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雪身上的银针被姜玥凌空拔掉。
混沌的意识逐渐清醒，伴随着痛苦的呜咽声，她还喘着粗气，可声音里却透露着一丝兴奋，仿佛享受这种疼痛一般。
她抬起头，似乎不怕死那般。
她对着凌焕说道：“哎呀，少爷的嘴可真软，还有那种淡淡的香味。
可以再来一次吗？被闲杂人打断了。”
闲杂人……？
只听见“咔”的一声，凌焕不知道是什么碎裂了，或许是姜玥袖袍里藏着的手猛地捏紧，指骨发出奇异的响声。
此刻，凌焕由衷地敬佩顾城雪，这种时刻都敢挑衅自己的先生，果然是个疯女人。
“呸。我可不觉得香。”凌焕当机立断，“感觉就像是被强吻过一样，贼恶心人！”
凌焕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自己的厌恶，本以为会对顾城雪造成一些打击。
可……
“那是当然～我就是少爷的猪，要杀要剐都可以～”
凌焕算是明白了，对于这种抖m自己越是表现出厌恶，她越是开心。
姜玥听到凌焕这么一说，心情似乎缓和不少，本来紧绷的语气都变得柔和了些。
“不要以为你不怕死就可以为所欲为。虽然我教书育人，可我会的不只是教人。
折磨人的手段还是略知一二的。绝对能让你生不如死。”
姜玥的语气波澜不惊，身上却释放出凌厉的气势，逼得顾城雪呼吸骤然一滞，冷汗直冒，就连脸色都憋成了猪肝色。
可依旧没能让顾城雪那得意的神色从脸上消散。
顾城雪依旧顶着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笑，甚至随着姜玥下得手越重，她越开心。
姜玥瞬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因为她明白，这种人用暴力是行不通的，对于这种享受暴力的人，她所学的束手无策。
“哎呀，咳咳咳，差点就以为死了呢。话说回来了，少爷你想知道什么呀？
你通过我的测试啦，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哦？但前提是，你必须把我收了噢！”即便身受重伤，顾城雪依旧向着凌焕抛媚眼与飞吻。
“收……？什么收……？什么意思！”姜玥立刻挡在凌焕的面前，将那飞来的媚眼与飞吻，用自身那无比恐怖的气势，将那“暗器”尽数震碎。
“哎呀，老女人，别挡着我看少爷嘛。就字面上的意思，是当作夫人、情人、暖床女婢、**、狗都可以，都随便少爷来，是玩物也好，是沙包也罢，我只有一个要求。”
即便顾城雪趴在地上如此狼狈，却依旧表现得像个谈判者，而不是一个筹码，“我只能属于少爷您。
您要怎么对我都好，我都无所谓，您是我第一个认同的人，我认准你的潜力，为表达我的诚意，我会告诉你，我来青木城的目的是什么——灵矿。”
灵矿？
最为震惊的姜玥，她立刻厉声道：“一派胡言！若是地底深处有灵矿，此地灵气怎么会——”
说到这里，姜玥忽然神情一滞，显然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这位老先生~看来你意识到了呢。
能够诞生灵矿之地，必然是灵气汇聚之所。
可灵气已经被笼罩整个修仙界的巨大法阵给笼罩，灵气都被强行聚集在中州。
如今除了中州外，灵气稀薄，自然无法生成灵矿。可若是这片地方，是本来就有，被人封印其中，如今又因灵气稀薄，导致这片土地下藏着的灵矿一直被隐瞒至今也不奇怪。”
“一派胡言！”姜玥怒斥道：“不过是为了让少爷——”
“那收少爷为徒的那位元婴，为什么会来到这偏僻之地？定然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
如今青木城之事，虽然并没有确认，但只是迟早的事情。”
……嘿嘿，那件事我编的。凌焕在心里嘿嘿笑道。
这算是歪打正着听到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啊……难怪系统想要自己收编这个变态的女人，合着她掌握着这么重要的情报么？
如果真如这个女人所说，青木城底下有着一座丰富的灵矿，那青木城将来必定成为各个宗门争夺的战场……
“仅仅只凭这点可不足以让人相信。若是有一个元婴云游至此就是强而有力的证据，那岂不是说这里也可以是能够突破封锁的风水宝地？仅凭你一张嘴而已。”
“当然不止这一点，因为这只是附赠的情报~怎么样，少爷？要收了我么？
当然，您打死我，我也没有任何意见。人生自古谁无死呢？
只是一想到少爷会亲手把我送上路，用拳头抚摸我的身体，我就会兴奋得不行~”
【警告，请宿主完成任务。】
就像是顾城雪是系统的亲娘似的，逼着凌焕做决定。
总体上来说，燕青和九哥并没有真的被顾城雪下毒手，让凌焕对顾城雪就没那么生气了，虽然想要自己的命，但被自己那一顿毒打之后，气也散了不少，但凌焕还是有点膈应。
毕竟，这种精神病当手下，保不齐哪天就给你来拉托大的，给你招惹一个天大的麻烦回来。
“少爷是担心我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贱货么？那倒不用担心，在遇见少爷之前，我都以男人的状态伪装着，没人知道我是女性。
目前见过我真容的，只有少爷你一人噢。我的第一次也是少爷你的噢。若是不信，可以看看我的守宫砂，都还在！”
“我不在意这些。”凌焕从姜玥的身后走出来，“我很想知道你这么着急的把自己推销出去是为了什么？”
“这个我不能说，但是我可以给少爷提供一份《太虚古约》，以——”
“你是观星殿还是隐庭的人？”姜玥忽然脱口而出。
让原本一直保持笑容的顾城雪，头一次笑容一僵，迅速将目光放在了姜玥的身上。
“少爷，那你就不可信了这个女人了。”只见姜玥冷笑一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个腌臜的组织啊。’
“腌臜？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女人背后的组织，没有具体的名字，她们就是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聚集起来形成的一个联盟。
她们认为——‘以执为食，戏弄天道，众生皆苦，方见真谛’。”
接下来，姜玥给凌焕进行了详细的说明。
正统修仙者求“超脱”，求“逍遥”。
她们则反其道而行，认为沉溺于极致的爱憎、猜忌、背叛、绝望等“人世之执”，才能触及大道残酷的真相。
她们称自己为 “执修” 或是“品鉴师”。
她们的修行方式极其诡异，不靠灵气，而是靠汲取强烈的“业力”与“情绪”成长。
例如，她们策划或者引导一起的灭门惨案，其冲天的恨意与悲怆的聚集地，对她们来说，就是风水宝地，灵气汇聚之地。
她们没有名字，但外界在恐惧中赋予了她们诸多称号：“忘川妖女”、“乱世丝线”、“心魔引”。
千年前，她们便引发无数骚乱。
首先是道心种魔案：修仙界一位被寄予厚望、最有可能承受百道天雷突破化神、仅用两百三十二年便晋入元婴的正道新秀，在她们的安排下，偶遇了一场“完美”的邂逅。
但是最后，她们却让这名新秀堕入邪道，杀了自己全宗上下，造成传承八千年的“正心门”传承断裂，宗门尽毁。
不仅仅如此，她们还蛊惑其杀害无数新秀，导致修仙界出现严重断层。
如今的元婴修士，在上一个世代里，都不过是吊车尾的存在。
导致修仙界凋零越发严重。
而这，仅仅只是无数个案例中的一个，也是影响最为严重的一个。
“不是的！”顾城雪猛地抬起头，此刻脸上那对一切都不在意、玩世不恭的神情却荡漾无存，有的只是愤慨与不满，“我们才不是那样的！是那个人——”
可话说到一半，顾城雪话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差点忘记了，她们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们有名字，叫‘司命阁’，她们也不是疯子，而是引路人。
她们是上古“先知”一脉的末代传承。
其开派祖师曾窥见一道“天机预兆”：每隔千年，世间必逢一场“浩劫之潮”，唯有找到应运而生的 “承劫之子”，并引导其走上正途，才能引领世人渡过劫难，迎来光明。
可祖师传下的“鉴命寻龙”之术本身就有重大缺陷——它只能识别出身负“大气运”者，却无法辨别这气运是“救世”还是“灭世”。
那既然分辨不出，她们就炼出来。
她们坚信“真金需火炼”，认为必须用极端残酷的考验来“淬炼”和“激活”候选人，才能使其成长为合格的“引路明灯”。
她们坚信自己是世间唯一的清醒者，背负着不被理解的、沉重的天命。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成为引领世人的人。
他们倒了，崩溃了，他们自己疯了。
但在世人眼中，却将错一次次归咎在她们的身上。
在世人眼中，她们是不折不扣的“乱世妖女”、“灾厄之源”。
她们的出现，总伴随着王朝崩塌、仙门内战、生灵涂炭。
可那些不过是命中注定！
她们被追杀，被屠戮，被误会，可阁主却依旧认为，这个世界可以救。
救？
拿什么救？
看着一个个亲人因为污蔑而死在倒下，看着一个个亲密的人被乱刀砍死。
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明明什么都还没做！
救？
他们不想被救，他们只想当温水里的青蛙被慢慢煮死！
那还救个屁！
直接让他们死不就好了？
不，我帮这个世界死不就好了？
既然司命阁一直寻找承劫之子，那自己就寻找成劫之子！
“呵，怎么？没话说了？”姜玥冷哼一声，转头对凌焕说道：“少爷，万万不可签订什么契约，虽然签订契约以后，的确会以少爷你马首是瞻，绝不会做出伤害少爷你的事情。
可还是能给你带来天大的麻烦并且，也不妨碍她们逐渐引领你坠入邪道，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很快， 顾城雪又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依旧是那癫狂的模样，“对~少爷，没错，我们就是这样子的人。我们是坏人，是惟恐天下不乱的大坏人~”
凌焕很熟悉这种笑，这种虚伪的笑容。
这种强撑出来的笑容，这种自暴自弃的笑容，凌焕太熟悉了。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
他自暴自弃的死之前，就在镜子看到自己那张脸是怎么样的，他觉得自己在笑，可笑出来的样子那么可悲，可笑。
凌焕走向前，蹲在顾城雪的身前，轻声说道：“契约，怎么签订？”
“少爷！”姜玥顿时发出惊呼，就在她向前踏出一步的刹那间，一道紫霞，瞬间扩散出来，将凌焕与顾城雪包裹住！
“只要你想，就成立了。”顾城雪阴恻恻地笑道：“怎么样~少爷，没想到吧？契约就是这么简单噢？
而且这个契约是双相契约，我可以满足你任何事，但你也要满足我一件事噢！上当了吧~若是不遵守的话，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能入轮回！”
凌焕得到，自己的内心好似多了一些什么，在这氤氲的霞光之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心延伸出一条若有若无的细线，连接到顾城雪那儿，没入胸膛。
顾城雪看着凌焕的脸，自己的笑容也逐渐僵硬，甚至消散。
因为她没看到凌焕眼中的惊恐、愤怒、仇恨，取而代之的……是……是什么？
她看不懂这种感情，看不懂这种眼神，这种眼神太陌生了。
“是吗？那我刚好有一道命令。”凌焕轻声说道。
“少爷请说~不论是侍寝还是给你打，都可以！”
“你经历了什么？”
这个命令……让顾城雪一愣。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在意这个？
那个老女人不是说了么？
说得那么清楚。
书里也记载很多。
而且，干嘛管自己的经历？
他想知道的，不应该是真相吗？不应该是自己背后的组织吗？不应该是自己的目的吗？不应该是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他么？
顾城雪满脸疑惑。
顾城雪能看穿过凌焕的内心，凌焕又何尝没看穿过呢？
也许之前没有，但现在，顾城雪的心里坦荡荡的，和她的身子一样坦诚。
“你经历了什么？”
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经历。我就是坏，我就是想要世界大乱。
可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我没有家了。”
“为什么？”
我不需要！因为世界迟早会毁灭，所以有家没家都一样！
“他们……都被杀了，只因为我们是司命阁的传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想当个普通人……他们却不听我解释，司命阁也不来救我们，还说我们是叛徒。”
刚刚好！司命阁的人不救刚好！反正我不需要家！我不需要！
我也不需要有人听这些事情，我——
“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我……我没有家了……所以我要毁灭一切，死也不怕。”
顾城雪的眼泪缓缓流下， 她溢出眼角的泪光在氤氲紫霞中，折射出细碎光芒。
她趴在地面上，手脚脱臼，没有办法抹去眼泪，她想要将脸埋在地上，用地上的灰尘、稻草吸干眼泪。
可一双手却捧住了她的脸颊，温柔地将她抱在怀中。
这一刻，这小小的温暖，瞬间冲破了所有的心理防线，那眼眶瞬间决堤，积蓄许久的泪水此刻冲出眼眶。
哭泣的声音，再也无法抑制。
好久，好久没有人关心她了。
她享受痛苦、享受磨难——因为她只有这些了。
“顾城雪，真是难听的名字啊。以后啊，你就是我的小弟了。以后不论做什么你都得听我的。”
对于这样的结果，顾城雪并没有感觉到意外，因为她早就做好了觉悟。
“是……少爷。”
“那么准备好收听第二个命令，我已经想好了。”
顾城雪听着，默默地转过身，仰起头，准备迎接自己的第一次。
以这种状态，以这种丑陋的模样。
男人都是这样的不是么？在装扮男性那么多年中，她所了解的绝大多数男性，都是这样。
但……
凌焕轻轻抚摸着顾城雪的秀发，淡淡说道：“从今往后，对外，你叫凌雪，对内你叫顾城雪。”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很简单啊。”凌焕原本不想搞这么麻烦的，奈何系统不同意，那他只好当坏人了。
“你听不懂么？”凌焕低下头，与顾城雪对视着，“你的名字被我剥夺了，你的过去都被我丢掉了。
从现在开始，你叫凌雪。
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的目标就是你的目标。
等着吧，你会永远是我的仆人，会是我的狗。
会永远被我使唤一辈子。”
原来是这样啊……顾城雪内心一笑，可“好”字还没说出口，凌焕最后一句却让顾城雪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也是我的家人。”
原本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再也无法默默流泪的顾——凌雪，放声大哭着。
在这个明显比她小很多的小少爷怀中，尽情哭泣着。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那氤氲的紫霞逐渐转变为粉红色，那传说中的命定之色。
那是司命阁几万年都在寻找的颜色。
她只是在哭，在流浪了二十八年的人生尽头中，尽情地放声痛哭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