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澜？！
这是人叫的吗？！
大学四年，他都是“老沈”、“沈狗”这么叫过来的，什么时候叫过这么肉麻兮兮的名字？！
陆瑾死死地咬着后槽牙，把那件西装外套抓得死紧，仿佛那是他对抗沈星澜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决定装死。
只要我不回应，只要我当没听见，这场该死的暧昧对话就进行不下去。
于是他把头一扭，重新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车厢里又一次陷入了死寂。
但这一次的死寂比刚才更加磨人。
陆瑾能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正一瞬不瞬地胶着在他的身上。
那道视线像有实质一样，从他银灰色的发梢到他颤动的睫毛，再到他微微泛红的耳垂，一寸一寸地缓慢地描摹着。
让人坐立难安，如芒在背。
他的身体，在他的意志之外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尤其是耳朵。
烫得快要烧起来了。
【别看了别看了，再看老子就要自燃了！】
【他到底想干嘛？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不可能啊，我伪装得这么好……】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陆瑾自己狠狠地掐死了。
酒精，疲惫，还有这该死的让人胡思乱想的气氛，终于彻底摧毁了陆瑾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他的意识渐渐沉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
在彻底睡过去之前，他的脑子里还残留着大学时期的一些零碎片段。
阳光正好的午后，宿舍里沈星澜戴着耳机，皱着眉，一遍遍地看着他的比赛录像，试图学习他的操作。
大雨滂沱的夜晚，他发着高烧，是沈星澜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三条街，才找到一家还没关门的社区诊所。
还有他退役后最潦倒的那段日子，也是沈星澜，以一种别扭又笨拙的方式给了他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虽然那笔钱，他至今仍视为一笔需要偿还的债务。
但这个人……
这个人，确实，对他很好。
一直都很好。
“老沈……”
在半梦半醒之间，陆瑾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已经模糊成一片光海的霓虹，下意识地用大学时期的称呼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谢了……你真是个……好兄弟……”
声音很轻很模糊，像梦呓。
但在这绝对安静的车厢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哒。”
沈星澜敲击屏幕的手指停住了，他缓缓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那个已经彻底睡熟的人身上。
陆瑾的头靠着车窗睡得毫无防备，他那头银灰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贴在绯红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地垂着，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诱人，他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吸平稳而绵长。
身上还盖着他的西装外套。
心脏又酸又麻。
沈星澜默默地看着陆瑾，看了很久很久。
车内的光影明明灭灭地，落在他那双深邃得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绪。
三年了。
他找了这个人三年。
他疯了一样地往上爬，站到这个最高最亮的位置，就是为了让这个消失在人海里的家伙能看到自己。
现在人找到了，就在他身边，触手可及。
却顶着另一副模样，用最无辜的姿态，对他说——你是个好兄弟。
沈星澜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的头缓缓地朝着陆瑾的方向凑了过去，动作很轻很慢，生怕惊醒了眼前这个，他肖想了无数个日夜的人。
两人的距离一点点地被拉近。
十厘米。
五厘米。
一厘米。
直到，他们的呼吸近在咫尺交缠在一起。
沈星澜能闻到从陆瑾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淡淡的混合着酒香和少女体香的，甜腻的味道。
他停了下来，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温热的脸颊。
“可是陆瑾……”在陆瑾的耳边，沈星澜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近乎叹息的声音，轻轻地说。
“我不想再当你的兄弟了。”
——
【黑曜石】保姆车里，那道缓缓升起的隔板将车厢后座彻底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流动的孤岛。
空气里只剩下那句不算告白的告白在缓慢地沉降。
“……我不想再当你的兄弟了。”
说完这句话，沈星澜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失控了二十多年的心脏正发出擂鼓般的轰鸣。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因为酒精而泛着薄红的脸颊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的、微微颤动的睫毛。
整整三年。
在无数个深夜，靠着几张大学时期的旧照片和那些被翻到包浆的比赛录像，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描摹这张脸。
现在真人就在这里。
温热的，柔软的，带着呼吸的。
毫无防备地，睡在他的身边。
沈星澜缓缓坐直身体靠回柔软的椅背，抬手，用指关节用力的按压着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他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一个跟踪狂，一个偷窥犯，一个把所有偏执和妄念都藏在完美皮囊之下的疯子。
而那个被他觊觎了整整三年的猎物此刻正盖着他的衣服，睡得像头死猪。
他盯着陆瑾的睡脸看了足足十秒，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里翻涌的情绪瞬间切换到了“老子真是养了个祖宗的无奈”。
算了。
沈星澜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陆瑾身上淡淡馨香和酒气的味道钻入鼻腔，让他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拿出了手机。
这场从大学时期就开始的游戏，他已经等待了太久，现在，猎物自己走回了猎场，那么游戏规则，就该由他这个猎人来重新制定了。
屏幕亮起，映着他那张冷白皮的脸，神情专注而冷酷。
他点开那个置顶的备注为【秦姐】的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沈星澜】：秦姐，发个内部通知。
消息发出去不到三秒，对面几乎是秒回。
【秦姐】：说，什么事让你不惜得罪宁婧也要在宴会厅里发疯？我刚跟天穹那边解释完，说你入戏太深还没出戏，你最好给我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隔着屏幕，陆瑾都能感觉到秦舒那股杀气。
然而沈星澜对此视若无睹。
【沈星澜】：从明天起，陆瑾的职位，调整为我的“生活总负责人”。
【秦姐】：？？？
【秦姐】：什么？生活总负责人？我们工作室有这个职位吗？这跟贴身助理有什么区别？沈星澜你是不是喝傻了？
【沈星澜】：薪资翻倍，直接向我个人汇报，不需要经过你，她的所有工作内容由我亲自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