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三米？
什么意思？
只有两个人，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却同样快到极致的反应。
一个是周芒。
在听到那声指令的瞬间她甚至没有抬头去看现场，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震撼，随即化为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她猛地按下总控制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对着耳麦爆喝一声：
“威亚组！B计划！紧急制动变轨！！”
另一个，是身在半空的沈星澜。
在听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仿佛来自遥远记忆深处的声音时，他的身体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在空中强行扭转腰腹，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身体在下落的过程中朝着指令中的方向猛地偏移了过去。
“轰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沉重的铁皮道具箱重重地砸在了沈星澜原本的落点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地面震颤，尘土飞扬。
而沈星澜，则在周芒的紧急操控和自己的强行变向下，堪堪地擦着那铁箱的边缘摔在了三米之外的备用软垫上。
“噗通”一声闷响。
虽然姿势狼狈，但毫发无伤。
整个片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倒塌的铁箱和不远处挣扎着起身的沈星澜，后背一阵阵地发凉。
刚才……
就差那么一点点……
如果不是那一声吼……
如果不是沈星澜那一下极限的空中变向……
后果……
没人敢想下去。
“停，停拍！全组停拍！！”导演终于反应过来，他脸色煞白地从监视器后冲了出来，声音都在发抖，“快！医务组检查沈老师的伤！”
现场瞬间乱成一团。
小桃和秦舒尖叫着朝沈星澜跑去，而周芒则缓缓地站直了身体，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落在了那个始作俑者身上。
陆瑾已经冲到了离沈星澜不到十米的地方。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肾上腺素褪去后，巨大的后怕和恐惧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刚才干了什么？
他喊了什么？
左侧三米……
那是游戏里的术语！是他在指挥战队时最常用的精确报点方式。
他怎么会……他暴露了。
陆瑾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手脚冰凉，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但已经晚了。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陆瑾僵硬地抬起头。
沈星澜不知何时已经推开了围上来的医务人员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依旧是那副戏里的狼狈造型，脸上还沾着烟灰，额角的“血”顺着脸颊流下，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他站得很稳，他抓着陆瑾手腕的力道也大得惊人。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一双深不见底的复杂到极点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
那眼神里，有劫后余生的惊悸，有难以置信的震撼，还有一丝陆瑾看不懂的滚烫的东西，像猎人终于看到了自己追寻已久的猎物，露出了它隐藏最深的独一无二的爪牙。
“你……”沈星澜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停住了。
——
“医生，医务组快他妈过来！”导演的吼声已经劈了叉，他连滚带爬地冲向沈星澜，那张布满褶子的脸白得像刚从面缸里捞出来。
秦舒和一群工作人员也尖叫着围了上去，场面一度混乱到堪比釜山行现场。
“沈星澜，你怎么样？”秦舒拨开人群瞬间站定在沈星澜面前，她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飞快地扫过沈星澜全身，在确认他没有缺胳膊少腿后，那股子杀气瞬间调转枪头对准了另一边。
“周指导！”秦舒的声音穿透力极强，整个片场的温度都仿佛降了三度，“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周芒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脸色也极其难看，她看了一眼那个砸得变了形的铁皮箱沉声道：“是我的疏忽，道具组的卡扣有老化迹象，我检查威亚的时候漏掉了对场景固定物的二次排查。”
“疏忽？”秦舒冷笑一声，镜片上反射着冰冷的光，“秦总监，一句疏忽，就能解释为什么天穹娱乐的S级艺人刚才差点在你的片场变成一摊肉泥吗？！”
“我会承担全部责任。”周芒的回答依旧硬邦邦的。
秦舒却不看她，目光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落在了还被沈星澜攥着的陆瑾身上。
“责任？好啊。”她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我听说，在事故发生前，是这位陆助理在对讲机里‘指挥’了全场，是吗？”
“我……”陆瑾刚想开口，秦舒就直接打断了他。
“一个助理，在正式拍摄时，越权指挥现场，干扰爆破和威亚组的正常工作流程，周指导，这也是你‘责任’的一部分吗？”秦舒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往陆瑾身上捅，“还是说星曜引力工作室的门槛已经低到什么人都能对价值上亿的项目指手画脚了？”
陆瑾的脸瞬间涨红了。
要不是老子，你们的“S级艺人”现在已经准备开席了好吗！
但这话说的太难听了些，就连沈星澜都微微皱起了眉，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
“没错，是我让她喊的。”周芒往前站了一步，像一堵墙，不偏不倚地正好挡在了秦舒和陆瑾之间。
全场皆惊。
陆瑾也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周芒穿着工装外套的背影。
“我的威亚组在另一侧，有视觉盲区，爆破的烟雾会影响主监视器的实时判断。”周芒面不改色，语气平稳，“所以我需要一个观察员在视野最好的三号机位做紧急预警，我把对讲机给了她，授权她，在看到任何异常情况时可以第一时间喊停。”
她顿了顿，转过头，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秦舒，最后，落在了沈星澜的脸上。
“事实证明，你的助理反应比我的专业团队还快，她不仅看到了，还精准地报出了规避点。”
周芒的嘴角，扯出一抹近乎嘲讽的笑意。
“沈老师，你这个助理是个好苗子，比我见过的很多光会摆姿势，连摔倒都要找替身的‘花瓶’强多了。”
秦舒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开了染坊。
周芒这番话，简直就是当着全剧组的面，左右开弓，狠狠抽了她两个大嘴巴子。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既然是周指导的安排，那最好不要再有下一次。”
说完，她狠狠地瞪了陆瑾和周芒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好了好了，都散了散了。”导演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今天就到这儿，收工，沈老师先去休息室处理一下伤口。”
人群渐渐散去。
沈星澜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攥着陆瑾手腕的手，直到此刻他才缓缓松开。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