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一愣，摘下一只耳机转过头。
沈星澜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剧本正静静地看着他。车内的灯光很暗，将他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陆瑾没说话，只是闷闷地把头转了回去。
“因为秦姐说的话？”沈星澜又问。
陆瑾心里一惊。
他怎么知道？
转念一想，秦舒是他的经纪人，她找自己谈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股更加烦躁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也是为了我好。”沈星澜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轻声解释道，“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被无限放大，保护我，是她的首要职责。”
又是这套说辞。
陆瑾心里冷笑一声。
是啊。
他不想说话，只想一个人静静。
车厢里又恢复了沉默。
陆瑾重新戴上耳机，把音乐声调到最大，试图用噪音麻痹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快要被摇滚乐震得昏昏欲睡时，沈星澜的声音再一次不大不小地地穿透了鼓点，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和林子凯，以前关系很好？”
陆瑾浑身一僵。
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他看不清沈星澜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那道专注的视线牢牢地锁在自己身上。
良久，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沉闷的音节。
“……嗯。”
“以后，离他远一点。”沈星澜说。
陆瑾猛地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昏暗的光线和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交织成的光影中，沈星澜的那双桃花眼深不见底，像两潭幽深的、沉静的漩涡。
紧接着，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的语气，说出了后半句话。
“我不喜欢，”
“他看你的眼神。”
“你……”陆瑾张了张嘴。
“我说。”沈星澜的身体微微前倾，车内昏暗的光线让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声音低沉得像是大提琴的最低音，“离他远点。”
这不是商量。
——
第二天，星曜引力工作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昨天片场那出“霸总护妻，怒斥前任”的年度大戏，经过小桃等八卦先锋队成员一夜的发酵，已经升级成了“顶流巨星为爱痴狂，神秘女助理身世成谜”的史诗级连续剧。
陆瑾一进办公室，就收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混杂着“羡慕嫉妒恨”和“嗑死我了”的复杂目光。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工位。
“咳。”
一声清咳打断了办公室里黏糊糊的粉红泡泡。
秦舒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套裙，嘴唇是肃杀的红：“全体都有，会议室，五分钟后开会。”
“天穹集团的公关总监宁婧，宁总，今天会过来进行年中风险评估，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谁要是出了岔子，自己卷铺盖滚蛋。”
天穹娱乐？公关总监？
这不就是沈星澜那个“金主爸爸”派来的人？
——
会议室里。
长条会议桌的主位空着，那是沈星澜的位置。秦舒坐在主位左手边，而她的对面坐着一个女人。
那就是宁婧。
陆瑾只看了一眼，就感觉自己脖子后面开始冒凉气。
怎么形容这个女人呢？
她就像是电影里那种专门负责清理主角团的终极反派。
一身剪裁利落的灰色范思哲西装，齐耳短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厚得看不到半点情绪。
她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看任何人，只是慢条斯理地用酒精湿巾擦拭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人到齐了？”
宁婧擦完电脑，将湿巾精准地丢进手边的垃圾桶终于抬起了头。
小桃紧张地攥紧了衣角，宣传组的两个小姑娘连呼吸都放轻了。
“开始吧。”宁婧收回目光看向秦舒。
会议开始了。
前面半个小时，都是些常规的业务汇报。数据、KPI、下半年规划……陆瑾听得昏昏欲睡，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什么世界五百强的高层会议。
“……以上，就是我们工作室下半年的宣传重点。”秦舒合上文件夹，总结陈词。
宁婧点了点头，没说话。
她伸出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发出“叩、叩”的轻响。
“秦总监的规划一如既往的专业。”宁婧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不过，在评估风险之前，我有一个小问题。”
她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陆瑾。
“这位……新来的助理，陆瑾小姐，对吧？”
来了！
陆瑾的背脊瞬间绷成了一根钢筋。
“是。”陆瑾硬着头皮抬起头。
“我看过你的档案。”宁婧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光，“背景很干净，干净得有点不正常，非科班出身，没有任何业内从业经历。”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冰冷的弧度。
“星曜引力工作室的门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
秦舒坐在对面，端起咖啡杯慢悠悠地吹了口气。
陆瑾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我……”陆瑾的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还是说。”宁婧的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压迫感瞬间放大了十倍，“陆小姐有什么……我们这些凡人看不到的‘特殊’的过人之处？”
“特殊”两个字，她咬得特别重。
所有人都听懂了这言下之意。
操！
“呲——”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沈星澜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丝质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一段精致的锁骨。
“抱歉，来晚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径直走到主位坐了下来。
“刚才聊到哪了？”沈星澜看向宁婧，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宁婧脸上的冰霜融化了一丝，面对着天穹娱乐最大的摇钱树，她再强势也得给几分面子。
“没什么沈老师。”宁婧也笑了笑，“只是在和新同事交流一下，了解一下基本情况。”她说。
“毕竟，沈老师您身边的每一个岗位都至关重，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变量’都可能对整个项目造成不可估量的风险。”
她嘴上说着“变量”，眼睛却盯着陆瑾，那意思不言而喻。
秦舒放下了咖啡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戏。
“叩。”
一声轻响。
是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
只见沈星澜不知何时收起了脸上的微笑，他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不紧不慢地敲了一下：“宁总监，我的人，我信得过。”
小桃在桌子底下已经激动得快要掐断自己的大腿了。
秦舒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没想到沈星澜会这么不给她和宁婧面子直接把事情挑明了。
宁婧脸上的假笑也彻底消失了。
最终先败下阵来的是宁婧。
她缓缓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既然沈老师这么说。”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毫无感情的冰冷的语调，“那我自然是相信沈老师的眼光。”
她没再看陆瑾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面前的笔记本。
“不过……”她的话锋，猛地一转，“风险评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有些东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沈星澜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的能力，以后我会亲眼‘看’到的。”说完宁婧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站起身。
“今天的会就到这里，秦总监，后续的资料麻烦你发到我邮箱。”
她踩着高跟鞋走出了会议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