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胡说八道！”陆瑾下意识地反驳，但声音里却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你也知道我们以前是室友！他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看你现在这副模样，起了歹心？”林子凯一针见血，“别自欺欺人了。我刚才喊他‘老沈’，那是咱们大学宿舍的叫法，他听到的瞬间，眼神都变了。他百分百知道你这壳子底下是谁了！”
“他……”陆瑾的心，猛地一沉。
“他没戳穿你，还顺着我的话演，说会‘照顾好你’，这意味着什么？”林子凯凑近他，压低声音，像个循循善诱的魔鬼。
“意味着，他不仅知道你是谁，而且，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你是男是女，他要的，就是你这个人。”
“兄弟，你不是掉坑里了，你就从了吧！你想想，你现在身无分文，变回去的手术费还遥遥无期。沈星澜，顶流巨星，有钱有颜，还他妈对你死心塌地。你只要点个头，别说手术费了，你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给你摘下来，这波不亏！”
林子凯的话，像一把重锤，一下一下地，砸在陆瑾混乱的心上。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致命的诱惑。
但陆瑾的自尊，他那可悲又可笑的、属于前职业冠军“Silver”的骄傲，让他无法接受这种近乎“卖身”的逻辑。
“滚蛋！”陆瑾一把推开他，眼眶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微微泛红，“我的事不用你管！钱我自己会想办法，你赶紧给我滚！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仓库。
林子凯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嘟囔了一句。
“死鸭子嘴硬……明明刚才沈星澜说‘我的人’的时候，你耳朵都红透了。”
——
陆瑾回到片场时，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对劲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粉红色的、黏糊糊的八卦气息。
化妆师小桃更是重量级。
她一看到陆瑾回来立刻像只小蝴蝶一样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得满脸通红，压低声音尖叫：“陆姐，陆姐，刚才，刚才沈老师说‘我的人’的时候！哇靠！男友力MAX！我拍下来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高清特写！我马上就去开个超话！就叫‘星辰入瑾’怎么样？！”
陆瑾：“……”
我谢谢你啊！
陆瑾僵硬地抽出自己的手，试图挤出一个“别说了再说人就没了”的微笑，但脸上的肌肉已经完全不受控制。
他不敢去看沈星澜。
他用眼角的余光都能感觉到那个男人投来的视线。
陆瑾整个下午都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机械地递水、递剧本、补妆、撑伞。他全程低着头，把自己当成一团空气，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他越是这样，周围那种“小情侣闹别扭，男方正在无声哄劝”的氛围就越是浓厚。
好不容易熬到导演喊“收工”。
陆瑾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一场BO5的决赛身心俱疲。
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只想赶紧钻进保姆车，然后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与世隔绝。
“陆瑾，你跟我来一下。”
陆瑾的身体，瞬间僵住。
是秦舒。
他缓缓转过身，看到星曜引力工作室的CEO
秦舒永远穿着一身笔挺西装套裙，戴着金丝眼镜，此刻正用一种毫无感情的眼神看着他。
“好的，秦姐。”
该来的，总会来。
秦舒没有带他去人多的地方，而是领着他走到了片场外一个无人的休息区。
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得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
秦舒停下脚步，转过身：“今天下午那个男人，是你什么人？”
陆瑾的喉咙，瞬间发紧。
他只能沉默。
而他的沉默，在秦舒看来，就是默认和心虚。
秦舒的眼神更冷了。
“陆瑾，”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作为沈老师的助理，我希望你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的工作，是辅助他，而不是给他制造麻烦。我不管你私下里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过去，但在工作时间，在沈老师身边，你代表的就不是你自己，而是星曜引力工作室的脸面。”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压迫感。
“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不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社会关系带到工作中来，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甚至可能被狗仔拿来做文章的行为，工作室都绝不容忍。”
“沈老师现在正处于事业上升的关键期，容不得半点差池。你如果不能保证自己的专业性，不能管好自己的私生活，这个位置，有的是人想坐。”
“听明白了吗？”
乱七八糟的社会关系……
曾经沈星澜是他最好的兄弟，是他从一无所有到站上世界之巅，再到跌落谷底都陪在他身边的人。
可现在，在他的老板在他的上司眼里，却成了“乱七八糟”的、需要被“清除”的麻烦。
他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是。”
秦舒看着他这副“顽抗到底”的模样，眉心微蹙，她以为自己的话还不够重。
“我希望你是真的明白了。”她冷冷地丢下最后一句话，“沈老师心软护着你，但工作室有工作室的规矩，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便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下陆瑾一个人站在原地，像一尊被全世界抛弃的雕像。
晚风吹过，他只觉得浑身冰冷。
——
黑曜石保姆车里。
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陆瑾一上车就缩到了离沈星澜最远的角落里戴上耳机，把脸转向窗外，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架势。
他胸口那股火还没消下去。
被林子凯那个沙雕气，被剧组的人八卦，这都算了。
但被秦舒那样劈头盖脸地训一顿，还把他最好的兄弟说成是“乱七八糟的关系”，这口气，他咽不下。
凭什么？
就因为他现在是个“助理”？就因为他拿了这份工资？他就可以被这样理所当然地审判，被剥夺掉所有的私人关系和尊严？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市区的路上，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陆瑾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光影，感觉自己就像这光影一样，虚幻，不真实，随时都会破碎。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接受这份工作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
为了那笔天文数字般的手术费，把自己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没有尊严的金丝雀，真的值得吗？
“心情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