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和失血带来的冰冷感尚未完全散去，林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然后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白沐雨那张清冷绝伦、仿佛不染尘埃的脸庞。
他愣了好几秒，脑子因为失血和惊吓还有点转不过弯，下意识地喃喃道：
“我这是……在做梦吗？还是……上天堂了？” 他眨了眨眼，看着白沐雨，语气带着点傻气，“姐……你也上天堂了？”
这话问得实在过于离谱，连白沐雨那万年不变的表情都出现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她微微偏头，发出一个带着疑问的鼻音：“嗯？”
似乎是在疑惑，这小家伙脑子是不是被打坏了。
她看着林墨那副懵懂又虚弱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用她那特有的平静语调陈述事实：“你没事。”
“啊？”林墨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虽然到处都疼，尤其是腹部和手臂火辣辣的，但好像……确实还活着？意识也很清晰？
紧接着，他捕捉到了白沐雨话里的另一个重点——
“姐你一直看着？！”林墨猛地提高了音量，因为牵动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委屈”
“那你为什么不救我？！我差点就寄了啊！疼死我了！”
他想起刚才那生死一线的恐惧和剧痛，再看看眼前这位明明有能力、却只是看着的大佬，一股莫名的悲愤涌上心头。
然而，这悲愤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林墨眼珠子一转，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谄媚又带着点狡黠的笑容，刚才的“委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嘿嘿笑着，试探性地问道：
“嘿嘿嘿……姐，那个……你看小弟我这次遭了这么大的罪，也算是为……呃，为您挡灾了？（虽然并不知道挡了什么灾）”
“要不……给小弟一点保密道具？或者……就诛仙剑，万剑归宗…之类的小玩意……？”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异想天开地索要“精神损失费”和“工伤补偿”，仿佛刚才那个在鬼门关徘徊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那变脸的速度和清奇的脑回路，让一旁隐去身形、同样在关注情况的秦家老祖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白沐雨看着他这副瞬间“满血复活”、甚至开始讨价还价的样子，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意味。
这小玩意儿，恢复力倒是挺强。
而且，果然……很有趣。
在林墨的“梦境”里，白沐雨似乎对他的讨价还价不置可否，但那默许的态度让他心花怒放，仿佛诛仙剑、万劫归宗之类的神器已经唾手可得，他忍不住得意地……
“哈哈哈哈……！”
现实中的病床上，林墨猛地发出一串沙哑却透着傻气的笑声，眼睛也随之睁开。
这一笑，立刻扯动了腹部的伤口和手臂的绷带！
“嘶——嗷！！！” 笑声戛然而止，变成了痛苦的抽气声和哀嚎。
他整张脸瞬间扭曲，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刚才梦里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疼！
他这突如其来的“笑着醒来”紧接着又“痛到扭曲”的诡异表现，把一直守在一旁、神色凝重的苏瑾、顾清月、秦暖暖几人吓了一跳。
苏瑾本来紧绷的心弦被他这神经质的一笑弄得一愣，随即看到他痛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忍不住埋怨：
“你这家伙！刚醒发什么神经！吓死人了知不知道！”
顾清月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记录：“苏醒后出现非理性大笑行为，疑似脑部供血不足或精神受创后遗症，需观察。”
秦暖暖则眼圈一红，带着哭腔：“林墨，你终于醒了！是不是很疼啊？别乱动啊！”
林墨没空理会她们的埋怨和关心，他感受着身上无处不在、尤其是腹部那火辣辣的剧痛，再低头看看自己缠满绷带、动弹一下都费劲的身体，一个让他崩溃的事实砸了下来——
伤！根本没好！
那个牛逼哄哄、疑似仙帝的大佬，居然只负责“看着”和“画饼”，不负责售后治疗？！
“该死，我的伤怎么没好……” 他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随即一股被欺骗的悲愤涌上心头，也顾不上疼了，对着空气（他以为白沐雨可能还在某处看着）就哀嚎起来：
“姐！你耍我！只负责给宝不负责治疗……” 他声音虚弱，但语气里的控诉意味十足，仿佛吃了天大的亏。
在他此刻简单（且自私）的逻辑里：大佬你明明在现场，看着我挨刀，不出手相救就算了，事后在“梦里”安抚（画饼）一下，居然连治疗都不包？！
这售后服务也太差了吧！
林墨心里哀嚎，感觉自己亏大了，这波用命换来的“机缘”，居然是个空头支票！
他完全没意识到，白沐雨那句“你没事”，可能仅仅是指“你没死”，或者是以她的层次看来，这种皮肉伤根本不算“有事”。
至于亲自出手为他疗伤？那恐怕是他想太多了。
看着林墨刚醒就开始不着调地“控诉”某位不存在（在她们看来）的“姐姐”，苏瑾几人面面相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悬着的心，总算因为他的苏醒和这熟悉的“作死”气息，稍稍放下了一些。
至少，人还活着，而且，还是那个熟悉的、让人头疼的林墨。
……
就在林墨倒下，苏瑾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顾清月指尖冰凉地掐入掌心，秦暖暖的脑海断线般砸落，甚至连叶清澜都下意识上前一步、恬静面容上写满惊忧的那一刻——
当愤怒、恐惧、悲伤与无力感即将吞噬所有人的理智，让场面滑向失控边缘时——
是林墨。
是这个刚刚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的家伙，用他醒来后那声沙哑的傻笑……因扯动伤口而扭曲的滑稽表情，以及那句对着空气抱怨“只给宝不治疗”的、充满他个人风格的奇葩言论——
硬生生把这凝重的、悲伤的、几乎要爆炸的氛围，给戳破了一个洞。
就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跳跳糖，噼里啪啦地炸开，毫无道理，却瞬间驱散了那令人窒息的沉寂。
苏瑾那积攒即将化为实质杀意的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岔弄得一滞，看着他那副又怂又疼还惦记着“好处”的没出息样子，憋在胸口的那股恶气，莫名其妙就泄了一半，只剩下哭笑不得的恼怒：
“这个混蛋……”
顾清月高速运转、分析着“最优复仇方案”和“目标生存概率”的大脑，也被这极不严谨的“变量”干扰，数据流出现了一瞬间的混乱。
她看着林墨，理性告诉她应该继续严肃，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了一下。
秦暖暖也被他的傻笑打断，看着他还有力气“讨价还价”，那份灭顶的恐慌终于被冲淡，转化为一种带着后怕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为他不知死活的态度感到生气，带着哭腔嗔怪：“林墨你真是……！”
就连叶清澜，那紧蹙的眉头也微微舒展，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柔和。
他就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子，完全无视了自己刚刚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的惨状，用他最擅长的插科打诨和清奇脑回路，把所有人从那种“失去他”的极端恐惧和随之而来的暴怒中，笨拙而又有效地……拉了回来。
他没有说什么大道理，也没有刻意安慰。
他只是……还是那个林墨。
那个会吐槽、会犯怂、会YY、会作死，偶尔也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一点意想不到韧性的林墨。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个定心丸，无声地告诉她们：看，我没死成，还是那个德行，所以你们也别太当真，该干嘛干嘛去吧。
这份独特的“能力”，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但正是这份能力，让他在这个危机四伏、人心复杂的漩涡里，如同一根看似脆弱却异常坚韧的蛛丝，微妙地维系着某种摇摇欲坠的平衡，也让这些环绕在他身边一个比一个不好惹的女性，在愤怒与悲伤之余，总是忍不住为他……又气又笑，无可奈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