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山,柳潇潇栖身的洞穴内。
柳潇潇体表那些深可见骨的外伤,已被苏九用那珍稀无比的七阶中品太乙生灵散仔细敷上。淡金色的药粉融入翻卷的皮肉,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草木清气,努力催发着生机。更奇异的是,他那堪称妖孽的功法似乎也在自行运转,伤口之上不时有微弱的血焰掠过,在带来一阵轻微灼痛的同时,亦以一种霸道的方式炙烤并滋养着受损的肉身,阻止着任何邪秽之力的侵蚀。
而且,这小子身上的好宝贝似乎还不少。那件红黑相间的道袍不知是何等神异材质铸就,破损处此刻正自行流转着微弱的红光,丝线仿佛拥有生命般缓慢蠕动、交织,进行着自我修复。虽然防御力比不上那件由恭庆帝亲赐的中品仙器霓裳羽衣,但放眼此界,也绝对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护身宝衣了。
此界丹药法宝,不论何等位阶,皆分下品、中品、上品、极品四等。这七阶中品的太乙生灵散,内蕴一缕太乙先天木灵之气,对于修复道基、滋养神魂皆有奇效,已是苏九压箱底的保命之物之一。她如今在乾元古国朝堂中的地位属实尴尬,因自身人族与青丘狐族混杂的血脉,始终被那些顽固派系以此为借口,无法正位东宫。若非大姨恭庆帝力排众议,明里暗里多有回护与偏向,以她一个“血脉不纯”的皇女,哪里能轻易得到这等神物?
然而,两个时辰过去了。
洞外的天色已从雨后的朦胧转为沉沉的暮色,双月的光辉再次透过林隙洒落。太乙生灵散的药力应该早已化开,他自身的恢复能力更是堪称变态,外伤都已结痂脱落,露出新生的粉嫩皮肉。可石榻上的青年,除了胸膛因呼吸微微起伏外,依旧双眸紧闭,没有丝毫要苏醒的迹象。
苏九坐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裙裾,那双惯常流转着妩媚与算计的桃花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丝不安。
苏九来到柳潇潇的地铺旁,俯下身,纤纤玉手轻轻搭在他手腕的脉门处。
此举非是初时不愿,实乃修行中人的大忌。试想,有哪个修士愿意将自身气血运转、功法路径乃至道基虚实,如此毫无防备地暴露于他人感知之下?那无异于将性命交托于人。苏九既已认定了柳潇潇,心中自有盘算,自然也愿给予他应有的尊重,先前便只以外敷灵药处理外伤。
可如今,太乙生灵散这等珍稀神药喂下去竟还不见苏醒之兆,未免太过诡异。伤势分明在好转,人却沉睡不醒,其中必有蹊跷。
“罢了……”苏九心中轻叹,眸光一凝,“此刻,已不是计较这些虚礼的时候了。”
她指尖微沉,一缕温和却极为敏锐的灵力,如同最纤细的丝线,悄然探入柳潇潇的脉门,开始小心翼翼地探查他体内真实的状况。
“什么情况!!!”
苏九眸中一片骇然,搭在柳潇潇腕间的玉指甚至因震惊而微微颤抖。
空空如也!
她的灵力探入其体内,循经脉直下气海之位——那里本该是修士一身道基所在,灵力汇聚之源,此刻竟是一片虚无死寂!莫说金丹元婴,连一丝寻常的灵气流转都感知不到,与未曾修炼的凡夫俗子一般无二!
她早知道这青年身怀极高明的隐匿秘法。初见时,他周身无半分灵力波动,形同凡人,却能安然身处这十万大山凶险之地,这才引起了她的兴趣,一路暗中观察。直至见他引天雷淬体,灵力奔涌她才以神识查探出柳潇潇境界,也确信了此人修为不俗,这隐匿自身修为的秘术也实属上乘。。
可眼下这情形……难不成他真是个凡人?
“不引天地灵气,不筑丹田气海,你这一身撼动蛟王的修为,从何而来?” 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起,“难道这些时日的悍勇搏杀、血焰雷霆,皆是我心魔所化的黄粱一梦?”
旋即,一个更恐怖的猜测如同冰水浇头,让她瞬间通体生寒——
“还是说……还是说你已被那蛟王伤至如此地步?连……连气海都被彻底打碎了?!”
若真如此……
苏九背脊骤然窜上一股凉意,直冲顶门。她那时冷眼旁观,并非无情,只是想逼出他的极限,看清他的底蕴与心性,才好衡量其价值,盘算未来。可她万没想到,他竟会……
“我……我难道做错了么?”
苏九神色木然,失魂落魄地跌坐于地,仿佛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连指尖都透着冰凉。她望着榻上昏迷不醒的青年,喃喃自语声中,第一次带上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清晰的悔意与无措。
“不,不!本宫绝不接受!!!”
苏九额角青筋隐隐跳动,那双桃花眸中闪过一抹近乎疯狂的决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尾指上的储物戒指青光一闪,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散发着鎏金宝辉的丹药凭空浮现。
八阶极品丹药——九转金丹!
此丹,乃是她当年于危机四伏的荒月古境中,与诸天万族的天骄舍命搏杀,几度濒死,最终才从一座上古遗冢内夺得的绝世重宝!其价值,早已无法用寻常灵石衡量,甚至足以作为一个顶级皇朝或古老世家的战略性底蕴,是能扭转乾坤的政治砝码。
在她原本的规划中,此丹是她未来冲击至高境界,或是遭遇不可挽回之道伤时,用来逆天改命的最后底牌。
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凭借此丹夺天地造化的神效,苏九都自信能将人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区区气海破碎,固然是修士的噩梦,但在九转金丹面前,也绝非无法弥补!
她凝视着掌中这枚流光溢彩、足以令外界掀起腥风血雨的丹药,又看向地铺上气息微弱的柳潇潇,贝齿紧咬,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吃了本宫这颗金丹……你这条命,这辈子都得给本宫当牛做马,至死方休!”
苏九眼神中闪烁着疯狂,正要捏开柳潇潇的牙关,将这颗足以在外界引发一场浩劫的九转金丹喂下,脑中却如同闪电划过,骤然定格了一个画面——
柳潇潇挥出的最后一刀。
那焚尽万物、抹除存在的黑炎固然惊艳绝伦,令她心悸,但更重要的是……在挥出那一刀的同时,他破境了!
她的神识清晰地感知到,在那一刻,柳潇潇的佛门修为未有变化,但其道门修为,却真真切切地从三境大圆满,一步踏入了四境初期!
苏九不是没见过在生死搏杀中激发潜力、临阵突破的天骄。但她从未见过,有谁能不依赖道基内灵气的积累,仅仅凭借某种……道心上的感悟与突破,就如此自然地跨越境界壁垒!
此界十二大境,每一境又分初期、中期、后期、大圆满四层小境界。每一层的提升,无不需要海量灵气的水磨工夫、对应功法的支持以及或多或少的机缘顿悟。像柳潇潇这般,仿佛境界提升只是心意一动、水到渠成的,苏九闻所未闻!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苏九眸光急剧闪烁,思绪越来越清晰,“他是在挥出那绝杀一刀的同时破境的!蛟王当场陨落,幼蛟亦被本宫瞬间灭杀。战斗在那一刻已然结束……一个刚刚成功破境、爆发出惊天一击的人,怎么可能同时气海破碎?”
逻辑一旦理顺,方才那让她如坠冰窟的可怕猜测,瞬间显得漏洞百出。
苏九以手扶额,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觉背后已被冷汗浸湿。她用软帕轻轻擦拭去额间惊出的香汗,心下稍安。
“还好……虚惊一场。”
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既然气海无恙,那他一身磅礴的力量究竟源于何处?这力量根基不显,她又该如何探查他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
“冤家!”苏九看着昏迷的柳潇潇,忍不住低声嗔了一句,语气复杂,既有放下心来的微恼,也有面对难题的无奈。
苏九的目光,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柳潇潇眉心的印堂穴之上——那里,是修士元神所居之所在,灵台紫府,识海之源。
修士从第二境开始,便要初步接触并温养元神,此后境界提升便以吸收天地灵气炼化于己身为主辅以巩固元神,每一层境界的提升无不对元神强度有着相应要求。想要最终叩开仙门,登临第九境,更是讲究个神完气足,元神与道躯同样至关重要。
“为今之计,恐怕只能冒险探查他的元神状况了。”苏九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然而,这个决定让她刚刚放松的心神再次紧绷起来。
“但是……我必须极度小心。”她凝视着柳潇潇平静的睡颜,眼神变得无比凝重,“我如今境界高过他太多,神识强度远非他能比拟。探查元神,无异于将最脆弱的神魂核心敞开在我面前。若是一个控制不当,神识冲击过甚,可能就会直接损毁他的心神根基……届时,就算肉身救治过来,恐怕也……”
也只会是一个灵智尽失、浑浑噩噩的白痴。
这个后果,她承担不起。
苏九深吸一口气,将周身所有杂念尽数摒弃,将神识收敛、凝聚,化为一道比发丝更纤细、比月光更柔和的意念触须,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朝着柳潇潇的眉心,小心翼翼地探去。
仅仅一瞬。
苏九如遭雷击,娇躯剧颤,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软倒在地。
原因,探查到了。
灵气枯竭。
就在那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刹那,柳潇潇身体最核心的秘密,已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的神识“眼前”。
那是大到不可思议的灵气储备,浩瀚如星海汪洋。他体内数门霸道绝伦的功法之所以能流畅运转,根基便在于这近乎无穷的灵气支撑。即便此刻昏迷,那玄奥无比的功法仍在自主运行,疯狂抽取着新生灵气,修复着他千疮百孔的肉身。
而此人的元神之境……
烈日焚天。
苏九的脑海中本能地浮现出这四个字。
灵根分五行,灵气辨阴阳。她自身的灵气属阴,而此人体内奔流的,是纯粹到极致的极阳!
他的紫府灵台,背景竟是一片无垠的煌煌烈日,灼灼烈光是其唯一的底色。天穹之下,一只身缠血焰的凤凰与一只神骏非凡的三足金乌交相盘旋。其下,是由血焰与那诡异黑炎构成的巨大阴阳鱼,缓缓轮转。柳潇潇的元神便端坐于这阴阳交汇之处,周身佛光与道韵交织,神圣非凡。
就在苏九的神识因这恢宏景象而震撼,并终于确认他昏迷缘由的同一刻——
那只神骏的三足金乌,仅是漫不经心地,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无法形容那一眼。
非要形容,便是源自生命本源的、绝对的位阶压制。
没有杀意,甚至不带情绪,仅仅是随意一瞥,如同神祇俯瞰尘蚁,根本未曾将她放在眼中。
然而,就是这轻描淡写的一瞥——
已令苏九神魂重创。
苏九颤抖着服下两颗五阶中品还神丹温阳元神,药力化开这才脸色稍微好转,好险。
原因找到了,那就好办了,只要给他喂食恢复灵气的丹药就行了。
“丹药,本宫就不喂你了。”她浑身软绵绵地倚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娇嗔,“你这身子骨简直是个无底洞,填进去多少灵丹妙药恐怕都是杯水车薪。好在你这元神吸收灵气的速度快得吓人,左右不是什么致命伤,躺几天自行恢复也就好了。”
她望着那张在昏迷中依旧漂亮得过分的脸,越说越觉得委屈,忍不住伸出纤指,虚虚地点了点他的方向,抱怨道:
“你这冤家!姐姐我为了救你,不仅……不仅连初吻都没了,还动用了珍藏的七阶灵药,更是差点把压箱底的九转金丹都喂给了你……你倒好,藏着这般吓人的秘密,一出手就差点震散姐姐的神魂……这笔账,等你醒了,咱们再慢慢算!”
话虽如此,她那抱怨的语气中,却听不出多少真正的怒气,反而更像是一种带着无奈和纵容的叹息。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洞壁上,一边调息恢复,一边守着这个浑身是谜、让她屡屡失态又无可奈何的青年。
洞外,双月静谧,夜风轻柔。
这几日,苏九是真个儿麻木了。
夜里尚好,周遭灵气流转尚算平和。可每当烈日当空之时,景象便堪称恐怖——天空中的极阳灵气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法则的召唤,竟如百川归海,化作肉眼可见的淡金光流,疯狂地倒灌入柳潇潇的眉心紫府!
那灵气奔涌之剧烈,甚至在洞穴外形成了小范围的灵气旋风,引得周遭草木都为之摇曳。
苏九身为六境大圆满的修士,洞彻阴阳,此刻就守在柳潇潇身边,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即便她自身灵力属阴,与这至阳之气格格不入,但那精纯至极、磅礴无边的灵气流经过她身边时,仅仅是自然逸散出的些许“边角料”,也让她受益匪浅。
虽说将这些极阳灵气炼化、转化为自身可用的阴属性灵力,费了她不少水磨工夫,如同进行着一次次精细的灵力提纯。但相比起那精纯灵气带来的修为增长与对天地灵气更深的感悟,这点辛苦简直不值一提。
她盘坐在侧,看着身旁如同一个巨大灵气漩涡中心的青年,感受着自身修为那清晰可辨的缓慢增长,心中最初的震惊早已化为一种近乎梦幻的麻木。
“这个青年修士……这个漂亮的男人……”苏九凝视着柳潇潇在灵气辉映下更显漂亮柔和的侧脸,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作一声带着难以置信的轻叹:
“还真是个……活生生的宝贝啊。”
第五日正午,柳潇潇一声极浅的呻吟,睫毛微颤,终于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
意识如同潮水般缓缓回归,沉重的疲惫感依旧缠绕着四肢百骸。他有些茫然地睁开眼,陌生的岩石顶壁映入眼帘,记忆还停留在与墨麟蛟死斗的最后一刻。
柳潇潇先是动了动身体,咦?那么重的伤居然全好了。
他刚想高兴欢呼,也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倚靠在洞口光影交界处的……一道人影。
一个女人。
一个他从未见过,漂亮到不像话的女人,穷蓝星之极恐怕也找不出这么漂亮身材还那么好的女人。
她身着一袭紫棠与月白交织的改良宫装,款式大胆,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酥胸高耸,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而裙摆之下,丰腴挺翘的臀线正慵懒地倚靠着石壁,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在裙裾开叉处若隐若现。仅仅是静坐在那里,那具身体便已散发出无声而浓烈的诱惑。
视线向上,是一张标准的鹅蛋脸,肌肤莹润,欺霜赛雪。乌黑长发并未过多修饰,仅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部分,几缕发丝垂落,更添几分随性。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天生含情的桃花眸,眼尾微挑,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眸光流转间,仿佛带着若有若无的钩子,能轻易撩动心弦。
然而,在那几乎能溺毙人的妩媚之下,柳潇潇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更深层的东西——一种沉淀在她眼底、与她周身暖香格格不入的幽冷。那不是少女的羞怯或单纯的清高,而是一种历经世事、洞悉人心后凝结出的冰棱,锐利,深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她整个人就像一朵盛开在幽暗处的绝色毒葩,明知道危险,却依旧让人忍不住想去靠近,去采撷。
可是这个女人怎么这样看她,目光那么复杂,既像看一个宝贝 又像在审视还有一点儿玩味,柳潇潇不太喜欢这种眼神,不过当下这种情况,看来是她救了他,毕竟他倒下的时候,那头仅剩的幼蛟正在向他发动攻击。
柳潇潇带着一点儿警惕和讨好,沙哑者嗓子问道:“小姐姐,是你……救了我吗?”
小姐姐?
苏九眯起了眼睛,他平时就是这么和女人打招呼的?
轻浮。
心底瞬间涌上一股极其微妙的情绪。有一点点难以言喻的高兴——他愿意叫她姐姐,这声称呼里似乎带着天然的亲近;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不悦——他叫得如此顺口,是不是以前他也这样叫过很多形形色色的“小姐姐”?
苏九似笑非笑并不回答反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我?”柳潇潇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先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我叫柳潇潇,柳树的柳,潇洒的潇。”
柳潇潇?这名字倒也贴切,这孩儿不仅长得漂亮,甚至连男人的喉结都没有,性格气质自然是极阳刚的,但是模样可和阳刚搭不上关系,他家里人倒也会起名字。
苏九自然能看得出来这小子骨龄已经三十有一了,但是这脸……真是令人无语,若放在凡间,对于那些寿元平均五六十年的凡人来说,再有个十来年他差不多就能当爷爷了,可这小子不仅长得漂亮,连喉结都没有,脸也出奇的嫩,就二十来岁的样子,真是个当小白脸的好苗子,苏九今年一百零九岁,对于同辈修士来说,正值妙龄,不论哪方面她都算优秀,这般年纪这般修为这般手段、心智,放在神月大陆也足以自傲了,这声姐姐倒也受得起。
苏九慵懒地把玩着一缕垂落的青丝,眸光似有若无地掠过洞外惊起的飞鸟,红唇微启,语调拉得又软又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
“既然叫了姐姐,那这辈子都得这么叫下去。来,叫‘九儿姐’。”
还九儿姐,你吖咱这狂呢?看样子应该是她救了自己。
柳潇潇坐起身来,从机哥的机房中拿出一瓶气泡水灌了一口,擦擦嘴,淡淡到:“你要是不怕被叫老了,我也不介意叫你姐姐,但我可得提前告诉你,我今年三十又一了,只是脸嫩而已,你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要不要当我姐姐,你自己掂量吧。”
苏九依旧漫不经心:“小家伙,你还嫩得很呢,你叫我一声九儿姐,绝对不会吃亏。”
柳潇潇洒然一笑,看似放松地靠回石壁。然而,就在他笑容还未完全敛去的刹那,他看似随意搭在膝上的右手,已不着痕迹地按在了腰侧“杀生”的刀柄上。他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语气甚至带着点闲聊的随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疑问:
“好吧,九儿姐。话说回来,这些天我总隐隐觉得……好像有双眼睛在暗处瞧着我。那个人,是你吗?”
苏九依旧看着洞外,但是好像背后有眼睛似的,淡淡笑到:“潇潇,把你那柄怪刀收起来吧,还有那把剑,你的元神果然强大,月华镜都难以掩盖我的行踪,不错,就是我,但是你不要忘了,是我救了你,为你疗伤用的是七阶中品的太乙生灵散,你明白这是什么样的宝贝吗?而且,我要杀你,要抢夺你身上的机缘,那机会,可太多太多了……”
柳潇潇有一瞬间的沉默,他这个人啊,这辈子最重的就是感情了,不论这个自称“九儿姐”此刻亲昵地叫着他名字的女人想干什么,有一些事情不容置疑。
他引雷入体被劈得半生不死的时候,她没有害他。
他血战蛟王幼蛟的时候她没有害她。
他受伤昏迷的日子里更是毫无反抗之力,她没有害他。
七阶中品的太乙生灵散他也知道意味着什么,万界商城里曾经刷出来过,没有他那些术法贵,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算是奢侈品。
他欠她一条命。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初时,他只是被她玩味审视的目光弄得有点生气,所以才反应比较激烈,但现在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他也释然了。
也许有一定的恶意吧,但是以柳潇潇目前的阅历来看,还是好意居多的。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反正自己烂命一条。
想清楚的柳潇潇来到洞口,柔声到:
“姐姐,对不起,是我反应太大了,姐姐大恩无以为报,既然姐姐愿意赏脸让我叫一声九儿姐,那以后九儿姐就是我亲姐姐,上穷碧落下黄泉,九儿姐的大恩,我必当报答!”
苏九依旧望着洞外流云,留给柳潇潇一个窈窕的背影。月光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侧影,几缕青丝垂落在雪白的颈侧,随着洞外吹进的微风轻轻拂动。
在柳潇潇看不见的那张俏脸上,此刻正浮现出一抹极淡却真实的欣慰。这个年纪能说出这般话,确实幼稚得可笑——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轻易许下这般重诺,无异于自缚双手。
可正是这份难得的赤子之心,让见惯了尔虞我诈的苏九,心头泛起一丝久违的暖意。
她纤长的睫毛轻颤,眸光深处掠过一抹复杂。这些年在乾元古国,她见过太多为利益背叛至亲的戏码。权势、资源、美色,每一样都足以让人心变质。
她什么都不怕,唯独怕这轮好不容易等到的“小太阳”,有朝一日会被更耀眼的存在吸引,或者因权势的诱惑而转身离去。
苏九不自觉地用指尖缠绕着一缕发丝,那双向来含情的桃花眸里,此刻沉淀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至于将来……
既然让她遇见了,那这块琉璃,她自会好生珍藏,绝不给任何人玷污的机会。
“你这话我且听着吧……”
柳潇潇说了几句话才惊觉自己饿得不行,没什么犹豫从心口掏出了机哥就想点个外卖,他当然知道机哥对于其他修士意味着什么,但是九儿姐已经观察了他那么久,机哥的秘密恐怕早就被她知悉了,况且,不用看都知道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办法抗衡九儿姐,那么也没有必要多想了,爱咋咋地吧,一切都是命。
“姐姐,我打算点个外卖,你要吃点儿吗?”
苏九闻言,眸光微动。观察他这么久,自然知晓这“外卖”所指为何。对她这等六境修士而言,餐风饮露早已是常态,口腹之欲淡薄近乎于无。这等凡俗小事,本不值得她挂心,但是……
柳潇潇看她这样子,无所谓地笑了笑,顺便帮她点了一杯芋圆波波奶茶,蹲在她身边,把解锁的机哥递给她:“九儿姐,观察我那么多天了,相比你肯定对我的机哥很好奇吧?来拿去看看吧。”
苏九视线却不受控制地,紧紧黏在了那部静静躺在他掌心的血色事物之上。那流畅的线条,内敛的辉光,无不昭示着其不凡。她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几分,胸脯微微起伏,显示出内心的波澜。
苏九瞳孔微缩,心中暗震:这家伙……是真不知人心险恶,还是太过天真?!
她见过太多为了一件仅仅是法宝位阶的灵器便师徒反目、手足相残的惨剧,更有邪修为祭炼邪器不惜屠戮一城乃至一国的凡人。这等关乎道途根基的无上神物,他竟像递过一件寻常玩具般,随手就交给了相识不过片刻的自己?
苏九的目光复杂到了极点,她没有去接,只是深深望入柳潇潇眼中,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与凝重:
“柳潇潇,你可知道,你这般轻易与我交心,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将自己最大的软肋和宝藏,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她的力量之下。
柳潇潇只是笑笑:“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之前已经说过,姐姐大恩无以为报,先不说现在我根本不是姐姐的对手,即便我能反制姐姐,姐姐要这东西我也会给的,就当是买命钱,划算,况且,要买的东西我已经买得差不多了。”
洞内一时间陷入寂静,只有“机哥”屏幕的光芒,映照着苏九那张绝美而震撼的脸庞。
苏九默默无言右手微带颤抖地接过“机哥”,很反常的,这次她没有什么邪念,甚至脸上有一点点淡淡的灼烧感,在这一轮“小太阳”的照耀下,那些曾经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显得有那么一点……肮脏。
她多久没有被人这样无条件信任过了?
除了骨肉血亲的大姨恭庆帝,掌管朝廷兵力的小姨隆武王,柳潇潇的直白让她汗颜。
在等外卖的时间里,柳潇潇手把手的教苏九玩儿起了手机。
苏九第一次得以接触如此……与众不同的神物,内心的震撼自不用多说,柳潇潇甚至让昭光和她打了个招呼。
手机的操作能有多复杂?不一会儿聪慧的苏九就不需要任何指导了,连外卖到了都没反应,跟个网瘾少女似的,捧着个手机就搁那刷,柳潇潇把波波芋圆奶茶递给她,她也只是木然地喝着。
柳潇潇则在一旁疯狂干饭。
正午的阳光落在洞口,映照着……
一个网瘾少女,一个吃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