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棚的风波，最终还是被强行压了下去。
几天后，电影《旧梦渡》正式在同名影视基地开机。
《旧梦渡》影视基地是国内最大的民国风情外景地，青砖黛瓦，黄包车，有轨电车，百乐门风格的歌舞厅，一切都仿佛将人拉回了那个风雨飘摇又纸醉金迷的年代。
陆瑾作为沈星澜的贴身助理自然是全程跟组，享受24小时无休的贴身待遇。
然后，他的受难日就正式开始了。
第一场戏，男主角，一个家世显赫的少帅，在火车站与他留洋归来的未婚妻重逢。
沈星澜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深灰色军阀制服，脚踩锃亮的黑色长筒军靴，腰间束着武装带勾勒出紧实的腰线和宽阔的肩膀，他没戴军帽，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张本就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在笔挺制服的映衬下更添了几分说一不二的强势和禁欲感。
当他从导演的监视器后面站起来走向片场中央时，整个剧组都发出了此起彼伏的的抽气声。
“我靠……”小桃在陆瑾身边捧着脸，一脸痴迷，“老板这身……也太绝了……这谁顶得住啊！”
陆瑾没说话。
他顶不住。
但他不是被帅的。
拍摄的时候，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穿着一身军装的狗逼走到了女演员高蕊面前，然后，在导演的一声“Action”之后，极其自然地张开双臂，将那个穿着洋裙的女人拥入怀中。
那是一个温柔而克制的拥抱。
沈星澜的手，一只轻轻地搭在高蕊的腰上，另一只手，则温柔安抚性地抚摸着她的后脑。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高蕊的头顶，微微垂着眼，那双深邃的桃花眼里，盛满了失而复得的欣喜和久别重逢的深情。
“咔！很好！情绪非常对！”导演在监视器后兴奋地大喊。
陆瑾站在人群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手里的保温杯都快被他捏变形了。
都是演的。
这小子演技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记得大学那会儿，这小子参加个话剧社，演个路人甲都能同手同脚。
现在呢？
看看这眼神和动作，看看这温柔到能滴出水来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真是失散多年的情侣呢。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连他自己都无法言说的酸涩直冲天灵盖。
陆瑾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疯了。
“小瑾，发什么呆呢？过来搭把手！”
一个清脆又带着点不耐烦的女声打断了陆瑾的“怨妇”模式。
他回过头，看到一个身材高挑扎着利落高马尾的女，正叉着腰瞪着他。
女人大概三十岁上下，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穿着一件黑色运动背心和工装裤，手臂线条紧实有力，眼神犀利得像鹰。
这是剧组的动作副指导，周芒，一个在片场以严格和强硬著称的御姐。
“周指导。”陆瑾收敛心神，赶紧跑了过去。
“把那箱道具给我搬到三号机位旁边去，快点，马上要拍下一场了！”周芒用下巴指了指墙角一个半人高的木箱子。
那箱子看起来就分量不轻，旁边两个场工小哥正准备合力去抬。
“哦，好。”陆瑾没多想，走过去，弯腰，双手抓住箱底的凹槽，深吸一口气，腰腹核心瞬间发力——“起！”
沉重的木箱，被他一个人稳稳地端了起来，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晃动。
周围准备看他笑话的几个场工，瞬间都看傻了眼。
“这小助理，力气这么大？”
“看着瘦瘦小小的，这爆发力……”
陆瑾没理会周围的议论，抱着箱子迈开步子就往机位那边走，他现在满心都是沈星澜和女演员的对手戏，只想找个东西发泄一下。
可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周芒的眼神变了。
她没有看那个被轻易抬起的箱子，而是盯着陆瑾的背影发呆，准确地说，是盯着他从发力到行走的整个动态过程。
瞬间的下蹲，核心收紧，手臂协同发力的方式……还有那几步路的节奏和落脚点的精准……
太熟悉了。
那不是一个普通女孩该有的动作模式。
那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刻在肌肉记忆里的追求极致效率的反应。
周芒的瞳孔微微一缩，一个尘封已久的ID，猛地从她记忆深处跳了出来。
——Silver。
几年前，她还是个沉迷电竞的网瘾少女时，曾在总决赛的直播里见过那个ID的主人。
那个在键盘和鼠标之间，用非人的手速和神级的预判统治了整个赛场的少年。
他当时的每一个操作，每一个微小的走位都和眼前这个小助理搬箱子的动作一样，充满了某种变态精准的美感。
像吗？
周芒皱起了眉。
怎么可能。
可一个人的走路姿势和发力习惯，太难改变了。
但一个电竞大神，怎么会变成一个顶流明星身边的小助理，还是女生？
周芒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出脑海：“大概是自己看错了。”
周芒掏出手机，熟练的打开自己每天都要看上无数次的界面，对面的头像依旧是黑色。
“Silver。”周芒喃喃，“我怎么会把别人认作是你呢？”
从那天起，周芒看陆瑾的眼神依旧多了一丝探究，而这份探究，很快就变成了陆瑾新的噩梦。
“陆瑾。”
这天下午，剧组正在拍一场追逐戏，周芒站在高处，用扩音喇叭指挥着群演的走位。
“你站那儿干嘛，当电线杆吗？没看到镜头要摇过来了吗？会不会看走位？”
被点名的陆瑾一脸懵逼。
他明明站在导演划定的安全区里，离镜头八百米远。
“我……”
“我什么我？过来！”周芒冲他招了招手，语气不容置喙。
陆瑾只好憋屈地跑了过去。
“助理也得懂走位，别到时候老板在前面拼死拼活，你个助理在后面给人穿帮，那像话吗？”周芒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从今天起，没你事的时候，就跟着我学学怎么在片场走路。”
陆瑾：“？”
走路？
老子活了二十多年，要你教我怎么走路？
但他不敢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是，周指导。”陆瑾说。
然后，陆瑾的“地狱级军训”就这么开始了。
“重心，你的重心太高了。”周芒一巴掌拍在陆瑾的后腰上，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趔趄，“像什么样子。”
陆瑾咬着牙，脸涨得通红。
老子忍。
“腿，用大腿内侧发力，别他妈用你那点可怜的脚踝力量。”周芒毫不客气地踢了踢他的小腿，“看我。”
她亲自做示范，步伐轻盈而稳定，落地无声，整个人像一只优雅的猎豹。
“看到没有，省力，而且稳，你再走一遍。”
陆瑾只能屈辱地模仿着。
可他当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习惯了男性的发力模式，现在要他强行扭转，比让他绣花还难受。
他走得歪歪扭扭，浑身别扭。
“不对。”周芒直接上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