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你的办法？”
昏暗的灯光下，映出艾莉娅蒙着白布的脸庞，金黄色勾勒出她的轮廓。
此时，一人一灵正鬼鬼崇崇地借着一点点灯光在教会的图书馆里摸索。
“你觉得他们会把见不得人的东西都写在书本上吗？”
拉菲尔无语地吐槽。
“当然不会，但就算没有直接线索，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艾莉娅动作熟练，灯火在黑暗中摇曳，衬得她的影子也不断晃动，略过书架上一本本的圣典、图书以及医书。
或许是因为太久未被人翻阅，书本上已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而最明显的蛛丝马迹往往藏在人们最容易忽略的地方。”她低声回应着拉菲尔的吐槽，蒙上的白布丝毫不影响她的视线，“比如，哪个区域的书本被翻得最多，哪个区域的灰尘最少，甚至……哪些书被藏在了难以触及的地方。”
她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缩短，像一个沉默的探索者。
“好吧，算你有理。”
拉菲尔有些不情不愿地认同道，顺便打了个哈欠，带着困意说道：“不过这么多书，我们要找到什么时候？”
“快了。”艾莉娅简短地回答，她的脚步停在一个与其他书架别无二致的书架前，只是上面的灰尘看上去更薄一点。
“这里……不一样。”
她伸出手，没有去碰那些看似重要的圣典，反而摸索向书架最底层，一本本大部头书本挤得满满当当的。
“这些？看上去没什么反常的啊？”
拉菲尔通过艾莉娅的眼睛，只能看到书本上写着什么‘白羊城的历史’，看上去就让人头大。
“就是这样才能藏住他想藏的东西，图书馆名义上对所有人开放，可真正会来到这里的，只有神父和修女，修女来打扫卫生但也只是清理地面，不会去管书架上的东西。”
艾莉娅一把拉开那本大得可以当作武器的书本，显露出一本被藏在书籍后面，毫不起眼，满是漆黑的书本。
“这是！”
意识深处，某人的心神激荡。十年前的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那些孩子的哭喊，又一次回响在脑中。
“这是什么？”
感受到拉菲尔的不对劲，艾莉娅问道。摸索着黑色的封皮，正想翻开……
“停下！”
艾莉姐的手僵在半空。
“这是禁书，上面记录的，是如何把活人的生命献祭给神具的方法。”
“献祭？”
声音中难以掩盖的颤抖，手指停在翻动的前一刻。
“没错，献祭，十年前的那个神父，手里也有一本一模一样的书本。”
其他的已不必再多说，艾莉娅一下子便明白了：“也就是说，现在，有人还在研究这种禁术？”
“应该是的，不过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开始实行这种禁术，最近城里应该没有什么失踪人口吧？”
“没有……”
艾莉娅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一声轻微的脚步声，从图书馆的某个幽深的角落传来。
声音很轻，但在这一刻死寂的图书馆里，却如同惊雷。
吱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一个模糊的身影伴着隐约的灯光显出轮廓。
冰冷的视线在黑暗中左右环顾，缓慢地迈过一排排的书架。油灯的光芒有限，无法驱散深沉的黑暗，却足够他看清脚下的路。
艾莉娅早已吹灭手上的灯火，如同潜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蜷缩起身体。
“是神官诺里森？他来这干什么？”拉菲尔的意识紧绷起来，“他不是北教区的负责人吗？”
由于与常人不同，拉菲尔看人并不依赖眼睛，因此哪怕是在暗处她也能轻松‘看清’对方是谁。
那满脸的横肉，与神官这一身份完全不符的长相拉菲尔想忘也忘不了。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在脑海里对话，艾莉娅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手探入修女袍的一处。
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像是毒蛇探出的尖牙，悄悄地显露出少女冰冷的脸色。
十年的时间，她可不是什么都没学到。
在被人救出后，从前的孤儿院早已不复存在。士兵可不会为她提供白饭，在呼啸的夜里，能依靠的只有自身的那点可怜的热量。
流浪儿的生活很艰难，哪怕脑子里有个拉菲尔，但不会些保护自己的技术，无非是让每天从城外扔出去的尸体多上一具而已。
诺里森在经过了几个书架后，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可伸向书架下方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因为脖子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告诉他，再不停下，下一秒刀子就会划破他的喉咙。
与此同时，艾莉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在找……那本书吗？”
“你是……谁？”
诺里森的声音并没有太慌乱，哪怕被人拿刀子挟持，可他仍旧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艾莉娅心中警铃微作，她知道诺里森的底细，虽然是北教区的负责人，可也只是一个普通神官，在深夜的图书馆被利刃挟持，绝不该是这种镇定的口吻。
“回答我的问题！”
手腕用力，刀刃就要嵌入诺里森的肉中，可……
毫无实感，既没有割开什么东西的触感，也没有血液流出的温热。
艾莉娅的瞳孔收缩，匕首的尖端分明已经抵住对方的脖子，可一用力，力气却像是分散到棉花上。
诺里森缓缓转过头来，那张布满横肉的脸上，露出嘲讽般的诡异笑容。
“看来，你并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孩子。”他声音低沉，在幽暗的书丛中回响。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艾莉娅只感觉一股庞大的力量猛地砸中她的腹部。
“砰！”
她整个人被这股巨力狠狠推开，撞在坚硬的书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几本书被震落下来，砸在地上，手中的匕首也叮当一声落在远处的阴影里。
“艾莉娅！”
拉菲尔在意识中惊呼。
艾莉娅强忍住背部的剧痛和胸腔里的气血翻涌，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诺里森。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重锤。
“……神具使！”
诺里森拿着一柄看上去十分古旧，甚至有些粗糙的黑色单手战锤。锤头并非规则的几何型，倒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黑色岩石，上面铭刻着细密的，如同祷文般的铭文。
“……你怎么会是神具使！”
“呵，一年前我当然只是个普通人，可现在……”他狰狞的笑脸把脸上的肥肉挤出一条条沟壑，森然的白牙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鬼一样的可怖，“多亏了那本书，我才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笑声在黑暗中回荡，激起不知多少亡灵的哀哭。
再去看那锤上，艾莉娅仿佛看见无数人脸哭泣的表情。
从禁书中得到的力量，自然需要禁忌的代价，而这份代价，不是自己付出，便是别人‘付出’。
往日满口悲悯的神父，在无人目睹的黑暗中，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