轻一旋,伞面收拢,露出隐藏在内部的、泛着寒光的细长剑刃。
"好啦~"
她对着墙上光可鉴人的金属装饰板照了照,满意地点点头,"久等可不是淑女的风格,去看看我们失踪的前辈到底在忙什么吧。"
她推开窗,清晨的风涌入。
没有走门,而是直接跃上窗台,身影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银蓝交织的弧线,朝着教廷核心区域的方向,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屋顶之间。
"唉?刚才那是……嘶…帅啊。"
提亚斯下意识地坐直身体,眼睛微微睁大。
那惊鸿一瞥的迅捷与利落,与他印象中那个总是提着阳伞、裙摆摇曳的甜美少女截然不同。
他无意识地喃喃道:
"没想到…穿上铠甲这么…"
话未说完,旁边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提亚斯转头,只见诺卡莉斯不知何时走到了桌边,手里正拿着桌上一个充当摆设用的陶土杯。
杯子在她指间,已经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学者小姐红色的瞳孔直直地看着提亚斯,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有些发白。
"提亚斯。"
提亚斯的头如同拨快的机械时钟般,一顿一顿地转过来。
唉?我…做错什么了吗……怎么感觉她…有些不开心……——他的内心如是说。
她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平直一些。
"根据视觉暂留原理与人类审美偏好分析,刚才的光影残留时间太短,不足以支持‘帅气’的完整判定。"
她顿了顿,小声细语,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类似赌气的意味:
"明明那时的我更……"
说完,她松开手,那个可怜的陶杯"啪"地一声,彻底碎成了几块,落在桌面上。
诺卡莉斯别过脸,不再看提亚斯,耳尖却隐隐有些泛红。
"唉?"
不是,什什什么情况?!!
我要不…问问维多利亚吧……直接问诺卡莉斯的话…感觉会……
他伸手,隔着桌子戳了戳对面正抱着仪器打瞌睡的维多利亚。
"喂…维多利亚?醒醒…"
"唔…?"
粉发少女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镜歪在一边,眼神茫然,"怎么了?到裁判所了吗…呃,好像到了…嗯?"
她还没完全清醒,目光在提亚斯尴尬的脸和诺卡莉斯别过去、但浑身散发着低压的背影之间来回游移,然后又看到了桌上无辜牺牲的陶杯碎片。
凭借技术宅对"危险氛围"的某种直觉,维多利亚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扶正眼镜,视线在两人之间快速扫了几个来回,最终定格在提亚斯写满"救命"的脸上。
"呃…"
维多利亚张了张嘴,然后迅速低下头,假装无比专注地研究起怀里仪器残骸上的一道划痕,小声嘟囔:
"这个…这个材质磨损好像有点异常…我…我得好好计算一下…"
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介入绝对会变成被两边火力波及的炮灰!
提亚斯看着瞬间"进入深度研究状态"的维多利亚,以及旁边的诺卡莉斯,还有角落里事不关己、默默降低存在感的艾克,感到一阵无力。
得了…还是静一静要好吧……
……
……
红日冉冉升起,光芒照耀着大地,神殿上那尊洁白的神像,背对着那光芒。
从正面来看,便是那背后光辉四溢!
巨大的钟摆在殿堂中央的大厅上空,摆动着"滴答滴答",每时每刻都在警示着人们时间的逝去。
这空灵而又神圣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空谷传响,余音不绝,久久不会消逝。
这里便是人类最大的教堂,它充满着神圣,建立在人类领土的最东方。
他望向太阳,却感觉比那太阳还要高远,还要闪耀。
此时的人们早已成为了神明的信徒,他们不断地向神明恳求幸福,恳求美好,无一例外,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实现了,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当然没有人会去思考这个问题,也没有人愿意去思考,毕竟谁不知道幸福与美好是没有条件的呢?
但是他们并不在乎,能够追求到幸福与美好,又有什么是值得害怕的呢?
长廊上,金属与地板碰撞出一丝严肃与清寒。
一名蓝色长发的圣骑士正穿着银白铠甲,别着佩剑在这神明的地板上行走。
"会议还有二十分钟开始,先去会议室坐着吧。"
她望了望大厅上的钟说道。
走到会议室前,那是一扇高约五米的巨大红门,旁侧的柱子上镶刻着黄金与宝石,奢侈感充斥着这神圣而又高洁的地方。
她缓缓地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长桌为东西向分布黝黑的桌身,搭配着红布金边的桌毯,旁侧还备有洁白无瑕的长椅,预示着白色是神圣不可侵犯。
此时此刻,一位身着西装,打着黑色领带的男士坐在长桌中段,双手端着茶具,正在倒水泡茶。
他拿起一旁银色的怀表看了看时间,推了一下单边眼镜,随即看向了刚刚推开大门的圣骑士,开口说道:
"哦,亲爱的卡露西女士,您来的可真早,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不妨坐下来聊聊天。"
"好了,罗恩,我不是说了么,对我别搞这些敬语了,你啊,真就整天是一副绅士模样,真拿你没办法。"
卡露西走向长桌,坐在罗恩对面的位置,望着眼前这位面色平静,戴着白色手套的绅士,那蓝色的瞳孔中却有着一丝哀伤。
"怎么啦?审判官大人?看你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每天都在刑具,哀嚎,鲜血的场景下度过,难免会有些……"
罗恩渐渐褪下右手上的手套。
"没事的啦,你不还有我嘛。"
卡露西将手伸过去,放在罗恩的右手上,传递着温暖。
可罗恩却一把将她的手甩开,眼神中充满着愤怒和担忧:
"别碰我!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和莱恩那多一族的人接触,我是受诅咒的人,别拿你的生命开玩笑!"
随后,他便又将手套戴上,喝了一口还未泡好的红茶,放下杯子后,他看着眼前一脸失落和委屈的卡露西。
罗恩看了看怀表,轻声说道:
"下周三下午三点老地方见,还有,别再穿那些奇装异服了。"
"好,嘿嘿。"
大厅的时钟敲响了,长桌上的十二人,也早已到位,位于最东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身披白色长袍,头戴一顶镶满了魔力水晶高帽的中年男士。
他抬起了握在右手上的蛇形的纯金权杖说道:
"诸位,今日我们聚集在此,是为了宣布神明大人所下达的指示。
一
远在北方的亡灵国度那里,存在着令神明不愉快之物。神圣审判官第六席,多库玛拉,你去将它除去!
二
西方精灵之地,我们天堂之战的同盟正在遭受着非人的痛苦。神圣审判官第三席,尼诺,你去将他们救赎!
三
远东的帝王发来邀请,我们不得不去接受,神圣审判官第五席,拉尼亚,你去迎接!
四
在我们神明之光照耀的大地之上,居然存在着那异类,他们不信奉神明,并且在抱怨着,在亵渎神明!在场的所有人都要保持警戒,一旦发现他们,格杀勿论!
伟大的生命将给予我们恩赐人,让我们共同修筑这神明般的美好,我们是神明的传话人,我们是将神明的恩赐播撒在这片大地之上。
神明不朽,生命不灭,将世界掌握于手中,让神明的光辉照亮每一片大地!"
会议结束之后,罗恩整理了一下衣装,将茶具收拾好之后,便拍了拍昂头酣睡的卡露西。
"会议已经结束了,我还有些事先……"
话音未落,卡露西便在睡梦中抓住他的胳膊,抱在怀里喃喃道:
"罗恩…嘿嘿,好喜欢…"
"哎……"
罗恩长叹一口气。
如果…如果我没有被诅咒的话,我是真想,真想主动去拥抱你,我是真想,真想卸下这可恨的衣装与手套去感触你那真实的温暖,我是真想……
大厅的时钟"滴答滴答",他们听得见,却也听不见,两人的心跳"扑通扑通",他们听不见却也听得见……
夕阳透过五彩的玻璃照,在两人的脸上,他们微笑着一个在梦中,另一个也在"梦"中。
"愿此梦长存……"罗恩喃喃道。
为此…要先清剿掉那个血族……圣堂…会让你吃到苦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