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一颗原子弹，直接在陆瑾的天灵盖上炸开了。
那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办公室里的冷气声、沈星澜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甚至窗外的车流声统统消失了。
陆瑾的瞳孔剧烈收缩，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不耐烦的丹凤眼此刻却死死地盯着那三个字。
苏、清、颜。
记忆的闸门，毫无预兆地开始崩塌。
那是在大学的梧桐大道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斑驳陆离。
一个抱着画板的黑长直女孩，回头，对着那个还染着一头嚣张银发、穿着队服的少年露出了说：“Silver，你打游戏时的样子真的好好看，你愿意做我的临时模特吗？”
“喜欢就要坚持，这是你告诉我的。”
“对不起啊，我可能要走了。”
那是陆瑾——或者说Silver，那段中二又热血的青春里，唯一的也是最刻骨铭心的白月光。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可是现在，这个名字就这么突兀地、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怎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瞬间切断了陆瑾的回忆。
陆瑾猛地回过神来，他一抬头就撞进了沈星澜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审视。
沈星澜微微眯起眼，身体前倾，朝着他的目光看去：“苏清颜？认识？”
危！
陆瑾脑子里的警报器瞬间拉响，绝对不能让沈星澜看出端倪！
这个变态如果知道自己和苏清颜的过去，指不定会发什么疯。
陆瑾想起当年他和沈星澜他逃她追的日子，在心里疯狂摇头。
而且自己现在这个鬼样子，要是被苏清颜认出来也太丢脸了，不，绝对不能被认出来！
但是……
想见她。
已经好长时间没见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咳……那个……”陆瑾深吸一口气，拼命压下心脏那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悸动，强行扯出一个笑，“没有啊，我……我是这个苏清颜的粉丝！对！我是她的粉丝！”
为了增加可信度，陆瑾还做作地捂住了嘴，发出一声矫揉造作的惊呼：“天哪，居然能见到活的苏老师！我简直太幸福了！这简直是员工福利啊沈总！”
空气凝固了三秒。
沈星澜看着眼前这个演技浮夸到连十八线小网红都不如的“女助理”，嘴角的笑意更冷了。
“粉丝？”他挑了挑眉，语调上扬，带着一丝玩味，“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只对打打杀杀的游戏感兴趣，什么时候开始涉猎当代艺术了？看来陆特助的艺术细胞潜伏期挺长啊。”
“人总是会变的嘛！”因为太过紧张，陆瑾并没意识到沈星澜语言中的漏洞，他硬着头皮胡扯，“而且苏老师的画很有灵性，光影的处理和人性的洞察简直绝了，我一直都想跟她学习学习陶冶情操的。”
说完，他生怕沈星澜反悔，一把将文件夹抱在怀里：“沈总，这个项目我接了。我保证完成任务绝对不给工作室丢脸，那个……我现在就去准备资料跟那边对接！”
话音未落，陆瑾就像是屁股上着了火一样冲出了办公室。
甚至因为跑得太急，在门口还差点崴了一下脚，但他马上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稳住了身形，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哈。”沈星澜依然维持着那个前倾的姿势，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那扇门仿佛还能映出刚才那个人落荒而逃的背影。
那种眼神。
那种看到名字时瞬间亮起来的像是濒死之人看到了绿洲一样的眼神，那种即便拼命掩饰，也无法藏住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眷恋和狂热。
那是沈星澜看了整整三年，却从来没有在陆瑾看自己时得到过的眼神。
“呵。”一声轻笑，从沈星澜的喉咙深处溢出。
阴鸷暴戾，带着一丝让人胆寒的疯狂。
他慢慢地低下头，看着手里那支刚才还在把玩的钢笔。
那是陆瑾入职那天，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来送给他“拍马屁”的礼物，虽然便宜，但他一直带在身边。
“粉丝……？”
沈星澜喃喃自语，手指猛地用力。
“咔嚓——”
一声脆响。
那支签字笔，在他手中被硬生生地折成了两段。
黑色的墨水瞬间爆开，溅了他满手，顺着修长的指尖滴落在大理石桌面上。
沈星澜随手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上的墨迹。
“苏清颜是吧……”
他把沾满墨水的纸团揉成一团，精准地扔进脚边的垃圾桶里。
“既然你想玩这种‘久别重逢’的戏码，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只不过，这次的剧本，就看你接不接的住了，陆瑾。”
——
星曜引力工作室，女洗手间。
“砰！”
陆瑾冲进最里面的隔间，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那种失重般的眩晕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苏清颜。
她回国了？她居然是这次策展的负责人？
陆瑾颤抖着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搜索框，输入那个熟悉的名字。
满屏的新闻弹了出来。
《天才女画家苏清颜归国首展！》
《用画笔捕捉灵魂的光——专访策展人苏清颜》
照片上的女人比记忆中更加成熟更加知性，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眼神清冷而坚定，站在一幅巨大的抽象画面前，美得让人不敢呼吸。
陆瑾看着屏幕，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那人的脸庞，眼眶有些发热：“你还是这么耀眼啊……学姐。”
他低声呢喃着。
然而，下一秒。
他抬起头，看向了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
一张同样美艳但完全陌生的脸。
“淦！！！”
陆瑾猛地一拳砸在洗手台上，大理石台面震得手骨生疼。
镜子里的“女人”也露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却因为那张脸实在太美，反而显出一种破碎的凌虐感。
陆瑾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拉直了西装的下摆，挺直了腰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