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昼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如同发现猎物的鹰隼。
如果……如果他能够弄清楚李秋婉是通过何种方式、何种漏洞“考”进来的。
那么,复制这条路径,让自己安然混到毕业,岂不是比费尽心思去掠夺不确定的知识再亲自考试要稳妥得多?
这个想法一旦滋生,便迅速扎根疯长。
决心既下,他感到某种困顿感一扫而空。
目光重新聚焦于眼前的球场,身体里奔流的力量似乎也找到了明确的方向。
他看准一个中场高球,没有丝毫犹豫,双脚发力蹬地,整个人跃起。
楚昼的手臂仿佛一张拉满的强弓,将全身的力量灌注于拍头,狠狠向下劈砍!
“咻——啪!!”
网球化作一道笔直的黄光,裹挟着骇人的劲风,精准地砸在对面那个唯一还站着的部员。
也就是今天新入部的女生脚边不到十公分的地面上。
塑胶地面甚至被砸得微微凹陷,发出沉闷的震颤。
那女生完全僵住了,帽子下的脸蛋血色尽褪。
瞳孔里映着那颗刚刚弹起,还在旋转的网球。
直到球滚远,她才像被抽掉了骨头般,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从什么猛兽的爪下逃生。
楚昼收起球拍,漫不经心地用拍框磕了磕自己的鞋跟,转头看向场边一直没说话的教练。
“教练,”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这届新人的质量,是不是下滑得有点明显?”
他心里塞满了关于李秋婉的种种,新入部的那些面孔根本挤不进他的思绪。
“别急着下定论嘛。”
教练抱着胳膊,“等着那姑娘的可是全封闭式强化集训,到时候所有老队员都会轮流上场,给她来一场毫不留情的‘饱和式洗礼’。
当然,头一份‘见面礼’肯定得由你来送,嘿嘿……录下来的影像,够大家回味好一阵子了。”
“等期中考试我还没被劝退再说吧。”楚昼撇了撇嘴,对教练这套说辞早就免疫了。
网球部这些人,总能给各种训练项目安上些奇奇怪怪的名字。
部活结束的铃声响起,楚昼照例走向淋浴间。
热水冲刷着皮肤,带走了运动后的黏腻与疲乏,也让他的头脑冷却下来,变得更加明晰。此刻他只想快点见到李秋婉,堆积在心里的疑问需要得到解答。
冲完澡,他取下挂钩上那件惯穿的白色无袖运动衫套上。
手臂穿过袖口时,他动作顿了一下。
不对。他分明记得,昨天练习后不小心把运动饮料溅上去了,侧腹位置留下了一块浅黄色的污迹。
可现在,整件衣服干干净净,布料蓬松柔软,甚至还散发着淡淡清新气味。
“记混了?”他拎起衣摆仔细看了看,确实找不到任何污渍。
也许是谁顺手帮忙洗了?
他没太深究,随手拨了拨半干的头发,将这点疑惑抛在脑后。
换好衣服,他离开部室,朝着学园藏书楼的方向加快脚步。
和李秋婉约的时间快到了,他不想迟到,又落下话柄。
楚昼没有察觉,在他走出网球部活动区域后不久,建筑侧面的阴影里,一道视线牢牢锁定了他的背影。
那目光灼热,几乎要在他的运动衫上烫出洞来。
“今天也承蒙款待了,楚昼学长。”
细软的女声在墙角低低响起。一个穿着后勤辅助制服的女生站在那里,怀里紧紧搂着一件白色的衣物。
正是楚昼之前换下的还带着汗湿与些许污痕的那件。
她把脸埋进衣物里,深深吸气,肩膀微微颤抖,发出近乎呜咽的满足叹息。
“啊……这就是学长的气息,运动后的热度,还有一点点甜橙饮料的味道……完美,太完美了。”
她沉醉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抬起头,再次望向楚昼离开的方向。
那道挺拔的身影正穿过中庭,目标明确地朝着学园西侧那座砖红色建筑走去。
“等等。”
女生的眉头拧了起来,眼里闪过不解。
“欸?不是吧,那个楚昼学长……居然在往藏书楼走?”
她清楚记得,楚昼在成绩榜单上的位置,以及他平日对课业的疏离态度。
教学楼都很少踏足的人,怎么会去藏书楼?
一抹混合着好奇与某种兴奋的弧度爬上她的嘴角。
她像对待珍宝一样,将那件换下的运动衫仔细叠好,收进自己的提包,然后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她要去看看,这位以运动神经著称、却与书本无缘的学长,突然跑去藏书楼,究竟是为了什么。
说不定,能窥见楚昼学长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呢。
楚昼对身后的追踪一无所知,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约定的地点。
步伐不自觉地加快,藏书楼古朴的轮廓在前方渐渐清晰。
艾克斯顿学园的藏书楼是一座有着拱形长窗与爬藤砖墙的老建筑,静默矗立在夕阳余晖里。
内部挑高开阔,此刻一片宁静,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细响,以及偶尔笔尖划过纸面的摩擦声,在弥漫着旧纸与木架气息的空气里缓缓沉淀。
无数外界难以寻觅的孤本珍本在此沉睡,吸引着各地学者以访问交流之名前来,只为一睹真容。
对学院内的普通学生而言,他们日常所能接触到的,不过是这座知识殿堂浮于水面的一角。
在这里,寂静并非规定,而是如同空气般自然的存在。
翻阅书页的沙沙声,笔尖划过纸面的细微响动,便是全部的背景音。
但今日,这片持续了不知多少年的“平静湖面”,正漾开一圈圈难以抑制的涟漪。
压低却仍清晰可闻的议论声。
一切异常的源头,都指向了那个刚刚步入阅览区的高大身影。
“喂……快看那边……”
“我没看错吧?那是……楚昼?”
“那个运动场的暴君,更衣室的传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难道图书馆里也有什么需要他征服的目标吗?比如那位新来的、总是不说话的编目员小姐?”
“不,等等,他的方向是……历史哲学分类区?”
在众多混杂着惊愕好奇与一丝惧意的目光注视下。
那被称为楚昼的青年,单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步伐散漫却目标明确地穿过一排排橡木书架。
他略微仰头,视线扫过上层书脊。
然后,伸出了手,将一本书从紧密排列的书列中抽了出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他轮廓深刻的侧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竟莫名沉淀下几分与他往日气质迥异的……专注感?
“……”
整个阅览区仿佛被按下了短暂的静音键。
紧接着是许许多多倒抽冷气与世界观遭受冲击的细微声响。
“书……他拿了一本书……”
“不仅拿了……他好像……真的在看?”
“那个楚昼?”
“我今天是不是起太猛出现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