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出来的消息并不是秦舒的,也不是画展工作人员的,而是一个那个他心心念念、却又在此刻让他感到无比心虚的名字:【苏清颜】
消息内容很简单,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穿着白西装的“背影”,正狼狈地逃离艺术馆大门,那是刚才逃跑的陆瑾。
下面配了一行文字:
【苏清颜:刚才跑得太急,你的鞋跟好像有点松了,注意安全。另外……虽然感觉会很冒犯,但是你有些时候很像我的一个朋友,不知道你之后有没有时间,我和和你单独聊一聊。】
轰——!
陆瑾看着那行字,感觉天都塌了。
像谁?
像Silver。
这个充满了沈星澜气息的厨房里,这句话就像是一道催命符,因为,沈星澜也看到了。
那个变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他身后,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
空气瞬间凝固。
原本还带着几分调笑意味的暧昧气氛,在这一秒,彻底变成了令人窒息的寒冬。
“很像一个朋友?”
沈星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没有了刚才的慵懒,也没有了刚才的戏谑,只有一种让人骨髓发冷的平静。
“看来,我的陆特助在苏大画家面前,演得很成功。”
沈星澜伸出手,从陆瑾手里抽走了手机。
“啪”的一声,手机被随手扔到了旁边的洗菜池里,水花溅起。
那是最新款的防水手机,死不了。
但陆瑾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沈……沈星澜……”陆瑾颤抖着开口。
“嘘。”
沈星澜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
他的眼神里翻涌着陆瑾看不懂也不敢懂的风暴:“既然她觉得你像她认识的一个朋友,不问问这位人美心善又有礼貌的苏小姐像谁吗?”
“既然她觉得你像别人。”
沈星澜猛地扣住陆瑾的后脑勺,强迫他抬起头。
“那我就只好让她明白,现在的你,到底是什么。”
下一秒,天旋地转。
陆瑾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沈星澜打横抱起,围裙的带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凌乱的弧线。
“去卧室。”
沈星澜冷冷地丢下三个字,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厨房。
“今晚,我们有的是时间,来好好讨论一下你到底是谁的人。”
陆瑾缩在沈星澜怀里,看着头顶晃动的天花板,听着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声。
他知道,今晚,他是彻底逃不掉了。
——
星海市,星曜引力工作室,总裁特助办公室。
“巴洛克风格强调运动与变化……洛可可风格细腻柔媚。”
陆瑾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把手里那本厚得能砸死人的《西方艺术史通鉴》狠狠摔在桌子上。
虽然摔书的动作很有气势,但下一秒,他就捂着后腰发出一声类似某种小动物受伤般的呜咽:“嘶——疼疼疼……”
该死的沈星澜!
那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陆瑾咬牙切齿地揉着自己快要断掉的老腰,昨晚在那间该死的卧室里,虽然最后并没有真正突破那层底线。
那一晚,他就像个面团一样被沈星澜揉圆搓扁,摆弄出各种羞耻度爆表的姿势,美其名曰“帮特助拉伸筋骨”。
拉伸你大爷!
现在他只要稍微坐直一点,尾椎骨那里就泛起一阵酥麻的酸软感,仿佛身体还记着昨晚被那个男人掌控的恐惧。
“不行,不能想了。”
陆瑾猛地摇了摇头,试图把脑子里那些黄色废料甩出去,他抓起桌上的冰美式猛灌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今天的任务很重。
下午有一个关于“浮光”画展展品布局的讨论会,苏清颜会亲自到场。
“不就是背书吗?”陆瑾重新捡起书,眼神坚定得像要去炸碉堡,“老子当年为了研究战术通宵三天都没猝死,区区几本破书能奈我何。”
三小时后,“白昼梦”当代艺术馆,VIP会议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节油和高档香薰混合的味道。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星海市繁华的街景,窗内则是几位艺术界的“大拿”正对着投影屏幕上的展品指指点点。
陆瑾端坐在会议桌的一角,身穿一套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职业套装。为了显得专业并且遮盖脖子上可能存在的吻痕,他特意选了一件高领真丝衬衫,外面搭了件廓形西装外套。
虽然这身打扮让他看起来像个禁欲系的职场人,但他此刻的坐姿却极其豪迈。
双腿微微分开,背脊挺得笔直,手里转着一支钢笔,眼神犀利如鹰。
他在等一个切入点。
一个能让他一鸣惊人的切入点。
——
“关于这幅《囚鸟》的摆放位置……”
苏清颜的声音响起,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亚麻长裙,黑发随意地挽了个髻,整个人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她指着屏幕上一幅色调压抑的油画,眉头微蹙:“我觉得放在C区的转角处不太合适,那里的光线太硬,会破坏画面中那种‘挣扎’的朦胧感。”
旁边的策展助理连忙点头哈腰:“苏老师说得对,那您觉得放哪儿合适?”
苏清颜犹豫了一下:“我也在纠结,这幅画的情感张力很强,如果处理不好,很容易被周围色彩鲜艳的作品吞没。”
机会来了!
陆瑾眼中的精光一闪,手中的钢笔“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这动静有点大,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苏清颜转过头,那双清冷的杏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陆小姐,你有什么想法吗?”
陆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股因为被叫“陆小姐”而产生的本能不爽,他站起身,动作潇洒地走到投影幕布前。
“其实,我觉得这幅画的核心,不在于‘挣扎’,而在于‘错位’。”
陆瑾的声音清亮,语速平稳,完全没有了平时面对沈星澜时的那种炸毛和慌乱。
他指着画中那只被困在金色鸟笼里、翅膀却呈现出半透明状仿佛要融化在空气中的鸟。
“大家看,这只鸟的身体是残破的,羽毛凌乱,甚至带着血迹,这代表了肉体的束缚和痛苦。”
陆瑾顿了顿:“但是!”
陆瑾话锋一转,手指重重地点在鸟那双清澈得近乎诡异的眼睛上。
“它的眼神没有恐惧,也没有乞求,它看着笼子外面的天空,那种眼神是超然的冷漠的。”
“肉体可以被囚禁,甚至可以被玩弄、被改造、被强行赋予各种不属于它的标签……”
说到这里,陆瑾的声音微微颤抖,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沙哑。
“但灵魂,永远是自由的,它在笼子里,却又不在笼子里。这幅画真正想表达的,是灵魂对肉体背叛的一种绝望的超越。”
全场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陆瑾说完心里有点打鼓。
完了,是不是装过头了?是不是太中二了?
就在他准备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一阵掌声突然响了起来。
啪、啪、啪。
很慢,但很坚定。
陆瑾惊讶地抬头,正对上苏清颜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灵魂对肉体的超越……”
苏清颜喃喃自语,仿佛被触动了内心最深处的某根弦,她站起身,快步走到陆瑾面前。
“陆……陆瑾。”
苏清颜叫了他的全名。
“你说得太好了,简直……简直就像是这幅画的作者本人站在我面前一样!”
她激动地抓住了陆瑾的手。
陆瑾浑身一僵。
苏清颜的手指纤细微凉。
“我有种感觉……”苏清颜盯着陆瑾的眼睛,目光灼灼,“我们好像认识很久了,你的这种思维方式,这种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犀利真的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陆瑾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是……是吗?”陆瑾故作淡定地抽回手,下意识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可能这就是艺术的共鸣吧。”
“这里太吵了。”苏清颜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工作人员,果断说道,“去‘半刻’吧,就在二楼。我想和你单独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