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完全浸透天际线,隔壁宿舍篮球部那群人的喧嚷便穿透墙壁,吵得不行。
那些家伙讨论训练计划的嗓门大得像是在球场中圈开会,精力旺盛得令人怀疑他们血管里流的是不是咖啡。
网球场被高大的香樟树环抱着,晨光从枝叶缝隙间筛落,在墨绿色的塑胶场地上印下无数晃动的光斑。
楚昼站在底线附近,一身简单的深灰色运动服,手里的球拍随意垂着。
场地上已经有不少网球部的成员在跑动拉伸,白色的小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
事实上,这片网球场只是他日常打卡的站点之一。
篮球馆、田径跑道、棒球打击笼、拳击台、乃至冷门得几乎没人记得全名的兵高尔夫和冰球场地……
艾克斯顿学园内所有挂着牌子的体育类社团。
他在一年级入学后的头两个月里,就全部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原因简单得有些残酷。
他的学科成绩单差到不如随便踩一脚得到的分数。
若非靠着社团活动挣来的大量课外加分勉强糊墙,他早就被这所精英学园礼貌地请出门外了。
楚昼对此没什么情绪。
目标清晰——混到毕业。过程如何,加入十个社团还是二十个,他并不在意。
他身上那个名为体育精通的技能,是这一切得以实现的基础。
这技能像是从“那个黄毛体育生好像什么运动都会点”这种刻板印象里直接凝结出来的规则造物。
只要迈过最初的门槛,他就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一项运动的熟练度拉升到足以应付部内活动的【精通】水准。
当然,这能力有着明确的边界。
它天花板清晰,就是“部活水平”。
想靠它去职业赛场上摘金夺银,纯属痴心妄想。
否则楚昼早就辗转于各个项目的青年赛捞奖金和荣誉了,哪还用困在这里为毕业发愁。
“喂,楚昼。”
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从侧后方传来。
楚昼回头,看到穿着藏蓝色长袖运动外套的平头中年教练抱着胳膊站在场边,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欣赏与头疼的复杂表情。
教练朝球网对面扬了扬下巴:“今天有新人入部,你多少注意点分寸。”
楚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球网另一端的底线附近,站着一个戴着白色网球帽的女生。
簇新的短袖运动裙装穿在她身上,透着股未经磨砺的青涩朝气。几个男部员正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像是在介绍部规或者场地。
“知道了。”楚昼含糊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向发球线。
他今天确实需要一场能耗尽体力的运动。
李秋婉那档子事像一团纠缠不清的线头,堵在脑子里,让人心烦意乱。
挥拍流汗,或许能让思绪清晰些。
那个新人女生旁边,还站着另外三个握着球拍的男生。
他们看向楚昼的眼神里没有惧意,反而跃跃欲试,大概是想在新人面前表现一下,或者单纯忘了上次挑战楚昼的同伴是被如何抬出球场的。
楚昼没理睬那些目光。他捏起一颗网球,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随意地向上一抛。
金黄色的球体在升至最高点时,仿佛短暂地吞噬了一缕阳光。
他屈膝,蹬地,转体,挥臂。所有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几百几千遍。
一声短促结实,如同重物击打绷紧皮革的闷响炸裂开来。
砰。
网球消失了。
不,并非消失,而是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淡黄色虚影,撕裂空气,带着低沉的呼啸,砸向对面场地的发球区外角。
“是那个‘穿刺发球’!”
对面一个男生惊呼,身体本能地横向移动,球拍仓促伸出。
但他挥拍的动作才刚刚开始,那道虚影已经从他身侧一掠而过,重重砸在底线后的挡网上,发出“嘣”的一声哀鸣。
“可恶,看我用切削球化解!”
另一个男生紧盯着楚昼的动作,预判着他下一拍的走向。
可楚昼的回球路线刁钻得毫无道理,仿佛球拍在他手中拥有了独立的意志。
楚昼的心思其实早就不在球上了。
他脚步机械地移动,凭借肌肉记忆回击着来球,脑海却在反复拆解着【掠夺狂】这个技能。
系统的描述太过简略,近乎敷衍。
早在一年级,他就做过大量尝试,也因此收获了诸如““最好不要单独和他待在自习室”之类的风评。
在凶名笼罩下,绝大多数人面对他时,都会下意识地绷紧神经,竖起无形的藩篱。
那种系统要求的、完全放松戒备的“脱战状态”,根本就是镜花水月。
这导致他空有一个听起来逆天的技能,却常年处于无处施展的尴尬境地。
而这技能还有另一重苛刻限制:普通人脑子里那些知识,哪怕再多再深,也无法凝结成可供掠夺的条件。
即便对方对他卸下所有心防,技能图标依然会是一片死寂的灰色。
换句话说,迄今为止,唯一被技能面板明确标示为“可掠夺目标”的,只有同为剧情关键人物的李秋婉。
可现在,这个理论上唯一的“钥匙”,本身却成了问题。
一个连基础读写算术都成问题的“文盲”,她身上能有什么值得掠夺的学识?
就算他狠心不管这个被调包的李秋婉,以自己那烂泥扶不上墙的笔试成绩,从艾克斯顿毕业也无异于天方夜谭。
到时候,原著里黄毛角色那注定的悲惨结局,恐怕会以更荒诞更不可抗拒的方式降临。
“你没事吧?!”
“快,扶他去旁边!谁去拿冰袋!”
场上的惊呼打断了楚昼的思绪。
他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男生蜷缩在发球线附近,双手捂着腹部,脸色白得像纸
。旁边几个人正手忙脚乱地围过去。
“纳尔达也倒下了……这怪物!”另一个男生咬着牙低骂,眼神里残余着不甘,但脚步却诚实地向场边退去。
楚昼这时才注意到,对面半场站着的人不知何时稀疏了不少。
他一直沉浸在内心的盘算里,对周遭的变化近乎麻木。
突然,一个念头如同暗夜中的闪电,猛地劈开他混乱的思绪。
连基础教育都没完成的李秋婉,究竟是怎么通过艾克斯顿学园那堪称变态的入学考试的?
艾克斯顿的入学笔试,其难度足以让许多预备多年的优等生铩羽而归,是真正用来筛选所谓“精英”的残酷滤网。
一个文盲,别说打破记录,就连拿到考试资格都该是痴人说梦。
可现实是,她不仅考了,还考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分数。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哈啊哈,我就知道那家伙不对劲!”
楚昼嘴角一歪,认为自己找到了盲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