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斯顿学院。
图书馆里细碎的交谈声叽叽喳喳,纷乱不休。
所有的视线都望向那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等楚昼转过脸,图书馆内其他人纷纷缄默。
楚昼挑了挑眉,没出声。
他心里清楚,这事怨不得旁人。
谁让自己顶着那个麻烦的被动【盲目痴愚】呢。
这地方对他而言,本该是绝缘的领域。
过去三百多天,他的活动范围像被无形屏障隔开。
自己这具擅长跑跳的躯体,对书香墨气有种近乎过敏的排斥。
可今天,这屏障必须撞破。楚昼有不得不来的缘由。
目光挪回书架,楚昼手指一路划过去,停住,抽出一册。
走向约定地点的脚步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是馆内最偏僻的一角少有学生愿意涉足。
一张老旧的木桌旁,头发泛着樱粉色泽的少女正单手托腮。
她此时的目光虚虚地投向某处,那副黑边眼镜随意躺在桌面上,像件暂时卸下的戏服道具。
一杯早已凉透的牛奶,静静陪在一旁。
楚昼停下脚步。
摘去了镜片的她,意外地氤氲出些许沉静的气质。
侧影被昏黄的光描了一层薄边,竟显出几分……易碎感。
都是假象。
他心底嗤笑一声。
这女人脑袋里和胸口一样平坦,心思不纯,本质上仍是那个可疑程度拉满的家伙。
“嗯?”李秋婉猛地回神,脖颈转动,“刚才……是不是有人在骂我?”
“……这种程度也能察觉到?”
楚昼从暗处踱出,“已经不是人类该有的敏锐度了。”
“少来。”少女环抱起双臂,粉色的发丝随着动作轻晃,“专业人士的灵觉,你最好别低估。”
楚昼没搭腔,只将一张揉得边角起毛的信笺按在桌面。
他用一根手指压着,慢慢从左推到右。
李秋婉的眼珠跟着那信笺移动,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像被线牵着的玩偶。
下一瞬,她骤然出手。
五指如电,带起微不可闻的风声。
但楚昼的动作更早一步——他始终盯着她的眼睛。
信纸唰地抽回,李秋婉的手掌结结实实拍在硬木桌面上。
“嘶——”她飞快缩回手,倒吸一口凉气。
“以为这样就能抢到?”
楚昼两指夹着信纸,痞笑道:“事先声明,我可不是那种会占人便宜的混蛋。”
“你对自身定位是不是存在严重偏差?”
“比起逼你在这儿玩什么‘保持安静’的幼稚把戏……”
楚昼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试卷,展开铺平,“我的条件朴素得多。对【李秋婉】同学而言,本该是小菜一碟。”
李秋婉垂下视线。
一年级数学期末测试卷,印刷清晰,线条分明。
“八十分。”楚昼言简意赅,“达标,东西还你。”
少女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会是做题?
她大脑一片空白。
在盾角之里成长的年岁里,日常是锤炼体魄,是调整呼吸,是如何将气劲打入魔物要害。
数学?那东西能和咒文相提并论吗?
她今天明明花费大量时间模拟了“遭遇突发状况需保持静默”的专项训练,自认即便被冰水浇头也能绷住表情……
结果毫无用武之地。
被一个出了名不学无术的家伙约到图书馆角落,任谁都会联想到某些发展吧!为什么会演变成考试现场啊!
“这套题……”李秋婉喉咙发紧,“去年的重点现在都不考了!用旧标准衡量新学员,完全不科学!”
“说得对。”
楚昼点点头,又推来一张白纸。
上面手写着一道应用题,字迹潦草得像被风吹乱的草叶。
“那就给你优待。只解出这道,也算你赢。”
细密的汗珠从李秋婉的鬓角渗出。
并非运功产生的热气,而是冰冷的湿意。
她瞪着题目,那些数字和符号扭曲成嘲弄的鬼脸。
更让她心悸的是楚昼的姿态,这男人太过放松,仿佛早就预见了自己的束手无策。
被发现了吗?
没道理。
就因为保健室那场意外?这推断链也太过脆弱了。
“明白了。”
楚昼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三张纸被推出,上面只有一道选择题。
四个待选的字母,安静地蛰伏在括号前方。
“四选一,优等生。”楚昼上身微微前倾,双臂撑住桌沿,影子罩住了李秋婉娇小的身形,“碰碰运气。总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希望。”
笔在李秋婉指间轻颤。
笔尖悬在括号上方,迟迟不肯落下。
楚昼靠得更近了。
“另外告诉你,第一张卷子,是今年新生入学测试的原题。”
李秋婉的身体瞬间绷紧。
“以满分成绩入学的李秋婉同学,竟然认不出?”楚昼低笑一声,“那么,你究竟是谁呢?”
话音坠地。
角落陷入彻底的死寂。
李秋婉慢慢抬起眼帘。
先前强装出的慌乱如潮水退去,她放下笔,笔杆触碰桌面,发出轻微的“嗒”声。
恍惚之间,李秋冬感觉思维像被干扰的收音机,杂音不断,多个念头跳跃却无法连接起来。
就像在原本的思维里加了网络延迟,
不见如此,情况还在不断恶化。
一开始只是思绪碎片,很快根本串联不成完整的念头。
到最后,几乎啥也想不到,啥也想不了。
短短几息之间,这位实力不俗的驭诡这就变成了字如其意的脑袋空空的痴傻之人。
旁边的周初突然闭嘴,低垂着头,喉咙里发出“嗬嗬“声,接着放声大哭。
她抬起头,满脸血水混着泪水,眼神茫然,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萧凌雪的声音清朗响起:“属于她的试炼已经结束。你们不过是临时演员,却还在台上赖着不走。“
李秋冬大脑无法运转,只能重复:
“试炼?“
她的语言本能也在退化,越来越无法表达。
萧凌雪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看着这对男女。
“我和楚樊一样,本就不打算放过你们。“她轻声道,“试验品不需要三个,两个就行。“
李秋冬呆滞地想:三个?什么三个?
周初突然倒地,像一团被揉皱的纸。
李秋冬在周初眼中看到某种光点,而自己的瞳孔中也浮现了同样的印记。
一种巨大的恐怖笼罩了她的意识,无法思考,只能等待。
她的心灵被碾碎,变成一片空白。
空白,空白,空白。
她跪在地上,蜷缩成胎儿的姿势。
在她面前,巨大的光芒缓缓升起,填满了她的世界。
李秋冬和周初五体投地,跪拜在光芒之下。
整条走廊陷入死寂,像坟墓般安静。
所有人停止了动作,瞳孔中浮现光点。
萧凌雪的瞳孔中映出另一个世界,那是比太阳更亮的光芒。
她打了个响指,说:“忘记一周内与我和岑冬生有关的一切。“
人们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好痛啊。““碎碎平安。““轮胎爆气了?“
没有人察觉到刚才的异常。
萧凌雪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真正的平等,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啊。“
李秋冬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某种东西吞噬。
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周初的呼吸变得微弱,像风中残烛。
萧凌雪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扫过,仿佛在挑选什么。
李秋冬的脑海中,只剩下那个巨大的光芒。
她的记忆、情感、自我,都在一点点消失。
她变成了一种比婴儿更纯净的状态。
走廊里,有人走过,却对萧凌雪视而不见。
仿佛她是一片空气。
萧凌雪转身,准备离开。
李秋冬在最后一刻看到,萧凌雪的瞳孔中,映着另一个世界的光。
那光芒比太阳更亮,比黑夜更深。
她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初的呼吸越来越弱,最终停止。
李秋冬感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抹去。
她想哭,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那光芒越来越亮,填满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的心灵变成了一片虚无。
虚无,虚无,虚无。
在虚无中,她似乎看到萧凌雪的微笑。
“真正的平等,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啊。“
李秋冬的世界彻底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走廊里的人们继续走动,继续说话。
没有人记得刚才的异常。萧凌雪的身影融入了走廊的阴影中。
她的任务完成了。
李秋冬和周初,这两个曾经的人,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两个空荡荡的躯体,躺在地上。
萧凌雪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的任务完成了。
没有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转身离开,走向下一个地方。
李秋冬的意识彻底消失。
在她消失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那个巨大的光芒。
它比太阳更亮,比黑夜更深。萧凌雪的瞳孔中,映着那光芒。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平等,需要更多的人。
她继续向前走。走廊里,一切如常。
人们继续生活,继续工作。
没有人察觉到,刚才发生的一切。
李秋冬和周初,已经变成了故事中的一个片段。一个被遗忘的片段。
萧凌雪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的任务,只是开始。
真正的平等,需要更多的时间。她继续向前走。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没有人知道,她做过什么。
走廊里,一切如常。
李秋冬和周初,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空荡荡的躯体,躺在地上。
萧凌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