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好术法,打造好装备之后,第二天正午。
为了之后的战斗能够如臂指使挥舞杀生与诛邪,他的第一个任务是要入门神霄引雷锻体术的第一重,柳潇潇初次尝试了引雷术,用天雷锻体,怎么说呢,没死。
在蓝星的时候读《明朝那些事》,读到朱棣殿前诛方孝孺十族,他第一次对凌迟这个刑罚感到好奇,引雷入体的感觉,大概就是,被凌迟吧。
第一次引雷,柳潇潇虽然没死,但是断了七根肋骨,花高价在万界商城买的第二件文武袍还是没能撑住,在如潮水般的雷击中,耐久耗尽。
此界丹药共分九阶,柳潇潇曾经猛吞的春生丹仅仅只是三阶丹药,第一次修炼神神霄引雷锻体术,柳潇潇就花费了将近六万积分购买了五阶丹药紫箐玉蓉膏,在吞服之后,他也只能以极度耻辱的爬行的姿势回到山洞。
那一夜,柳潇潇想了很多,甚至心生退意,但是还好不是真的一刀一刀慢慢地凌迟,雷击带来的凌迟感,更短暂。
第二天,柳潇潇还是回到了那个适合修炼的山顶,柳潇潇这个人有个特质,他无法在绝望中生存,但只要不让他绝望,他就能够忍受。
与此同时,远处一株需数人合抱的古树虬枝上,一道窈窕身影正慵懒斜倚。
那是一名身着改良宫装的女子,衣裙色彩并非大唐的浓丽,而是更显神秘的紫棠与月白交织。衣料似绢非绢,似纱非纱,在林间斑驳的光影下流淌着淡淡辉光。款式大胆,交领之下,酥胸半掩,一道深邃的沟壑引人遐思,腰肢处被一条缀着细碎紫晶的丝带紧紧束起,勒出不盈一握的弧度,更衬得下方骤然绽放的裙摆以及那浑圆饱满的臀线惊心动魄。
她姿态闲适地坐在横出的枝干上,一只赤足轻轻悬荡,足踝纤细玲珑,肤光细腻胜雪。视线往上,裙摆开叉处,一截丰润雪白的大腿若隐若现,勾魂摄魄。
此刻,她正望着远处山崖上那道再次引雷淬体的身影,纤长如玉的手指间,把玩着一缕墨染般的青丝。妩媚绝伦的鹅蛋脸上,一双桃花眸似醉非醉,眼尾微微上挑,天然便含着三分春情,七分慵懒。她的目光带着几分玩味,几分探究,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柳潇潇在雷光中抽搐、挣扎的“英姿”。
“啧,又来了?”朱唇轻启,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酥媚入骨的磁性,仿佛带着小钩子,能轻易挠动人的心尖,“本宫自修行伊始,见过的拼命之人不少,可如你这般,引天雷直接往自己身上招呼的愣头青,倒真是头一遭见。居然……还没被劈死?”
她想起昨日柳潇潇最后爬回山洞的狼狈模样,不禁“噗嗤”一声轻笑出来,那笑容宛如夜昙绽放,瞬间流露的风情足以让周遭繁花失色。
“也罢,”她眸光流转,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似是怜悯,又似是物伤其类的慨叹,“看你这般挣扎求存的份上,你若真个不幸被劈死了,本宫便发发善心,替你收殓了尸身,也算全了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一点缘分。”
言语间,那妩媚的笑意依旧挂在唇角,可若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她眸底最深处,沉淀着一抹化不开的幽冷与深沉。那并非少女的无忧,而是历经变故、背负着沉重过往,于算计与伪装中磨砺出的城府。
以柳潇潇目前三境大圆满的道门修为和三境初期的佛门修为,自然无从察觉自己正被人遥遥窥视。他全部的意志与感知,都已被体内肆虐的雷霆之力彻底占据。
第二次引雷淬体,那感觉虽不似初次那般,如同被千刀万剐的凌迟,却依旧是常人无法想象的酷刑。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自骨髓深处爆开,顺着每一根神经末梢奔腾流窜,所过之处,经络如同被撕裂又强行重塑,带来混合着极致灼热与麻痹的剧痛。得益于他本身潜藏的雷灵根与远超同阶的肉身根基,这一次,他竟硬生生挺直了脊梁,未曾被天雷劈趴在地。身上那件耗费三十万积分巨款新购的红黑道袍(防御上限仍是抵挡五境修士全力一击,但材质非凡,耐久度极高),在雷光洗礼下灵光激荡,却终究坚韧地支撑了下来。
然而,肉身的坚持,却无法完全压抑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在一轮天雷的余威终于散去的短暂间隙,一声压抑不住、仿佛来自喉管最深处的、混合着痛苦与宣泄的凄厉哀嚎,还是不受控制地冲破了牙关的封锁,在山崖间沉闷地回荡。
远处,古树枝杈上。
苏九那描画精致的黛眉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那双总是盈漾着春水波澜的含情美目,此刻也微微眯起,流泻出几分惊异与更为深沉的玩味。她凝视着那道在雷光散尽后依旧挺立、却明显在微微颤抖的身影,红唇轻启,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感慨,低声自语:
“这厮……倒真是块打不扁、烹不烂的滚刀肉。”
那声音依旧酥软,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纯粹戏谑,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股惊人韧性的审视。
今日的柳潇潇大胜利!
今日的柳潇潇,取得了里程碑式的胜利——他终究是靠自己双腿走回去的!
尽管周身经络仍因雷霆余威而不自主地轻颤,好几处皮肤也留下了焦灼的痕迹,但比起昨日那耻辱的爬行,今日能拖着杀生刀,一瘸一拐却挺直腰杆地回到山洞,已是天壤之别。几轮天雷淬体后,他吞服下一枚四阶护心丹,感受着药力抚平体内翻腾的气血,也品尝着这份凭借意志赢得的、微不足道却坚实的进步。
入夜后,他几乎是瘫软在地铺上,连指尖都萦绕着一种深彻骨髓的疲惫。然而,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他颤抖着手指,在万界商城中,毅然支付了二十五万积分。
一道温和的、蕴含着慈悲气息的金光流入他的识海——佛门术法,《普渡慈航》。
“修罗汉金身,行大乘普度。”
其核心奥义清晰浮现:不仅能进一步坚固自身防御,更具备一项珍贵特质——可跨越种族界限,为天下有情众生疗伤续命。
柳潇潇凝视着那散发着祥和韵律的功法经文,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他从来就不想,也绝不认同自己会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屠夫。这与他内心深处认可的道,与他研读过的佛理,皆是背道而驰。无论“道法自然”中的慈爱,还是“佛法无边”里的悲悯,其根基无外乎“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他可以因生存所需,以雷霆手段、甚至看似极端酷烈的方式终结腐爪狼王那等威胁,因其主动为恶。可若将来,遇上那些灵魂都散发着纯净光辉的良善之辈,在他们蒙难受伤、生命垂危之际,柳潇潇希望自己拥有的,不止是摧毁的力量,更要有伸手援助、挽回生命的能力。
这《普渡慈航》,既契合他佛门罗汉的修为根基,又能补全他目前缺乏的治疗手段,更是他翻遍商城后找到的、在当前阶段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他收敛心神,开始初步参悟这门术法。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流,伴随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开始在他体表隐约流转。
“明日再面对那天雷……”柳潇潇感受着体内逐渐滋生的那股坚韧而温和的力量,心中终于升起一丝踏实感,“应当,不会再那般狼狈不堪了。”
洞外,双月清辉洒落,洞内,疲惫的青年沉沉睡去,眉宇间却少了一分挣扎,多了一分笃定。属于他的道路,正于毁灭与新生交织的痛楚中,悄然铺展。
第三日,老地方,老朋友。
苏九早早就来到了那棵合抱古木上,选了个更舒适惬意的姿势,心底竟隐隐生出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她很想看看,这个行事古怪、毅力惊人的青年修士,今日又能给她带来怎样的“惊喜”。
正午,烈阳当空,炽白的光芒洒满山崖,这正是柳潇潇最喜欢的时候。
前世在蓝星,他自小就非常喜欢阳光,最喜欢的花就是向日葵。后来罹患双相情感障碍,这个特质更是愈演愈烈。在那些最艰难的日子里,在那些因躁狂而彻夜无眠的夜晚,阳光就是他唯一的慰藉。曾几何时,他畏夜如虎狼,每到入夜,抑郁便如强制性疾病般发作,好比常人感冒发烧,不以意志为转移。每当那时,他便被冰冷的绝望包裹,极端时甚至涌起自我了断的冲动。后来,虽不知因何缘由不再那般畏惧黑夜,但阳光于他而言,始终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他,从灵魂深处,就是一株渴望光明的向日葵。
柳潇潇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煌煌天光都纳入胸中。他抬手挡在额前,眯着眼睛凝视天际那轮灼目的光球,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近乎亲昵的笑意,用一种近乎祈愿,又似与老友交谈般的语气,轻声低语:
“三足金乌,我最好的朋友,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声音很轻,却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精准地劈入了远处苏九的心神!
三足金乌?
古树枝丫上,那慵懒妩媚的身影骤然一僵。
她一双桃花美眸瞬间睁大,其中流转的春水化为惊疑的波澜。三足金乌? 她飞速在传承记忆与过往见闻中搜寻,确定自己从未听说过世间有这样一种名号的神鸟。这名字古朴、苍茫,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至尊至阳之气,仅仅听闻,便让她这位青丘后裔的妖魂都产生了一丝本能的悸动。
更让她心惊的是,司掌煌煌大日、巡天普照的神鸟,其真名乃是极高层次的秘辛,三界之中鲜有人知。这个看似毫无根基、在此地苦熬的野修,如何能这般随意、甚至带着亲切地,呼唤出那位的本源尊名?
山风拂过,带来林叶的沙沙声响,却吹不散苏九心头骤然笼罩的重重迷雾。她看向柳潇潇的眼神,彻底变了。那不再仅仅是看一个“有趣的愣头青”,而是充满了审视、猜测,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
柳潇潇对远处投来的复杂目光浑然未觉。他只是在呼唤之后,觉得周身阳光似乎更加温暖了些,仿佛得到了某种无声的回应。他收敛心神,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准备迎接今日的雷霆洗礼。
天空惊雷滚滚,柳潇潇虽然装得一手好逼,但是听到雷声,想起这两天的经历,任然忍不住产生了一股尿意。
轰!
柳潇潇于天雷洗礼中咬牙施展出慈航普度的罗汉金身,红黑道袍周边顿时亮起点点金光犹如一件佛衣,柳潇潇也因此得以抗住一道道天雷,虽然脸上仍然不免疼得扭曲变型,但是好歹是比前两天耐草多了。
然而,远处的合抱古木上,原本就因为那句“三足金乌”而惊疑不定的苏九,此刻更是险些惊得从枝头滑落。
她猛地坐直了娇躯,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眸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没看错吧?!
那个引雷淬体的道门修士,周身道韵流转分明是纯正的道家路数,此刻……此刻竟施展出了如此精纯凝实的佛门金身?!
道基佛光?这完全是违背此界修行常理的悖逆之举!强行同修,无异于自毁前程,轻则修为尽废,重则爆体而亡!可眼前这人,虽看似痛苦,那佛光与道韵在他身上,竟有种诡异的、彼此呼应之势?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苏九红唇微张,低声喃语。
傍晚,被劈了大半天的柳潇潇吐出一口带着电焦气息的血沫,随即吞下丹药。药力化开的瞬间,他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涌现出难以抑制的狂喜——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全身的骨骼、肌肉乃至经络,都仿佛被重新锻造过一遍,蕴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爆炸性力量!
神霄引雷锻体术,第一重【电光体】,成了!
心念一动,体内雷霆之力如溪流般奔涌,皮肤表面隐隐有电光一闪而逝。他迫不及待地握住“杀生”的刀柄,解放其战斗状态!
嗡……
一股沉浑无比的力量瞬间从刀柄传来,顺着臂骨直贯全身!两万斤的真实重量骤然压上,若是三日前,他恐怕连提都提不起来。但此刻,已初成电光体的他,只觉得手臂微微一沉,便稳稳握住!
“哈哈,好!”柳潇潇忍不住放声大笑,这感觉真是奇妙无比!这柄比传说中的定海神针铁还要沉重的利刃,此刻在他手中,不再是难以驾驭的累赘,而是手臂的延伸,是力量的凭证!
他迫不及待地纵身跃下山崖,身形如一头矫健的雷豹,几个起落便来到一处开阔的碎石洼地。
站定,深吸一口气。右臂筋肉在火灵与雷灵的共同灌注下悍然贲起,一缕缕凝练如血玉、炽烈如熔岩的火焰——血之极焰——自他掌心狂涌而出,瞬间缠绕上“杀生”那玄黑的刀身!
这一次,火焰不再是附着,而是仿佛被刀身本身的沉重与杀意所激发,发出了愉悦的嘶鸣!火焰所过之处,空气被直接点燃、电离,发出噼啪的爆响,刀身周围的景象都因极致的高热而扭曲、模糊。
他并未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将全身那股新生的、蛮横的三十万斤巨力,连同数日来被天雷反复蹂躏却无处宣泄的憋闷与暴戾,尽数灌注于右臂之上,随即握着这柄燃烧着血色烈焰的“杀生”,朝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山壁,随意地一挥!
轰嗡——!!!
刀锋破空,发出的不再是沉闷的撕裂声,而是一种低沉却震慑灵魂的轰鸣!缠绕刀身的血之极焰在巨力挥动下,被猛地甩出,化作一道半月形的、边缘处空间都在微微塌陷的暗红弧光!
这道弧光无声无息地切过空气,它所蕴含的并非灼热,而是极致的“焚灭”真意!
弧光掠过的瞬间,前方数十米外的山壁,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一个巨大、光滑、边缘呈现出琉璃般融化状态的扇形缺口,凭空出现在山体之上!深度超过十米,断面处光滑如镜,甚至还在散发着暗红色的余烬光芒和恐怖的高温,滋滋作响。
没有漫天烟尘,没有飞沙走石。只有一片死寂的、被绝对力量与极致高温瞬间“抹除” 的真空地带!
柳潇潇持刀而立,“杀生”刀身上的血焰缓缓收敛。他看着自己这随意一击造成的、近乎法则层面的毁灭景象,瞳孔也微微收缩。
“杀生,你在欢呼吗?这就是你的力量吗?”
他低声自语,终于对自己这独特火焰以及杀生刀的恐怖杀伤力有了最直观的认知。
而远处,古树之巅。
苏九那双惯看风云的桃花美眸,此刻已再无半分慵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锐利的审视与难以压制的惊悸。她俯瞰着那片被瞬间“抹除”的山体,平滑的琉璃断面在夕阳余晖下反射着诡异的暗红光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她这位六境大圆满修士都感到妖魂刺痛、本能预警的毁灭气息。
“这绝非寻常火焰……”她红唇微启,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凝重,“非是凡火,亦非地脉炎精,其性暴烈酷戾,蕴含‘焚灭’真意,竟能直接灼烧、湮灭物质根基……此等凶焰,闻所未闻!”
更让她心神震动的是柳潇潇那蛮横到不合常理的力量,以及那柄能承载如此力量与凶焰的诡异横刀。没有繁复的咒印,没有玄妙的法术,仅仅是肉身之力与那血色火焰最原始、最粗暴的结合,便造成了如此恐怖的破坏。
“三境修士,纵使手持顶级法宝,施展压箱底的神通,也绝无可能拥有此等摧山破岳的威能……此等杀伤,已堪比寻常四境中期修士倾力一击的破坏效果。”她迅速在心中做出冷静而客观的评估,看向柳潇潇的目光,已彻底将其视作一个超出常规范畴的异数。
“佛门金身护体,道门修为作基,兼具如此蛮横肉身与这诡异的杀戮血焰……此人,简直是一件人形的杀戮法宝!”这个念头一生出,便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眸光变得幽深难测。所有的玩味、好奇,在此刻尽数转化为一种极具功利性的、炽热的占有欲。
“修为虽仅三境大圆满,却是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的佛道双修之体,根基之厚,潜力之深,简直不可估量……”她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权衡,“若能得他相助,以其展现出的恐怖潜力与这独一无二的杀戮手段,必将成为我手中最锋利、最出人意料的一柄利刃,于我未来大业,助益无穷!”
一抹势在必得的决绝,在她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此人,必要为我所得!”
苏九的目光再次落回柳潇潇手中那柄玄黑横刀上,感受着其收敛后依旧若有若无的凶戾气息,再联想到方才那焚山煮海的恐怖一击,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如此凶兵,不知是何等惊才绝艳的炼器宗师所铸,又该配以何等玄奥莫测的名讳?”
她下意识地在心中罗列着符合此刀气势与威能的名字:“‘寂灭’、‘焚寂’、‘破军’……即便俗气些,叫个‘赤霄’、‘龙雀’也是好的。总该有些禅机道韵,暗合天地至理才是。”
然而,柳潇潇那一声清晰的自语——“杀生”——再次在她脑海中回荡。
“杀……生?”
这名字在她唇齿间无声地滚过一遍,初听时只觉得粗鄙直白,毫无修仙之人应有的风骨与含蓄。可就在这一瞬,当她凝视着那片被“抹除”的山壁,感受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焚灭余韵,再品咂着这两个最简单不过的字眼时,一股莫名的、刺骨的寒意竟顺着她的脊椎悄然爬升。
没有“寂灭”的玄奥,没有“焚寂”的酷烈,甚至不带丝毫“破军”的杀伐煞气。
就是这最纯粹、最直白的两个字,仿佛褪去了一切华丽的修饰与伪装,赤裸裸地揭示了其最本质、最核心的规则——终结生命。
其他神兵之名,意在威慑,意在彰显力量与品阶。而这“杀生”二字,却像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法则。它不炫耀,不恐吓,只是将它存在的唯一目的,毫无遮掩地摊开在你面前。
简单,故而纯粹;直白,故而专注。
正因其简单直白,反而让人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联想:持此刀者,其心志是否也如这刀名一般,摒弃了一切繁文缛节与道德粉饰,只恪守着最核心、最原始的行动准则?
对敌,便是杀生。
无需理由,不问因果,仅仅是为了“杀生”这个结果本身。
这份纯粹到极致的专注,远比任何华丽的辞藻与玄奥的禅机,更令人心悸。
苏九轻轻吐出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丝罕见的凉意,眼神却愈发深邃明亮。
“好一个……‘杀生’。”她低声自语,这一次,语气中已没了鄙夷,只剩下深深的忌惮与……更加炽热的占有欲。
杀生不是名字,而是,事实。
山洼之中,柳潇潇平息了因挥动“杀生”而略微急促的呼吸,反手将刀刃归于右侧腰间。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了自己身体左侧,那柄悬于腰际的暗红古剑——“诛邪”之上。
与“杀生”那令人心悸的沉重与凶戾不同,“诛邪”给他的感觉,是内敛的炽热与灵动的锋锐。
“该你了。”他低声说道,左手自然而然地搭上了剑柄。相比于习惯发力的右手,左手的感觉略显生涩,却也多了一份独特的灵巧与控制感。
锃——!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起,比“杀生”的出鞘声更为悠扬,却同样带着不容忽视的锐气。“诛邪”剑身出鞘,暗红的底色上,那熔岩般的光泽再次流淌起来,仿佛沉睡的火龙苏醒。
心念一动,血之极焰再次涌现!但这一次,火焰缠绕上“诛邪”剑身时,形态却与包裹“杀生”时截然不同。
它们没有狂放地嘶鸣咆哮,而是如同活物般,高度凝聚、压缩,紧贴着暗红的剑身,使得整柄剑仿佛化成了一道凝练到极致、不断扭曲着周围光线的暗红细线!剑尖处,火焰收敛到了极点,反而透出一种令人心寒的、近乎纯粹的“破甲”与“穿透” 之意。
柳潇潇眼神一凝,左臂挥动!
没有劈砍,没有横扫,而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一记——直刺!
目标是另一侧完好山壁上的一块巨大青岩。
嗤——!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热刀切入牛油般的声音响起。
“诛邪”的剑尖,连同那凝聚到极致的血焰,毫无阻碍地没入了坚硬的青岩之中,直至没柄!整个过程顺畅得不可思议,几乎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
下一刻,异变陡生!
以剑尖没入之处为中心,一道道蛛网般的暗红色裂痕瞬间在青岩内部亮起、蔓延!那裂痕之中,不是光芒,而是沸腾的、被禁锢的毁灭性能量!
噗!
一声闷响,巨大的青岩并未爆炸,而是如同从内部被彻底瓦解了一般,化作了一滩赤红色的、缓缓流淌的熔融岩浆,滋滋地冒着青烟,散发出恐怖的高温。而熔岩的中心,正是“诛邪”刺入的那个细小孔洞。
“杀生”是霸道的范围抹除,是力量的极致展现。
而“诛邪”,则是极致的单体穿透与内部破坏!血之极焰被其特性引导,不再是狂暴的外放焚灭,而是化为无坚不摧的破甲尖锋,并将毁灭性的力量直接灌入目标内部,从核心进行瓦解!
一刀一剑,一右一左,一刚一柔,一外一内。
柳潇潇持剑而立,用右手轻轻弹了一下诛邪,诛邪发出一声欢快的剑鸣,柳潇潇笑道:“好诛邪!”
远在古树枝头的苏九,此刻已彻底收敛了所有漫不经心。她那双能看透虚妄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脑海中飞速推演着方才所见的一切——
重逾山岳、抹除物质的“杀生”;穿刺万物、焚化内核的“诛邪”。
再结合那护体的佛门金身,狂暴的血色烈焰,以及那具经过天雷淬炼、蕴含着妖兽般蛮力的强横体魄……
一个令她都感到心惊的结论浮上心头:
“刀剑双持,刚柔并济……以此人如今展现的全部实力,若倾力一战,恐怕已能硬撼五境初期、手持高级法宝、修有上乘法术的人族修士。”
这个判断让她自己都为之震撼。跨境而战的天才她不是没见过,但以三境大圆满之身,凭借如此诡异而霸道的组合,去挑战初步触摸天地法则的五境地仙……这已超出了普通越阶的范畴,这是逆伐!
而这一切战力的核心,都系于那一刀一剑之上。
“杀生……诛邪……”
她再次于心中默念这两个名字。当“诛邪”二字与那柄炽烈灵动的古剑彻底对应上时,心中最后那一点对于柳潇潇“浅薄”的鄙视,顷刻间烟消云散。
“杀生诛邪……好一个杀生诛邪!”她喃喃自语,眸中异彩连连。
这哪里是粗鄙?这分明是洞悉本质后的极致简洁!一刀主杀伐,一剑司惩戒。名号直指兵刃真意,无需任何粉饰,其存在本身,便是对一切敌意的最终宣判。
‘杀生’之名,初闻只觉是粗野之言。可当与‘诛邪’并立,二字竟如雷霆劈开迷雾——这哪里是浅薄?分明是大道至简!杀生诛邪,其名便是其道,其道便是其誓。此子之心志,竟纯粹刚烈至此!
思绪不由飘回这三日的观察:那在雷霆中一次次被劈得血肉模糊却始终不肯倒下的身影,那爬行回去的耻辱与次日依旧坚定的目光,那向太阳祈祷的专注,那引动佛光道韵的悖逆之举……
悍勇、坚韧、神秘,乃至……一点点疯狂。
所有这些特质,混合着他身上那股因修炼至阳功法与血脉特殊而自然散发的、如同烈日般纯粹而炽烈的阳气,竟像一道无形的流火,穿透了她惯常用来保护自己的、视天下男子为玩物与工具的冰层,在她沉寂多年的心湖上,轻轻烫了一下。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悸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荡开了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涟漪。
九公主,青丘狐族后裔,自幼见惯风云变幻,众生百态,早已将真心层层包裹,视情爱为最无用的负累。可在此刻,望着山下那个收剑归鞘、身姿挺拔的青年,她竟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了一种超越利用与算计之外的、纯粹源于其“本身”的探究欲与……吸引力。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按在自己微热的心口,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与难以置信。
“本宫这是……”
柳潇潇对于远处他目前神识还无法察觉的苏九的一举一动包括于心理活动自然是浑然不知的,试完杀生与诛邪的威力,兴奋劲过了,他突然感到了深深的疲倦,这些天的经历,在蓝星的一切,如今天各一方的至亲,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又怎么样呢?你还是无法把控命运啊。
造化弄人。
入夜了,双月高悬。
大一点儿的是太阴,小一点儿的是幽精。
柳潇潇回到家里,站在水潭边,此时对柳潇潇抱有极大好奇心的苏九也用上了神隐之法,就藏身在不远处的黑夜中。
柳潇潇将红黑道袍褪至腰间,赤裸着上身,抬头仰望着那两轮异世的明月,怔怔出神。
月光如水,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身上。暗处的苏九,第一次得以在如此近的距离,清晰地观察这个让她心绪复杂的男子。
首先闯入她视野的,是那身极具冲击力的纹身:
胸前,是一轮巨大的、仿佛由纯金勾勒的烈日图腾,煌煌正气,似要驱散一切阴霾。
左肩,印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太极双鱼图,道韵流转,阴阳共生。
右肩,则是一个金色的佛门“卍”字,散发着沉静祥和的微光。
而当她的目光越过宽阔的肩背,看到的则是一幅满背的血色凤凰,羽翼张扬,仿佛随时会破体而出,焚天裂地。
(在蓝星时,因世俗规矩与生计所迫,纹身的想法只能深深埋进心里。来到此界,凭借万界商城的神奇,他才终于得以让内心的图腾,毫无顾忌地展露于世。)
苏九静静地凝视着。目光掠过他因修炼而愈发白皙、肌肉线条匀称流畅、看似内敛却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上半身,最终停驻在他脸上。
灰中透黑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利落的高马尾,额前垂着左长右短的不羁刘海。
以苏九的目力,能隐约看到他左额角有一道淡淡的、斜月形的疤痕,为他平添几分神秘与故事感。
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那张脸——明明是看似二十几岁的青年,一个至刚至阳、能引动天雷蛮力好似妖兽的男人,却生就了一副男生女相的容貌。五官过分的柔和,在月光下,配合那束长发,初看时,苏九几乎要错认成一位身量高挑的少女。
有点……漂亮啊。 她心里莫名地跳出这个念头。
此刻,柳潇潇望着双月,眼神里是化不开的落寞。他拿出毛巾,沉默地擦拭着身上因雷击留下的焦黑痕迹,动作缓慢,带着一种与白日截然不同的沉静与脆弱。
苏九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诧异。通过几日观察,她所见皆是此人满口污言秽语、行事悍不畏死的不着调模样,何曾想过,他也会有如此……柔软而惆怅的一面?
然而,更让她心惊的是自身的反应。她看着月光下那具线条完美的赤裸上身,看着水珠顺着他紧实的肌肤滑落,自己的呼吸竟不由自主地微微急促起来。视线像是被磁石吸住,一遍遍描摹着他身体的轮廓,最终又落回那张男生女相的脸上……
黑暗中,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那颗惯于算计、视情爱为无物的心,此刻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羽毛,轻轻地、却又不容忽视地,搔动了一下。
她不明白,这张脸,为何越看,越觉得……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若是生在青丘狐族,家里的孩儿恐怕要爱煞了他。
擦拭完身子,柳潇潇伸手在虚空中一抓,一把民谣吉他就出现在了他手中,柳潇潇赤裸着上半身坐在大石上,今天,他既不想快意恩仇,也不想情情爱爱,琴弦拨动,歌声响起,这是他学会的第一首歌。
父亲
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
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
每次离开总是装作轻松的样子
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是眼底
多想和从前一样
牵你温暖手掌
可是你不在我身旁
托清风捎去安康
时光时光慢些吧
不要再让你变老了
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
一生要强的爸爸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微不足道的关心收下吧
……
苏九的心像是被一把无形的、烧红的铁锤重重砸中,猝不及防,痛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狐女多情,她的母上绝路的开始,便是爱上了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
她也因为有这样……低贱的父亲,而被剥夺了继承乾元古国皇位的资格。
她从没见过那个男人,那个懦弱到不敢面对一切、一走了之的男人!她也绝不承认自己身体里流淌着那来自凡尘的、下贱的另一半血统!
可为什么,这首关于父亲的歌,会让她……让她……
苏九死死咬住下唇,明明想扯出一个嘲讽的冷笑,脸上的肌肉却不听使唤地扭曲,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痛苦。
“你……你也不过如此!”她对着柳潇潇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不合时宜的心痛一并碾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