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急躁的敲门声匆匆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门外还夹杂着某人的呼喊。
“艾莉娅姐姐姐姐姐姐！”
敲去的手下一秒落空，同时诺埃尔的脑子被一只手狠狠抓住。
“给我安静点！”
艾莉娅抓住诺埃尔的脑袋，感受那实心的触感，呵斥道。
她眼圈周围有着一圈黑色，看上去昨天睡的并不好。
诺埃尔脑袋被紧紧抓住，像是被一台台钳夹住一样，张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或许是用的力气太大，诺埃尔的眼角泛出点点泪花。
艾莉娅不由得松了松手，一松手，诺埃尔的叫声紧随其后：“不好了！瓦里安主教说清剿提前了！”
清剿……提前？
“什么意思？”
艾莉娅放下手，脸色严肃。
“我也不知道啊，瓦里安主教说侦测到城外有小型魔潮出现，让我们马上过去！”
这么突然？
“这可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艾莉娅姐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
事态紧急，艾莉娅也明白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
不过，这也太巧了……
走廊已经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并充满了焦急的低语，整个教会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惊醒，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艾莉娅拉着诺埃尔，逆着人流，朝着中央广场走去。她的脊背挺直，步伐稳定，只有微微抿紧的嘴唇和眼底疲惫的青色，泄露着她内心的波澜。
清剿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提前，瓦里安才刚刚让她们参与清剿，今天就出现了魔潮。
会不会……太巧了？
来到广场上，这片往日用以做弥撒的空地上围满了人山人海的人群，在中间，整整齐齐排列成方队的便是教会的审判骑士与惩戒修女，而在外围，胡乱排开的便是教会征集的民兵团。
挤过外围的人群，艾莉娅带着诺埃尔找了个空缺，而在这时，瓦里安也开始了讲话。
“各位，非常抱歉这么仓促地将大家召集于此。”
瓦里安主教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奇异地压过广场上的嘈杂，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就是……与神共鸣者吗？”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艾莉娅耳朵一动。
“这家伙这么厉害？看不出来啊？”
同时脑海里某人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确实很少人见到他出手，但瓦里安本身是从王都来的共鸣者，当初也是引起了挺大的轰动。”
“我怎么不知道？”
拉菲尔语气疑惑。
“你忘记了？那时候正好是我刚进行教会的那年。”
“哦！”
拉菲尔想起来了，那时候自己因为帮艾莉娅通过教会的测试一时得意过了头，光顾着炫耀了，完全忘记听到了什么。
“都怪你那时候不好好背题，害得我还得费心帮你做弊，忘记听发生了什么！”
“怪我？”
“难不成怪我？”
艾莉娅感觉自己的拳头不知什么时候攥紧了。
有时候，真希望这家伙有个身体……
然后让自己好好教训一顿。
她深吸一口气，将内心那股想往某个天使上来一拳的冲动压下去。
高台上，瓦里安的讲话还在继续，语调平缓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阴影已在城墙之外聚集，企图侵蚀日神的光辉。此刻的迟疑，便是对城内万千信众的辜负。”他的话语避开了具体的战术安排或危险描述，而是不断强调“使命”、“光辉”与“责任”，配合着那奇异的“共鸣”，如同温水煮蛙般，悄然消磨着许多人心底的恐惧，代之以一种被赋予神圣任务的、近乎盲从的激昂。
“呼……呼！”
艾莉娅看了旁边一眼，发现不少民兵和骑士们的呼吸变得粗重，仿佛下一秒就要振臂高呼‘日神万岁’了。
这就是共鸣者的力量吗，连人心都可以操控？
艾莉娅凝重地看了高台上的瓦里安一眼。
对方回以一个微笑。
眼眸猛然一缩。
艾莉娅连忙低下头。被发现了？共鸣者连感觉都这么敏锐？
“主教大人，怎么了？”
克里斯看到瓦里安突然露出一个微笑，不明所以。
“没什么，只是……
我有点等不及了。”
瓦里安收回笑容，面无表情地说道。
闻言，克里斯面色一苦，退后两步在玛丽娜身边小声说道。
“我们昨天的事是不是惹怒主教大人了，突然要提前清剿？”
“惹怒？”玛丽娜翻了个白眼：“倒不如说我们昨天是让主教大人有点……惹火了。”
“惹火？”
“对，欲火。”
玛丽娜用手遮住嘴，娇笑起来。
出城的队伍在混乱中终于完全通过了城门。伴随着铰链沉重的呻吟和最后一声闷响，巨大的城门在他们身后彻底合拢，隔绝了最后一点来自城内的、熟悉的光线和声响。
瞬间，世界仿佛被一层灰蒙蒙的毯子罩住了。
城外的空气冰冷而滞重，混杂着浓厚的泥土腥气、腐烂植物发酵的酸味，以及一股若有若无、却始终萦绕不散的硫磺气息。薄雾比在城内看到的更浓，能见度不足二十米，连前方审判骑士团那些高大的背影都变得影影绰绰，仿佛随时会融化在灰暗里。
脚下的土地松软泥泞，与城内平整的石板路截然不同。每一步都带着轻微的吸附感，发出“噗呲”的声响。四周是扭曲低矮的枯树和嶙峋的怪石，在雾中呈现出狰狞的轮廓。更远处，荒野的深处，那些非人的嘶嚎和窸窣声似乎更加清晰了，还夹杂着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摩擦的咯咯声。
诺埃尔死死抓着艾莉娅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小脸煞白，呼吸急促。
“别怕，跟着队伍，别掉队。”艾莉娅低声重复，既是安抚诺埃尔，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她能感觉到周围其他辅助人员的紧张，粗重的喘息、压抑的咳嗽、武器不小心碰撞的叮当声不绝于耳。与之前被瓦里安“共鸣”煽动起的短暂激昂相比，直面荒野真实压迫感的恐惧正在迅速回流，甚至变本加厉。
这就是十二位英雄都无法完全征服的魔性荒野，而人类，只能靠一个个城邦勉强支撑下来。
雾气翻涌，显得如同有生命一样。
“真是……一模一样。”
拉菲尔的声音略带感慨。
“什么一样？”
“没，没什么。”
话语中含着的沧桑可一点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艾莉娅明白，这是拉菲尔在对她隐瞒。
隐瞒，究竟在隐瞒什么呢？
一想到这事，艾莉娅便感觉心底有种情绪在翻滚。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