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踏入神霄引雷锻体术第一重的门槛后,柳潇潇的修行之路仿佛推开了一扇沉重的大门,眼前豁然开朗。
正午时分,当烈阳普照,正是他体内力量最为澎湃、状态巅峰之际,他便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山巅,引动天雷,继续锤炼他那初成的电光体,在毁灭与新生的循环中,将这霸道炼体术的根基夯得坚实无比。
其余时间,则被他分配给了其他几项绝学:参悟八九玄功的千变万化,运转涅槃凰体滋养肉身、加速伤势愈合,更将大把精力投入到阴阳流刃诀的修习中。
月色下,常能见他身影翻飞,杀生的霸烈与诛邪的灵巧交织成网,刀光剑影撕裂夜幕,往往直至凌晨,他才会拖着疲惫不堪却心满意足的躯体沉沉睡去。
期间,他也会主动寻一些低阶妖兽试手,既为磨砺新得的兵刃与术法,也为完成那“天道贷”严苛的月度绩效指标。
而在不远处,苏九的观察也愈发“得寸进尺”。由于柳潇潇的元神过于强大,连带其神识的覆盖范围与敏锐度都极为惊人,她赖以藏形的青丘神隐之术,已无法保证绝对不被发现。
几经权衡,她最终还是咬牙祭出了自己压箱底的保命之物——下品仙器“月华镜”。
然而,催动仙器,即便只是下品,对她如今的修为而言也是极大的负担,每当催动月华镜灵力便如开闸洪水般流逝。
可她却甘之如饴。
那个时而狂放不羁、时而沉静落寞、时而又在修炼中展现出非人毅力的青年,身上仿佛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
像一坛为她量身酿造的烈酒,明知后劲猛烈,却依旧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品咂,直至……彻底沉溺。
随着对柳潇潇的观察日渐深入,苏九所承受的震撼也接踵而至。
他信手拈来的法术神乎其神,闻所未闻;他刀剑双运的战技精妙绝伦,自成一家。然而,最令她心旌摇曳、甚至生出莫大贪婪的,却是那件被柳潇潇随意称作“机哥”的物事——那方不到巴掌大小、色泽血红的奇异法宝。
它不仅能凭空显现图文,传递信息,更似乎拥有自主灵智,能与柳潇潇自如对答。
“这绝非寻常法宝……此物,怕是已孕育出完整的器灵,乃是一件真正的神物!”这个判断让苏九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除此之外,那定期前来送餐的“小凤凰”,也让她暗自心惊。
柳潇潇或许只当其是某种灵禽,但苏九身为青丘皇女,深知其中关窍——凤凰一族,雌为凰,雄为凤,血脉尊卑,秩序森严。若当真是一位血脉纯粹的凰降临于此,她这失势的青丘皇女,恐怕得跪地以大礼相迎。
这层层叠加的震撼,逐渐在苏九心底催生出一种更为阴暗且强烈的冲动。
苏九自幼长在深宫见,见惯了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修士间的血腥杀伐,杀人夺宝在这弱肉强食的天元界再平常不过,没有人会去谴责你,这本就是生存的法则。
因此,她不止一次地,在脑海中冰冷地推演过最直接、也最符合此界规则的做法:以仙器月华镜暴起发难,瞬间制住这神秘青年,先夺下那名为“机哥”的无上神物,再以青丘秘法熬炼其神魂,榨干他身上的所有秘密……
这个念头清晰、高效,且毫无道德负担。
然而,每当这杀意升至顶峰,目光触及那个在月下或引吭高歌、或随性而舞的漂亮身影时——他刚刚结束严酷的修炼,脸上还带着疲惫,却笑得那般纯粹,仿佛尘世的所有污浊都未曾沾染他分毫——那股冰冷的杀意,竟会如同被阳光直射的冰雪,悄然消融,转而化作一股连她自己都为之愕然的巨大反感。
她反感那套她奉行了多年的生存法则,在此刻显得如此粗鄙不堪。
“他身上的秘密,值得用更……‘温柔’的方式去慢慢挖掘。而本宫,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这并非仁慈,而是另一种形态的贪婪——她贪图的,已不只是他身上的宝物与秘密,更是他这个人本身,将这样一枚“小太阳”占为己有,这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还有一件令苏九感觉近乎羞耻的事情……
柳潇潇每日睡前都会在水潭里清洗身子,每当这时,苏九就会倍感煎熬,青丘狐女大多容姿妩媚,身段撩人,作为皇族,她与大姨恭庆帝更是风月中的绝色,自幼便见惯了王宫贵族公子哥以及乾元古国宗门巨子的阿谀奉承,每个男人都想尝尝天姿绝色的九公主的滋味儿,然而由于身世以及恭庆帝的教导,在这些天骄中游刃有余的她其实是对他们极度反感的,她何曾将任何一个男子放在心中?可是每当柳潇潇赤身沐浴时,那美好匀称而又具有爆炸力的身体,那活灵活现的金阳火凤纹身,那男生女相的漂亮脸蛋儿,配合着炽烈无比的阳气,总是能勾引她抛弃礼法看得目不转睛,每次回到栖身之地时,内心都燥热得不已,脸红心跳,不停摩擦着双腿。只得借助清心法诀才能勉强压下体内的阵阵燥热。
是夜,结束了一轮清心诀的苏九香汗淋漓地盘坐在蒲团上,妩媚地鹅蛋脸上那双仿佛时刻包含春情地桃花眼略显迷离,双颊晕红间 滴滴香汗自古宝霓裳羽衣交颈处滑落硕大丰挺酥胸处,苏九先是如同小女孩般气恼地将身旁一卷经卷随手掷飞至洞壁,随后又痴痴轻笑出声,嫩红小舌无意识舔过樱唇,幽幽道:“能让本宫如此失态,这便是你的劫数了。”
柳潇潇自然是不知道什么劫数不劫数的,完成修炼,唱完歌,洗完澡,便回到了自己的地铺发梦,这一夜,他做了一个梦。
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居水中。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山海经·海外东经》。
一棵大树,遮天蔽日,梦里见到这棵大树的柳潇潇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那种感觉,无法描述,他感觉自己就是这棵树的一部分。
树上有一棵青色的果子,挂在枝头,随后一只毛茸茸的憨态可掬的长着三足的金色小乌鸦衔着一坨光灿灿水韵氤氲的不知名物事落在枝头,不停地擦拭着果子,柳潇潇见到那只小乌鸦,硬汉如他也不知为何就落下了眼泪,既心酸又欢喜,仿佛老友重逢,他歪着头就那么一直盯着那只小乌鸦,不觉得痴了……
清晨,柳潇潇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起来,好清晰的梦境!神树,金乌,到此刻仍然是活灵活现,宛若就在眼前!
梦见了太阳。
柳潇潇无法解释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梦总是有根据的,根据佛理地说法,它源自于人的阿赖耶识,它源自于人的所思、所想、所见、所行,无论前世、今生。
柳潇潇想起那只憨态可掬的小金乌,神色瞬间落寞起来,怅然若失,心里空空的,仿佛缺了一块。
呆立良久,柳潇潇还是走到洞外,眯着眼睛看着清晨的暖阳,阳光打在身上,暖暖的,好似给他喂下万千灵药,眼中逐渐有了精光,心脏也生机勃发地跳动起来。
只要太阳照常升起。
柳潇潇,你就不会死。
晨间,事毕。
柳潇潇心念微动,周身道韵流转,八九玄功随之运转。但见清光一闪,原地已不见人影,唯有一只神骏非凡的三足金乌昂首清鸣,金羽流转着灼灼光华,仿佛将一轮微缩的旭日披在了身上。
他在做猎杀前的准备。
墨麟蛟,抱歉。
苏九心中隐隐不安。
接连几日,她见柳潇潇化作一种神骏非凡的神鸟于尘间外出。
其形其神,皆是她遍阅青丘与乾元古籍都未曾记载的未知。
三足,金羽,乌鸦。
一个令她神魂战栗的猜测,不可抑制地浮上心头——这,莫非就是柳潇潇当日随口呼唤的……
三足金乌。
其形,其神,让身为六境大圆满妖皇的她从灵魂,从骨子里感到颤栗,那并非是力量的压制,而是位格的碾压。如同草芥仰望苍穹,溪流敬畏瀚海。
煌煌天威,司日大神。
这八个字,重若山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终于明白,自己窥探的,想要占有的,也许并不会乖乖成为她的男宠。
这几日夜间沐浴后,柳潇潇不再弹唱,而是拿出画架,一遍又一遍地画一棵树。
扶桑神树,金乌休憩之地。
藏于暗处的苏九愈发不安,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某日,正午,柳潇潇栖身处东南三十里,一处黑水潭边,一只小巧的麻雀一边梳理着身上的羽毛一边目光幽幽地盯着泛着玄光的潭水,一只身高三米性情温顺的四境水犀牛正在潭边悠然饮水。
不知何时,周遭虫鸣鸟叫尽数消失,只剩下水流轻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那水犀牛似有所感,庞大的身躯微微一僵,两只耳朵不安地快速抖动了一下,警惕地抬起头。
然而,什视线所及,除了幽深的潭水与静谧的树林,什么也没有。
水犀牛也就继续若无其事地饮水。
也就在它低头,将最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水面上的这一刹那——
一道粗壮无比、覆盖着冰冷墨鳞的恐怖身躯,如同从九幽之下射出的索命之矛,毫无征兆地破水而出!
正是潜伏于此的五境妖王——墨麟蛟!
它的动作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带起的潭水如同炸开的黑色幕布。那水犀牛甚至连一声悲鸣都未能发出,只觉眼前一黑,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已然缠上了它的身躯,恐怖的骨裂声令人牙酸地爆开!
就在墨麟蛟发力缠绕,腰腹部肌肉虬结绷紧的瞬间,其身躯中段,一片约有磨盘大小的区域,鳞甲的颜色明显与周围不同,呈现出一种暗沉晦涩的质感,边缘处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如同瓷器开片般的扭曲纹路。
旧伤!
这正是他在天机阁花费“重金”观看的战斗视频中,那位神秘UP主“你亲爱的妈妈”重点强调的弱点——墨麟蛟力量运转最为滞涩的所在!
这里是比墨麟蛟重点防护的颌下逆鳞更容易攻击的地方。
小巧麻雀落下枝头,来到水潭边的一块巨石后,借助巨石稍微掩映身形,在远处侧身对着正在绞杀猎物的墨麟蛟。
左手握住杀生刀鞘,右手轻抚刀柄,曲左膝,右腿伏地,杀生藏于右腰后侧,深吸一口气。
瞬光·天闪!
没有预兆,没有残影。他整个人在烈日下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血焰流光,缠绕在杀生刀身上的血之极焰在极致速度下被拉长成一道绚烂而致命的光弧!
墨麟蛟刚刚绞碎猎物的骨骼,冰冷的竖瞳还残留着狩猎的快意,下一秒,腰腹旧伤处就传来一阵它数百年生命中从未体验过的、深入骨髓与妖魂的剧痛!
第一刀,快过思维,精准无比地劈在了那片颜色晦暗的鳞甲上。刀锋撕裂皮肉、斩断筋骨的触感清晰传来,更可怕的是,这一刀蕴含的极致速度与力量,竟在伤口处形成了一个短暂的真空漩涡,产生了强大的吸力,将墨麟蛟庞大的身躯微微扯向刀锋!
根本不给这头五境妖王任何反应或挣脱的机会,利用第一击造就的真空吸力与自身前冲的势头,柳潇潇腰身猛地一拧,以超越肢体极限的速度完成了一个流畅而暴烈的转身——
第二刀,接踵而至!
同样是那片旧伤之处,这一刀却不再是切割,而是蕴含了三十万斤巨力与血焰焚灭真意的爆发!
“噗嗤——轰!”
先是利刃进一步深入的血肉闷响,随即是力量在妖物体内彻底炸开的轰鸣!墨麟蛟腰腹间那个原本只是裂开的伤口,瞬间被扩大成一个恐怖的血洞,破碎的鳞甲、撕裂的肌肉、断裂的骨骼混合着滚烫的妖血,如同被引爆般喷溅而出!
漫天血雨,悲怆龙吟!
一招得逞,柳潇潇毫不贪功,足尖一点地面,身形如飘羽般向后滑出二十余米,稳稳立于墨麟蛟正前方。
左手诛邪,右手杀生,略微调整尚未熟练运用的灵力,准备第二击。
那声痛彻心扉的龙吟仅仅持续了一瞬,便被一股更加恐怖的意志强行压下。墨麟蛟庞大的身躯因剧痛而剧烈痉挛,潭水被搅动得如同沸腾,但它那颗覆盖着坚硬鳞甲的头颅却猛地扬起,冰冷的竖瞳瞬间缩成了两条充斥着暴戾与残忍的细线,死死锁定了柳潇潇。
柳潇潇有一瞬的错愕,墨麟蛟本应是灵智不高的,但此刻,他竟清晰地在那头低阶蛟龙因剧痛而昂扬的蛟首上,捕捉到了一丝近乎人类般的、混合着暴怒与残忍玩味的冷笑。
很好,强大的人类修士,若能吞噬你的血肉,我定能更近一步。
柳潇潇遍体生寒,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般瞬间浇遍全身!他战斗姿态不变,眼角余光疾扫,猛然惊觉——不知何时,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竟悄无声息出现了四头幼蛟!
它们体型较之墨麟蛟王小了数圈,但竖瞳中的凶戾与贪婪却如出一辙。神识如网般骤然外放,反馈回来的气息让柳潇潇心头巨震——
四头,全是四境初期的幼蛟!
完了。
这是一头母蛟。
先前几日他化身金乌侦察,只锁定了这头五境蛟王的气息,全然未曾想,这片黑水潭竟是它的育幼巢穴!那几日未曾发现这些幼蛟,想必是它们正依循本能,在母蛟的看护下,于巢穴周边独自外出,练习着未来赖以生存的狩猎技巧。
应该再多点耐心,再多观察几天的。
为了幼蛟的安全,这头五境中期的母蛟绝无可能放过他。
柳潇潇当即就想解除战斗姿态化身金乌逃之夭夭,但是这五头蛟龙已经用气机锁定了他,他若是此刻变身,必定会遭至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不死不休。
远处观战的苏九几乎咬碎了银牙。
蠢货!你有如此机缘,若是肯按部就班,将来一定是一方强者,为何要如此孟浪,白白断送性命!
此刻,苏九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救,还是不救,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彻底看清这个青年修士实力、潜力的机会,刀总是越磨砺越锋利的,她苏九的男人,决不能是个软蛋。
可若是不救……战场瞬息万变,他若真有個万一……这个刚刚才让她道心泛起涟漪,让她体验到前所未有悸动的“小太阳”就此熄灭……
权衡再三,苏九叹了口气,还是决定不出手。
有趣的男人,如果你能活下来,那么以后,即使你不屑于一个女人的庇护,我也必将会成为你超越我之前最坚实的壁垒,为你扫清所有明枪暗箭。
如果你死了,那么我就为你封心锁爱,守节,守灵。
柳潇潇陷入了苦战。
不得不说,涅槃凰体,十分强大,柳潇潇每次受伤,体表血焰掠过,伤口就能在灼烧中愈合,但是灵力消耗极大,每分钟消耗约百分之一灵力,他还要运转八九玄功、神霄引雷锻体术、阴阳流刃诀,初时,在昭光的战斗指引下,他还能勉强坚持,三十分钟后,他已经开始头晕眼花了。
然而,更绝望的是,他询问昭光可不可以开启紧急传送功能,昭光带着哭腔告诉他,在新手保护期,也就是初入世间的三天内,可以免费用一次,以后,一年可以用三次,每次消耗一千万积分。
看来,只能是被打到濒死,然后在这荒莽丛林里利用涅槃凰体的被动,变成一颗蛋,静置三年了……
然而,这蛟王,这残酷的十万大山难道能放过一颗珍贵的凤凰卵么?
死路啊……
我还是太年轻,太自大了……
活着不好么,为什么要作死?
将近四十分钟时,柳潇潇已经遍体鳞伤,强大的涅槃凰体也无法跟上他受伤的速度,同时值得欣慰的是四只幼蛟已经死了三只,被血之极焰烧得毛都不剩了,但是柳潇潇也被母蛟射出的剧毒水法溅到了眼睛,这法术可谓阴毒至极,不仅毁了他的一只眼睛,还再往他最重要的地方,元神不断侵蚀,此时他可以施展八九玄功逃跑,但恐怕还没逃出去,元神就已经被毁了,彻底凉凉。
柳潇潇拄着杀生,远处母蛟早已在丧子之痛下陷入了疯狂,可是越是疯狂越是冷静,它和唯一幸存的幼蛟一左一右,静静等待着柳潇潇毒发,好给他最后一击,将他送上绝路。
柳潇潇喘着粗气,忽然抬起沾满鲜血与污泥的右手,猛地插向自己那不断流淌着黑血与脓水的左眼眶!
没有惨嚎,此刻,连嚎叫的力气都必须斤斤计较。
“噗嗤。”
他竟生生将那被腐蚀殆尽的眼珠挖了出来!
血焰在脸上闪过,眼眶部伤口燃烧,一只完好的新眼渐渐成型,而柳潇潇的灵力也几近干枯,他已经没有力气同时挥舞杀生与诛邪了,诛邪归鞘,悲鸣婉转,见证着主人的……
绝路。
再一次地,柳潇潇被蛟尾击飞,化作一道血红火光撞断了十来棵合抱大树,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柳潇潇艰难拄着杀生站起。
看来是要死了。
还好,这样不算犯戒。
往昔少年之时,幼稚无知,曾尝试自我终结,此行,犯佛教大戒。
此刻,虽然死得狼狈,确是战死,此乃……
无上殊荣!!!
此刻,柳潇潇意外的平静,也没有了恐惧,道心澄澈,目光柔和,拄着杀生,他低头微笑念到……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既生既死,即死即生。”
杀生刀刃巨震,那玄黑的刀身周围,凭空燃起了诡异黑炎。那火焰违背常理,既散发着冻彻灵魂的阴寒,又蕴含着焚尽万物的灼热,两种截然相反的性质悖逆地共存。
四境初期,水到渠成。
低身俯伏,藏刀于侧。
瞬光·天闪。
母蛟冰冷的竖瞳中,只来得及映照出一道掠过空间的诡异黑影——那黑影所经之处,光线、声音乃至空间本身仿佛都被那悖逆的黑炎吞噬。
没有巨响,没有挣扎。
刀光掠过,母蛟庞大的身躯被从中一刀两断。而那黑炎犹如无形的橡皮,将母蛟的存在从时间、空间上,彻底抹除,仿佛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过这个生灵。
远处,全程屏息观战的苏九,已彻底失语。
尽管早已下定决心不出手,但不知为何,身心竟难以统一。早在柳潇潇最后一次被拍飞,生死一线之际,她那柄名为“碧水”的纤细长剑,已然紧握在手,剑身出鞘三寸,寒光潋滟。
这黑炎……以她青丘皇女的见识,遍阅古籍,也从未在任何火系神通记载中见过!这种将生灵存在本身都彻底抹除的方式,堪称逆天!以她六境大圆满的修为,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墨麟蛟王竟是被干干净净地斩断了与这方世界的所有因果联系!
相比之下,大夏国那位被誉为火道天骄的赤焰山圣子宇文焱的御火手段,在这血焰与黑炎面前简直如同儿戏般拙劣。
至于柳潇潇。
悍勇至此,无畏至此……
无话可说。
此人日后必定能将这世间搅得天翻地覆。
至于他那句“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既生既死,即死即生”……
好似惊雷霹雳。
战场之上,一刀之下,柳潇潇力竭重伤倒地。
仅存的那头幼蛟目睹至亲接连陨落,最后连母亲存在的痕迹都被彻底抹除,纯粹的悲愤与传承自血脉的凶性彻底压倒了恐惧。它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巨口大张,裹挟着腥风与最后妖力,朝着力竭倒地的柳潇潇猛然噬下!
它要吞下这仇敌的血肉,以此祭奠,以此完成自身最后的蜕变!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清越剑鸣如凤唳九天,骤然划破压抑的空气!
苏九身影未现,那柄纤细的碧水长剑却已破空而至。剑身在空中光华大盛,瞬息之间分化万千,千百道凝实的剑影精准地排成一条笔直的竖线,一把把垂直钉下。
“嗖、嗖、嗖——!”
剑影一把接一把,带着不容抗拒的森然寒意,精准无比地从天而降!
“噗!噗!噗!”
利刃贯体的闷响连绵成一片。那幼蛟前冲的庞然身躯猛地僵住,它不甘的怒嚎戛然而止,竖瞳中的疯狂与仇恨瞬间被极寒的剑意冻结。千百把碧水剑影已然将它从头至尾,牢牢地钉死在大地之上!
它还未来得及挣扎,极致寒气便已爆发。
咔嚓……咔嚓……
晶莹的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覆盖了它庞大的蛟躯,将其化作一尊巨大的冰雕,在战场上折射出凄冷的光芒。下一秒,冰雕之上裂纹密布,随即“嘭”地一声轻响,整具蛟躯连同其被冻结的妖魂,一同碎裂、消融,化作漫天晶莹的冰尘,随风飘散。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天地间,唯余死寂。
寒剑归鞘,佳人落地。
蛟王陨落,天地落泪。
烟雨朦胧中,苏九手持一柄青花油纸伞,迤逦而行,径直来到柳潇潇身前,将他怀抱在胸前,轻轻吻去他嘴角的血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