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尴尬得陆瑾能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一座紫禁城！
“我……”陆瑾拿着那罐冰凉的发蜡，手足无措，想拒绝，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愣着干嘛呀，陆姐，”小桃还在旁边拱火，一脸“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快点呀，不然等下头发干了就不好定型了。”
陆瑾骑虎难下，只能在心里把小桃问候了一遍。
他抬眼，从镜子里对上了沈星澜的视线。
那双桃花眼，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他正通过镜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像是在欣赏一出由他亲手导演的好戏。
哼，又不是给我擦头发！
他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站到了沈星澜的身后。
这个距离，太近了。
他几乎能闻到沈星澜身上被雨水冲刷后混合着沐浴露和那股木质香气的、独特的又湿润的味道。
他拧开发蜡，用指尖抠了一点透明的膏体，在掌心搓开。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
银灰色的发丝，微湿，带着凉意，触感柔软。
陆瑾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他用手指捻起一缕发丝，试图把它塑造成剧本里要求的、那种带点凌乱感的造型。
他的动作不可避免地有些僵硬。
毕竟，他这双手，以前是用来在键盘上杀伐决断的。
“等等。”一只手，忽然从下方伸了过来，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
陆瑾的身体，瞬间僵住！
那只手，温热，干燥，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无法挣脱的禁锢感。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陆瑾能清晰地感觉到沈星澜温热的掌心，正贴着他手腕内侧那片最敏感的皮肤。皮肤之下，是他那因为惊吓和紧张而疯狂加速的脉搏。
“咚、咚、咚、咚……”
一声声，清晰地，通过两人相贴的皮肤，传递了过去。
“那个……”
小桃那八卦又识趣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服装老师，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点事跟你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疯狂地给旁边已经看呆了的服装助理使眼色，然后连拖带拽地把人拉了出去。
出门前还非常“贴心”地把化妆间的门给带上了。
“咔哒”一声。
整个世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陆瑾感觉自己的头皮都麻了。
他想把手抽回来，但沈星澜抓得很稳，他根本动弹不得。
在只剩下两人的狭小空间里，沈星澜没有立刻说话，他抓着陆瑾的手腕，然后用他另一只手的指腹，开始缓缓地摩挲着陆瑾的手背。
“沈星阑……？”
“你的手……”终于，沈星澜开口了。
他的声音比刚才在雨里拍戏时还要沙哑，低沉得像是大提琴的拨弦，在安静的化妆间里，得格外清晰。
他抬起眼，目光幽深地穿过镜子，死死地盯着陆瑾那张因为惊慌而血色尽失的脸。
“……很漂亮。”
陆瑾的心脏，狠狠地漏跳了一拍。
然而，这还没完。
沈星澜的目光，从他的脸，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那只被他攥在手心里的属于陆瑾的手上。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和我之前跟你说的哪位兄弟……也很像。”
“他打游戏的时候，”沈星澜的指腹，轻轻划过陆瑾修长的指节，像是在描摹着什么，“手速快得像一道幻影。”
“你打游戏吗？这双手看起来很适合打游戏。”
“幻影。”陆瑾想起了当年他还在打职业的时候，有一次比赛，解说员在评价他那神乎其技的极限操作时，就用过这个词——“Silver的手速，快得就像一道银色的幻影！”
而沈星澜，这个菜鸟，当时就坐在台下，亲眼见证了那一幕！
他知道了？！
还是说……他只是在试探？！
无数个念头在陆瑾的脑子里疯狂乱窜，搅得他天翻地覆。
恐惧、震惊、羞耻、愤怒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剥光了所有伪装的小丑，赤身裸体地，站在了这个男人的面前任由他审视玩弄。
那只被他握着的手，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那只曾经在键盘上敲出过无数奇迹、为他带来无上荣耀的手，此刻，却像一个证据，一个无法磨灭的烙印，将他死死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沈星澜。”
陆瑾的心脏狂跳，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因为动作太过剧烈，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狼狈地向后退了一步。
管他知道不知道。
陆瑾猛地别开视线，声音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猛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平复下来。
“沈老师，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请您自重！”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紧接着是椅子被轻轻推动的声音。
陆瑾的汗毛，唰地一下全他妈立起来了。
其实陆瑾说完就后悔了，不就是摸摸手吗？当时和沈星澜在一个宿舍的时候又不是没有摸过。是他陆瑾现在变成了一个柔弱的少女，是他急需一笔钱来沈星澜工作室应聘的助理，是他现在没办法丢掉这份工作。
“对不起沈老师。”陆瑾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个猛子就朝门口窜了过去！
手刚搭上门把手——
“陆瑾。”沈星澜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
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甚至还带着一丝无奈。
陆瑾的动作僵住了。
他背对着沈星澜，完犊子了。
他连名带姓地叫我了。
这不是“陆助理”，不是“你”，是“陆瑾”。
那个曾经在大学宿舍里，在他打游戏打到半夜，被他一脚踹醒去买夜宵时，会睡眼惺忪地应一声“知道了，瑾哥”的沈星澜，现在用一种全新的、陌生的、带着无上权力的语气，叫出了他的名字。
“报告在秦姐那里。”
沈星澜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什么？”陆瑾的大脑一时没转过来。
“《天穹娱乐旗下艺人商业价值与竞品对比分析报告》。”沈星澜一字一顿地念出了一个长得能噎死人的标题，“秦姐让你做的。”
陆瑾：“……”
他猛地回过神来。
“我马上去！”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连一句“沈老师再见”都忘了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