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物天生便是阴浊之气的容器,通常是厉诡死后析出的产物,或是极大怨念的集合体。
总之,在邪性的脏东西里也属于上乘。
正常人不慎碰到都可能招致灾厄,甚至因此而死。
咒物如磁石吸引铁屑般,聚拢着常人避之不及的阴炁。
对于凡人来说非死即伤的东西,只有被驭诡者以独门手法炼化后才能彻底消散。
眼下这件东西却有些特别,它的效用颇为罕见,以至于拥有它的几人迟迟未能决断。
无论是融入自身体系,还是卖到市面上,从其他驭诡者组织手中换取更实际的资源,都各有取舍,不能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因此,这件咒物仍被刻意维持在最初那种未被触碰的原始状态。
仿佛一枚沉寂的卵,等待这样的有心人开启。
打开可能是惊喜,也同样可能是危险。
原本有一位驭诡者负责看守此物,以防其气息过度外泄,刺激到咒物里那只诡。
然而一周前,这位叫做赵霜点的驭诡者与外界的联系突兀中断,如同人间蒸发般,再无半点音讯。
在雾城,驭诡者与猎鬼者天然对立,其中以天灾会与楚氏门人为首,彼此之间争斗不休。
尤其在这些门派势力衰弱后,更是如此。
“秋冬啊,这事还得你多费心……”
街道一角,周初将抽尽的烟蒂随手弹出,伴随一道抛物线,坠入远处草丛。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骨骼发出细微的轻响。
“无论如何,我们想带着东西安然离开这鬼地方,把怪谈核心找出来的任务,非你莫属。”
李秋冬没有应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对她来说不管是组织的命令也好,还是出自自身利益的考量,都必须确保。
咒物绝对不能落入像是楚氏门人这种愚蠢的猎诡者手中。
那些人愚昧的认为诡异是能封印控制的存在。
这是何其无知且浅薄的看法。
大诡异时代复苏到来是不可阻挡的,任何试图在时代车轮前螳臂当车,倒行逆施的愚蠢之辈,唯有被碾碎的下场。
李秋冬对于天灾会的理念无比认同。
既然诡异复兴无法避免,新时代的人类应该学会如何跟这些超凡存在打交道,甚至是长久共存。
什么人诡殊途根本就是为了抵触排斥厉诡的歪理。
在李秋冬看来人和诡无非就是生与死的区别,本质都无不同,甚至二者是可以互相填补的存在。
“猎杀”诡异就是在自断活路,唯有驾驭厉诡,将生死融合,才是可以持续发展的道路。
除此以外,皆为邪道。
李秋冬念及此处,收敛思绪,周身气息不再掩藏,放逸而出。
她垂落的衣袖内侧,传来极其细微的窸窣声,一条色泽奇诡的长虫悄然探出。
那虫形似蜈蚣,却又截然不同,甲壳并非实质,介于虚实之间,它静静盘踞片刻,随即两侧甲壳如羽翼般轻柔展开,无声振颤。
下一秒,它已化作一道斑斓的虚影,箭一般射入黑暗深处再无踪迹。
感知随着“虫”的远去而延伸,李秋冬闭合双目,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从这些滞留者的谈论判断,这片区域内,可能存在其他猎诡者……同行咱们如何处置?”
“静观其变。”
周初咧了咧嘴,目光却精准地投向人群中一个醒目的存在,一寸也不愿意挪开。
那是一位身姿绰约的美女高中生。
少女拥有一头近乎如火般缭绕绚丽赤红长发。
面容清丽绝俗,既像雪山巅独自绽放的血花花,洁净得不染尘埃,又隐约透出一股深潭寒水般的幽邃。
仿佛同时具备了热情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此刻,她正与一名矫健的青年站在人群边缘的阴影里,低声交谈着什么。
两人距离很近,近乎耳语,显示出非同一般的熟稔。
“楚樊,注意到了么……三点钟方向……”
萧凌雪的声音压得很低,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那个方向。
“他们……和你属于同一类人……对吗?。”
“十之八九,不过和我们楚氏门人并非一路,那些人估计是另一伙疯子。”楚樊默默审视着新出现的两人。
之前处理公寓食人诡的事情果然没有这么容易结束,幕后有人想要摘取厉诡诞出的咒物。
根据原主的记忆,楚樊对于这群整天想着开启人诡携手新时代的疯子没有半点好感。
诡异存在本身对人类就是威胁,杀人可能不需要任何理由,仅仅一个契机,便足够他们大开杀戒。
哪怕真的有一天全人类都觉醒成了驭诡者,也难保不齐有一个强大的驭诡癫佬一念之差想要拉整个世界陪葬。
从这一点来说,楚樊宁愿接受萧凌雪这位女帝的独裁统治,也不想走在大街上随时有可能被失控的驭诡者杀死。
前者就是活得憋屈一些,后者可比他前世所在的大洋彼岸某个自由国家还要危险一万倍。
“这应该算好消息吧?”萧凌雪侧过头,仔细观察着楚樊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如果能有更多掌握非常之力的人加入,对付这栋楼里的东西,我们的胜算会不会大一些?”
楚樊沉默了片刻。夜风拂过,带来远处草丛悉索的响动,也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铁锈混合陈旧灰尘的怪异气味。
“未必。”楚樊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毫无波澜,“怪谈之内,陌生猎诡者相遇,是福是祸,向来难说。”
哪怕抛开理念不谈,猎诡者与驭诡的世界,规则简单而残酷。
力量是唯一的通行证,资源是永恒的争夺点。
而怪谈,这种异常之物汇聚形成的扭曲之地。
对于双方来说,既是吞噬生命的险境,也是滋养力量的沃土。
在这里,陌生人间最基本的关联,很可能就是对同一核心的觊觎。
彼此之间的尔虞我诈就是常态,信任和携手共进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不为了争抢资源撕破脸皮就算相敬如宾了。
对楚樊来说,其他人都是潜在的竞争者,是需要互相提防,甚至必要时必须清除的障碍。
这一点,对于那两位驭诡者来说也是同理。
双方都不会心慈手软,在这里,只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唯有在那些已然建立起秩序与约束的组织内部,或在某些达成临时默契的小团体之间,利益的分配才可能遵循某种既定或约定的规则。
“先不谈我的看法,”楚樊将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萧凌雪脸上,“你似乎也并没有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