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是稀薄的。
氧气是奢侈品。
陆瑾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条被扔上岸的咸鱼，正张着嘴，拼命地想要呼吸，却只能吸入满肺腑属于沈星澜的味道。
那是薄荷烟草混合着冷冽雪松的气息，强势、霸道，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把他从里到外裹了个严严实实。
沈星澜终于松开了他。
但这种“松开”，仅仅是指嘴唇的分离。
“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震动，瞬间把陆瑾从那种迷乱的状态中震醒了一点点。
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着，眼神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趁着沈星澜也被这震动打断的一瞬间，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了一把沈星澜。
“起……起开！”
沈星澜猝不及防，被推得稍微后退了一点点。
陆瑾趁机像条泥鳅一样从他的腋下钻了出去，缩回了角落里，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服。
“我……我要看消息！万一是……万一是工作呢！”
沈星澜看着空荡荡的怀抱，有些遗憾地捻了捻手指，指尖上还残留着陆瑾皮肤的触感和温度。
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心情不错地靠回了座椅上，重新戴好眼镜，恢复了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他能感觉到，陆瑾的心理防线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攻陷这座堡垒，只是时间问题。
“看吧。”
沈星澜大度地挥了挥手。
“不过我猜，这时候给你发消息的，除了那个不知死活的林子凯，也没别人了。”
陆瑾颤抖着手掏出手机。
果然。
屏幕上跳动着林子凯那个二货的头像。
发来的是一张照片，和一条语音。
陆瑾点开照片。
那一瞬间他的瞳孔地震了。
照片拍的是刚才在艺术馆门口，沈星澜抱着他上车的一幕。
虽然只是个背影，但那公主抱的姿势，那暧昧的体型差，那只掉在地上的高跟鞋……
紧接着，他点开了那条语音。
林子凯那欠揍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炸响：
“老陆厉害啊！公主抱！还是沈总亲自抱！你这哪是助理啊陆哥！！”
车厢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陆瑾的手僵在半空中，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毯上。
沈星澜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陆瑾怀里那幅画上。
那上面签着的“Silver”。
“你很喜欢这幅画？”
沈星澜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暴风雨前的诡异宁静。
陆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头。
“是苏清颜送给你的定情信物？”沈星澜冷冷地打断他，语气里满是嘲讽。
“我不懂？”沈星澜轻笑一声，
“我是不懂你们那种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自我感动。但我懂一件事……”
他猛地伸出手，直直地抓向那个画框。
“你要干嘛？！”陆瑾大惊失色，本能地想要护住画。
沈星澜的大手像铁钳一样扣住画框边缘，手臂肌肉线条瞬间绷紧，猛地一扯！
“刺啦——”
虽然画框没坏，但陆瑾整个人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带得往前一扑，差点直接撞进沈星澜怀里。
画，脱手了。
沈星澜拿到画，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像是丢一件沾了病毒的垃圾一样手腕一甩。
“啪！”
那幅价值一个亿《Silver》，就这样被无情地扔到了保姆车那厚重的羊毛地毯上，画框撞击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沈星澜！”陆瑾的眼睛瞬间红了。
“把衣服整理好。”
沈星澜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视线扫过陆瑾那颗崩掉的扣子，眼神暗了暗，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到了公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算账。”
陆瑾如蒙大赦，赶紧手忙脚乱地拢紧自己的衣领，也不管扣子掉哪去了，死死地捂住胸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画，又看了一眼旁边像个没事人一样的沈星澜，心里那叫一个悲凉。
过了不久，车身微微一震，速度慢了下来。
“沈总，到了。”
隔音板那边传来了老王沉稳且毫无波澜的声音。
“嗯。”
沈星澜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角落里还在装死的陆瑾。
“下车。”沈星澜突然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恢复了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把眼泪擦干，到了公寓，如果让别人看到你这副样子，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
虽然，他确实打算把他怎么样。
陆瑾深吸了一口气，用手背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他睁开眼，眼眶依然通红，但眼神里的那股子迷茫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死寂。
行。
你赢了。
你是资本家，你是大魔王，你是天穹太子爷。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毁灭吧，累了。
车子缓缓驶入了「天际线」公寓的地下车库。
那个曾经被陆瑾视为“高档宿舍”的地方，如今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一座闪烁着霓虹灯的盘丝洞。
车门打开，冷风灌入，陆瑾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了那件已经有些松垮的西装外套。
“下车。”
沈星澜率先走了下去，站在车门边，像个绅士一样伸出手，挡在车门框上方。
这动作很标准体贴，如果不看他那双充满了侵略性的眼睛的话。
陆瑾磨磨蹭蹭地挪下车。
双脚落地的瞬间，膝盖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小心。”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揽住了他的腰，沈星澜顺势将他往怀里一带，半拖半抱地扶住了他。
“看来刚才那一下确实有点狠了。”沈星澜在他耳边低语，语气里没有半点歉意，全是炫耀，“还能走吗？陆助理？”
陆瑾咬着牙，强撑着站直身体试图把沈星澜的手推开。
“能走！不用你扶！”
“那就好。”沈星澜并没有松手，反而搂得更紧了，几乎是半强迫地带着他往电梯口走去。
“走吧，回家。”
“今晚的复盘会议，才刚刚开始。”
——
电梯门缓缓合上，镜面金属壁映照出两人的身影，黑色的高定礼服，白色的收腰西装。
一高一矮，一强一弱。
看起来是那么的般配，又是那么的让人窒息。
陆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张脸依然精致冷艳，但那双眼睛里，曾经属于“Silver”的那种锐利和不羁，正在一点点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驯服后的、带着水汽的柔媚。
电梯数字一路跳动。
10层……20层……30层……
“叮。”顶层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