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把那个粗麻布包袱塞进了米偌祢怀里。
米偌祢抱着沉甸甸的包袱,站在回廊下,脸上还残留着被那句“侄媳妇”轰炸后的红晕和懵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包袱回了二楼那间明显是主卧的房间(琪竹刚才随手一指就让她去那间休息)。
房间里陈设简单雅致,一张雕花拔步床挂着素色纱帐,铺着崭新的被褥(伊犁姐出品,虽然琪竹还没注意)。
她把包袱放在桌上,解开粗麻布。
包袱里面,是几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
触手冰凉丝滑,如同掬了一捧流动的月光。
面料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极其细腻的霜白色,明明很薄,却隐隐透着一种温润的光泽,宛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没有任何刺绣装饰,款式也非常简洁大方:一套交领襦裙,一件广 袖长衫,还有贴身的中衣。
稍微好一点?
米偌祢的手指轻轻抚过那面料,冰蓝色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惊!
她在天庭见过无数仙衣云裳,但即便是那些最顶级的鲛绡云锦,似乎也比不上这料子的触感和那内敛的华光!
这绝不是凡间之物!那个“裁缝”…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琪竹那个混蛋,到底在搞什么鬼?!他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她心里乱糟糟的,也没心思试穿,只是把衣服小心地收进了衣柜里。刚关上柜门,就听见琪竹在楼下喊她。
米偌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疑虑,走下楼。
琪竹已经把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塞进了厨房的柜子里(动作相当粗暴),看着总算没那么乱了。
他叉着腰站在客厅里,看到米偌祢下来,眼神有点飘忽,似乎还在为刚才门口那一幕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一副大家长的派头:
“咳…那个…” 他指了指楼上,“明天…呃…可能还会有个人来送点东西…就…被子枕头啥的…你…你到时候在家,帮忙收一下?” 他说得有些含糊,眼神就是不敢看米偌祢的眼睛。
被子?又来?!米偌祢心头一跳,立刻联想到门口那个“裁缝阿姨”,以及琪竹嘴里那个“稍微好一点”的标准。她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低低应了一声:
“啊…呃…好…” 声音干巴巴的,充满了不信任。
琪竹看她答应了(虽然态度敷衍),明显松了口气。他赶紧转移话题,抬头看了眼窗外浓重的夜色: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二楼那间屋子是你的!”
他大手一挥,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为夫…嗯…还有点事,出去一下!”
说完,也不等米偌祢回应,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向院门,拉开门就闪了出去,还不忘“贴心”地顺手把门带上了。
米偌祢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听着院门关上的声响,只觉得一阵无语。
有事?
大半夜的跑到这荒山野岭,能有什么事?
她摇摇头,拖着疲惫却放松了许多的身体,慢慢走上二楼。不管那个混蛋了,先睡一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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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琪竹离开小院后,并没有走远。他熟门熟路地绕过山谷屏障,一头扎进了山谷后方更深、更险峻、人迹罕至的原始密林里。
这里古木参天,枝叶遮天蔽日,月光几乎透不进来,漆黑一片,只有一些夜行生物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腐殖土气息和湿冷的寒气。
琪竹走到一片还算开阔的空地上,停下脚步。
他脸上的那点轻松和刚才面对米偌祢时的窘迫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
他微微闭上眼,似乎在感应着什么。半晌,他猛地睁开眼, 眼底深处,一点幽邃得如同黑洞漩涡般的魔光骤然亮起!
“喝!”
一声低沉的断喝从他喉咙里迸发!
琪竹右拳紧握,调动起沉寂在丹田深处、那属于焚世魔尊的本源力量!他要看看,这具凡胎和强行自我封禁带来的反噬,到底让他“打折”了多少!
随着他力量的催动,一股令人心悸的、狂暴灼热的气息瞬间以他为中心席卷开来!周围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地面的落叶和尘土被无形的气浪卷起,形成一个旋转的风涡!
然而!
这股恐怖的威势只持续了不到一息!
“噗——!”
就像被戳破的气球,那狂暴的气息猛地一滞!紧接着如同退潮般飞快地缩回了琪竹体内!
“呃!” 琪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操!” 琪竹忍不住低骂了一句,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这破身子…也太废柴了!”
他感觉自己的力量运转滞涩无比。
他不信邪,再次尝试凝聚力量于掌心。
这一次,他小心翼翼,控制着输出的强度。
“嗡——”
一小团漆黑的、燃烧着魔焰的能量球在他掌心浮现,跳跃不定。
能量球散发出的气息依旧霸道恐怖,足以让寻常修士肝胆俱裂,但比起琪竹全盛时期…简直是萤火之于皓月!
琪竹看着掌心这团“压缩版”的焚世魔炎,嘴角抽搐,一脸嫌弃:
“哎呀!真是…”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带着浓浓不爽的感慨,“…艹!实力大减啊!”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驱散了掌心的魔炎。尝试着调动更精微的力量,比如…隔空操纵一根树枝?
结果那根树枝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就“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琪竹:“……”
魔神大人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就在琪竹对着地上的树枝生闷气的时候,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空气如同水波般无声地荡漾了一下。
一身暗紫色皮甲、红发如火、面带银纹面具的伊犁姐抱着胳膊,悄无声息地显出身形。
她靠在旁边一棵粗壮的古树上,骨质的魔尾无聊地甩动着, 抽打着空气,发出“啪啪”的轻响。
“呵…”
“尊上大人…”
“现在体会到…什么叫…”
她的声音刻意停顿了一下,带着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幸灾乐祸:
“女人——只会影响你拔刀的速度了吧?”
琪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是伊犁姐,顿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少在这放屁!”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老子实力打折是因为…是因为强行重生付出的代价!肉身太弱!关女人什么事?!”
伊犁姐面具下的眉毛挑了挑,显然不信:“哦?是吗?不是为了那位‘主母’忙前忙后,盖房子、买衣服、订被子…耗尽了心神?”
她特意加重了“主母”两个字,嘲讽意味拉满。
琪竹刚想反驳,话到嘴边却猛地顿住。他想起米偌祢泡温泉时露出的那一小截白皙锁骨,想起她裹着自己外套时那懵懂又倔强的眼神,想起她站在回廊下月光里的清冷身影…
那股烦躁和憋屈感莫名地就散去了一大半,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悄悄爬上嘴角。
他瞪了伊犁姐一眼,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无耻的坚定:
“实力打折是打折!”
“但是!”
他顿了顿,下巴微抬,掷地有声地补充道:
“但除了我老婆 ”
伊犁姐:“…………”
她抱着胳膊,面具下的表情彻底僵住。
彳亍
算你狠。
恋爱脑晚期,没救了。
…?
他心情莫名好了起来,拍拍手,准备回他的“豪宅”看看他的“小娘子”(虽然实力弱了点,但总得回去睡觉啊)。
临走前,他目光扫过地上那根纹丝不动的树枝,又看了看不远处一丛在夜色里开得正盛的野蔷薇,花瓣上还沾着露珠。
琪竹脚步顿了顿。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折下开得最艳的那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