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深吸一口气，翻开剧本找到了那场戏，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棒读课文的语气念出了女主角的第一句台词。
“傅承轩，你放开我。”
他念完抬头看着沈星澜，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怎么样，可以放过我了吧？
然而沈星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那股子烦躁竟然奇迹般地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陆瑾完全看不懂的复杂到极点的幽光。
仿佛，他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
“不对。”沈星澜摇了摇头，声音却比刚才柔和了许多，“你的情绪不对。”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陆瑾因为紧张而紧紧抿着的嘴唇。
“这里，应该是颤抖的带着不甘和委屈。”
“……”
陆瑾浑身的汗毛在那一瞬间全部炸了起来。
指尖传来的触感又凉又软，像一片羽毛，却在他的唇上燃起了一片燎原大火。
他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了沈星澜的手。
“沈总！”他的声音都变调了，“请您自重。”
“我在教你入戏。”沈星澜收回手，表情坦然，“还是说你希望我们再NG十七次，然后让全剧组的人都来‘欣赏’你的表演？”
“再来。”沈星澜开口。
陆瑾咬了咬牙，闭上眼，脑子里疯狂回忆着下午那个小花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他再次睁开眼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傅承轩……你放开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好。
有进步。
至少听起来不像机器人。
对面的沈星澜，却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他的眼神瞬间变了。
如果说刚才他还只是一个在指导演员的导演，那么现在他就是那个被嫉妒和占有欲冲昏了头脑的偏执疯狂的“傅承轩”。
“我想怎么样？”
他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痛苦，他一步一步地朝着陆瑾逼近。
“你问我想怎么样？”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质问狠狠地砸向陆瑾。
陆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拿着剧本的手都抖了一下。
这……入戏也太快了吧？！
他根本不需要看剧本，那些台词就像是从他灵魂深处吼出来的一样。
“你明知道我爱你！明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沈星澜的眼睛红了，里面翻涌着陆瑾完全无法承受的浓烈到近乎毁灭的情感。
是爱，是恨，是绝望，是疯狂。
陆瑾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沈星澜问的根本不是剧本里的那个女主角。
他问的是他，陆瑾。
那个三年前一声不吭从他世界里彻底消失的，陆瑾。
“我……”陆瑾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被那双眼睛钉在了原地。
“说话啊！”
沈星澜猛地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着，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这具躯壳里晃出来。
“你告诉我，那三年你去了哪里？！你有没有……哪怕有一次，想起过我？！”
他的力道很大捏得陆瑾的肩膀生疼。
他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男人，看着他眼底那片化不开的痛苦，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酸
“我……”陆瑾艰难地按照剧本上的台词念了下去，“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说出口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沈星澜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那片翻涌的炽热的岩浆在瞬间冷却，凝固成一片死寂的绝望的冰原。
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交织，缠绕。
陆瑾感觉自己要说点什么，但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沈星澜缓缓地松开了抓着他肩膀的手。
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悲伤的阴影，然后笑了。
“是吗？”他轻声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然后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了两簇疯狂的不顾一切的火焰。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下一秒，沈星澜丢掉了手里的剧本，在陆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猛地扣住陆瑾的后脑勺将他狠狠地按向了自己。
“！”
陆瑾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闻到了一股清冽又霸道的木质香气，混合着汗水的味道，铺天盖地地侵占了他所有的感官。
沈星澜的脸在他的视野里被无限放大。
他能看清他微微泛红的眼角，能看清他紧绷的下颌线，能看清他那双薄唇上因为干涩而裂开的细小纹路。
他能感觉到，对方滚烫的呼吸像灼热的浪潮，一下一下地拍打在他的嘴唇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放慢。
陆瑾的大脑彻底死机，他忘了挣扎忘了反抗，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身在何处。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张俊美到令人心悸的脸，和他眼底那片足以将人焚烧殆尽的偏执而又绝望的深情。
他想，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世界化为一片嗡鸣的白噪音，时间被拉成一根无限长的黏糊糊的麦芽糖。
近了，更近了。
沈星澜扣在他后脑勺上的那只手，力道大得惊人，却又带着一种滚烫的颤抖。
而他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环住了他的腰。
隔着一层薄薄的白衬衫，那只手掌的温度烫得他腰间的皮肤一阵战栗。
【生理反应：腰部肌肉收缩，心率飙升至180，呼吸停滞。】
【心理反应：……】
心理反应是什么？
去他的心理反应！
陆瑾的大脑即将因为过载而彻底蓝屏死机，他的视线越过沈星澜的肩膀，落在了他身后那面巨大的落地镜上。
然后，他看见了，镜子里一个留着银灰色及肩短发的“少女”，正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死死地禁锢在怀里。
“少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盛满了惊恐、迷茫，还有的羞耻和慌乱。！
镜子里的那个“她”分明已经……已经开始被这具身体同化了。
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那种被侵犯时的无力感，那种……那种惹人怜爱的脆弱感……
那不是他！
绝对不是他陆瑾！
“你为什么……”沈星澜的声音很轻很哑，轻轻地搔刮着陆瑾的耳膜。
他的额头抵着陆瑾的额头，滚烫的呼吸尽数喷洒在陆瑾的唇上。
“……就是不肯看看我呢。”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