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玉人横枕。
柳潇潇自深沉的睡眠中自然苏醒。意识回笼的瞬间,首先感受到的是臂弯间沉甸甸的温暖与柔软。苏九蜷缩在他怀里,青丝如瀑,铺散在他胸前与枕畔,睡得正沉。一张颠倒众生的俏脸褪去了平日里的妩媚与算计,在睡梦中显得格外纯真,只是不知梦见了什么,那纤细的黛眉微微蹙起,勾勒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痛苦痕迹。
他有多久没有抱着一个女人睡去了?何况是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女人,他曾经觉得这种事无所谓的内心也终于悄然生出了一种名为“幸福”的暖光。
他就这样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极轻、极缓地梳理着怀中佳人柔顺的长发,生怕惊扰了她的安眠。许久,他才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为她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起身。
柳潇潇先一步起床,点了粥点外卖,洗漱干净,在洞外的浅草上带上黑色的眼罩,盘腿坐下,双手结印,口中轻诵《金刚经》,开始打坐。
他不喜欢枯坐,若是枯坐,他脑海里会不同闪现出各种“图片”,见过的,没见过的,有时是风景有时是人脸,有时会瑰丽到不可思议,最终“图片”会连成“视频”,这时他也离睡着不远了。
背诵经文可以始终给他的冥想提供一个锚点,让他的识海始终是一片虚无、宁静。
低沉而平和的诵经声自他唇齿间缓缓流淌而出,《金刚经》的每一个字句都像一颗投入识海的石子,荡开一圈圈清明的涟漪,将那些翻腾的杂念与幻象一一抚平。在经文的引导下,他的内心逐渐归于一片虚无的寂静,灵台澄澈,映照着自身元神那如煌煌大日般的光辉。
洞内,苏九在食物的淡淡香气与洞外隐约传来的、令人心安的诵经声中,无意识地往温暖的锦被深处缩了缩,那微蹙的眉梢,似乎也悄然舒展了几分。
不多时,苏九便在一声梦呓中呢喃着醒来,此刻她仍旧没从旖旎的梦境中彻底苏醒,眸中水雾朦胧,兀自低语道:“夫君,姐姐的好驸马,好哥哥,饶了奴吧……”
神女梦巫山。
待到苏九彻底苏醒,一股巨大的羞意仿佛刺穿了灵魂,她都梦见了些什么什么啊!?
梦里那个予取予求,仿佛没了尊严般浑身娇软,甚至跪着讨好她的好弟弟的不知羞耻的女人,真的是她吗?
想起梦里自己那羞煞人的姿态,那一声声“夫君”、“好哥哥”,苏九“啊”的一声将脑袋埋进了锦被里。
他没听见吧?
他要是听见了就打死他!
苏九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探出锦被,还好,柳潇潇在打坐,嘴里不知喃喃自语些什么,应该是没听见她那些羞耻万分的梦话。
大幸,万幸!
苏九轻抚眉心,仍旧隐隐作痛,昨日探查好弟弟元神时,被金乌所伤的元神尚未痊愈,肉痛中服下一颗还神丹,懒懒地倚在软榻上看着洞外浅草上打坐的柳潇潇。
几只雀鸟不知何时落在柳潇潇的头顶、肩膀,一只大白兔依靠着柳潇潇懒盘起的大腿懒散地啃食着青草的嫩芽,柳潇潇此时已经背完了《金刚经》,正在背《道德经》。
离火之精汇成小小的溪流,一股股纯阳灵气犹如溪流如海般汇入柳潇潇眉心元神处,浅淡晨光中柳潇潇的侧脸愈发好看。
苏九初时还噙着笑意看着这温馨而又壮观的一幕,只是伴随着神志渐渐苏醒,柳潇潇念诵的经文也传入了苏九的耳中。
起初,她并未在意,只当是某种宁心静气的法诀。可当那蕴含着独特韵律与古朴意蕴的字句,一句句敲击在她心神之上时,她脸上的慵懒笑意渐渐凝固了。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苏九漫不经心的姿态瞬间消失,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躯,那双妩媚的桃花眸骤然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这……这是什么?!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砸在她的道心之上!这绝非寻常的静心咒文,其言辞质朴,却直指天地未开、混沌未分之前的本源状态!那“先天地生”、“独立不改”、“周行不殆”的描述,简直像是在为她描绘“道”本身的存在形态!
她身为六境大圆满的修士,青丘皇女,博览群书,深知此界修行,无论道、佛、魔、妖,皆重“术”与“力”。功法秘籍无不围绕着如何更高效地汲取灵气、锤炼肉身、凝练神通、掌控法则。何曾有过如此……如此赤裸裸地、不加任何修饰地,去阐述那支撑起所有“术”与“力”的终极根源——“道”?!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胸脯微微起伏,死死地盯着洞外那个依旧沉浸在冥想中的身影。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听完全文,苏九只觉得识海中“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骤然劈开!这已不仅仅是描述,而是在为天地万物定位,阐述其存在的层次与秩序!
特别是最后那句,更是如同九天惊雷,在她神魂深处炸响——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道法自然……”
苏九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娇躯微微颤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神律!
她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眼前骤然打开一扇通往无垠星海之门的极致震撼与……惊骇!
这区区数百言,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它不传授任何具体的神通法术,却仿佛一把钥匙,直接捅破了那层困扰了无数修士、隔绝了“力”与“理”的窗户纸!此界修士,强如她那位已触摸到九境门槛的乾元古国第一高手,小姨隆武王,或许能在力量上毁天灭地,但若论对自身力量根源、对天地运行至理的理解,与此经所言相比,简直如同蒙童呓语,粗陋不堪!
这根本不是功法,这是……道纲!是直指修行终极大道的总纲!是足以让任何一个得到它的修士,在漫漫仙途上看清方向、避免走入歧途的无上瑰宝!
他……他怎么会拥有这种东西?!还如此……如此随意地在此诵念?!
苏九猛地看向柳潇潇,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她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何他修行方式如此悖逆常理,为何他能佛道同修而相安无事,为何他的力量如此独特……
或许,他走的,根本就是一条与此界所有修士都截然不同的路!一条更接近“道”之本源的路!
这经文……恐怕就是他所承道统的核心典籍之一!
想到自己刚才竟然觉得这只是普通的静心咒文,苏九只觉得脸颊一阵发烫,那是源于无知的后怕与羞愧。同时,一股巨大的贪婪与保护欲也随之升起——
此事,绝不能让第四人知晓!(昭光算一个)
怀璧其罪!若此经内容流传出去,恐怕整个神月大陆,不,是整个元天界,都会为之疯狂!届时,诸天万界的老怪物们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前来争夺,柳潇潇将永无宁日!
她看着柳潇潇那毫无防备、依旧在低声诵念的背影,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冤家……他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足以颠覆此界的秘密?
此刻,什么梦中的旖旎,什么元神的伤痛,都被这石破天惊的经文冲击得无影无踪。苏九的心中,只剩下对这部道典的无上敬畏,以及对柳潇潇未来命运的深深忧虑与……决绝的守护之意。
《道德经》共有八十一章,柳潇潇方才所诵,不过是其中第二十五章。
苏九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柳潇潇身后,屏息凝神,如同朝圣。那些胆敢靠近的雀鸟与白兔,早已被她不经意间流露的一丝灵压惊走。她纤手轻扬,八十一枚流淌着玄奥符文的玉箓无声飞出,精准地没入四周虚空,布下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小周天禁绝阵”。此阵耗费甚巨,乃她保命底牌之一,此刻却毫不犹豫地用出,只为隔绝此间天地,非八境及以上大能亲临,绝无窥探可能。
她不敢打扰,只是静默地听着,如同干涸的河床承接着天降甘霖。
柳潇潇心神沉静,并未察觉身后异样,也无知无觉间,将脑海中铭记的八十一章《道德经》娓娓道出。
每一章,每一句,都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苏九沉寂已久的道心之上。
她周身灵力不受控制地微微震荡,识海之中翻江倒海。那困扰她许久的六境圆满瓶颈,那因血脉不纯而始终无法圆满的青丘秘术关隘,此刻在这煌煌道音的冲刷下,已然被扣开。无数修行上的疑难杂症,过往争斗中留下的细微暗伤,乃至心境上的尘埃与挂碍,都在这大道清音的洗涤下,呈现出被抚平、被化解的趋势。
她身上的霓裳羽衣,乃中品仙器,本应水火不侵,尘垢不染。然而此刻,却因她心神激荡,体内灵力与道韵剧烈奔流,香汗一次次沁出,浸透罗衫,又被体内奔涌的灵力瞬间蒸干。如此循环,衣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仿佛经历着一场无声的淬炼。
这已不仅仅是听闻一部典籍,这更像是一场对她过往所有修行认知的彻底颠覆,一次对她神魂与道基的全面重塑!
她仿佛看到一条奔流不息的大道长河,而自己此前百余年的苦修,不过是在河畔小心翼翼地掬起几捧水花,却还沾沾自喜。今日,她才得以窥见这长河的源头与壮阔!
当柳潇潇诵出最后一句“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时,声音渐息,重归宁静。
然而,这宁静仅仅持续了一瞬。
苏九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是平日的妩媚春情,亦非先前的震惊骇然,而是精光电闪,仿佛有无数大道符文在其中生灭、重组!她周身气息不受控制地勃发,那困扰她数十年的六境圆满壁垒,在此刻薄如蝉翼。
“轰——!!!”
原本只是晨曦微露、金光微泛的天空,骤然间风起云涌!厚重的乌云不知从何而来,瞬间遮蔽了双月与初阳,云层之中,沉闷的风雷之声滚滚而来,仿佛有巨兽在其间咆哮。天地灵气疯狂地向她汇聚,在她头顶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电蛇狂舞,金光乱窜!
她体内那原本如江河般奔流的气海,此刻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初时如金蛇狂舞,混乱而暴烈;旋即,在那莫名经文浩瀚道韵的引导下,这狂暴的力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梳理、驯服,开始沿着某种玄奥无比的轨迹自行运转,凝练、升华!
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涌上苏九心头。
过往修炼中那些晦涩难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关窍,此刻豁然开朗。青丘狐族秘术中因血脉不纯而始终无法圆满的几处瑕疵,在经文浩瀚质朴道韵地引导下如水落石出般逐渐明悟。
力量,不再是蛮横的积累与争夺,而是顺应天道自然的流转与共鸣。
“破!”
她心中无声默念。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水到渠成的圆满之感,仿佛某种桎梏被无声无息地融化。
七境,妖圣之位,成!
而且,其势不止!那浩瀚的道韵推动着她的修为,冲破初期的滞涩,跨越中期的门槛,一路高歌猛进,直至在七境中期稳固下来!
天空中的异象缓缓散去,云开雾散,重现光明,仿佛刚才那骇人的一幕只是幻觉。但苏九身上那愈发深邃、混元如一的气息,却昭示着一切的真实。
百年苦修,不若一刻悟道。
万般法术,不敌半部残经。
她目光复杂无比地看向身旁依旧闭目盘坐、对刚才天地异象与她自身剧变似乎毫无所觉的柳潇潇。这个男子,他随口诵出的经文,便抵过了她一族、一界无数天才毕生的摸索。
此刻苏九那双仿佛时刻包含春水的桃花眸里平静至极,妖修那若有若无的妖异也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庄严肃穆,道韵横生。
柳潇潇感觉有雨水落在自己脸上,取下黑色眼罩,抹了把脸,背对着苏九,念了一句《金刚经》里他最喜欢的佛偈。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应作如是观。”
苏九那刚刚因为破境而经历了惊喜到平静的内心再次被掀起了轩然大波。
邪法!
不,比邪法更可怕!这是……诛心之论!绝道之言!
她身为青丘皇女,对佛门并非一无所知。此界佛修,主流乃是罗汉道。讲究的是避世苦修,持戒炼心,追求的是“我空”(人无我)、“法空”(五蕴皆空),最终目标是斩断烦恼,证得阿罗汉果位,超脱生死轮回。他们敬畏佛法,执着于经律论三藏,勤修戒定慧三学,力求通过种种“法门”(有为法)来达到“空”的境界
可柳潇潇这轻描淡写的几句偈语,说了什么?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这等于将如今所有佛修供奉佛像、诵念佛号、追求感应、甚至观想佛国庄严等凭借色相、音声来希求佛果的修行方式,统统打为“邪道”!将那条无数佛徒坚信不疑、虔诚行走的路,从根子上否定了!
而这还没完!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更是石破天惊!此界佛修,包括她所知的一些佛门大能,虽讲“空性”,却也依旧在“法”中打转,精研各种神通妙法(有为法),以此为舟筏,渡向彼岸。可这句偈语,竟连这“舟筏”本身也一并否定了!直言一切有所作为、有所形相的法门,都如同梦境、幻术、水泡、影子、朝露、闪电一般,虚妄不实,转瞬即逝!
这已不仅仅是批判,这是彻底的……否定!
将佛从神坛上拉下,将法从神圣中剥离。不拜偶像,不执神通,不住空有,甚至……不立文字?
那修什么?如何修?
苏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心神摇曳,几乎站立不稳。她刚刚凭借《道德经》破境,认知已被拓宽,此刻更能体会到这佛偈中蕴含的、近乎残酷的终极理性与超越性。
此偈所指的,是一条她完全无法想象的佛路——不依任何外在形式,不执任何内在境界,直指本心,见性成佛。这比刚才柳潇潇所念经文中的“道法自然”更加缥缈,更加……凶险!因为它否定了一切可以抓握的凭依,将修行者彻底抛入一种绝对的、无所依傍的精神荒野。
她看着柳潇潇那依旧平静,甚至带着几分超然物外的背影,心脏狂跳。
那玄妙异常的经文是给了她一张通往大道源头的星图,让她看清了方向。
而这佛偈,却仿佛是要将她脚下的土地,连同她刚刚抓住的“道”与“法”的舟筏,一并抽空!
这下苏九更不敢撤掉禁制了,此间言论,绝不可传六耳!
她甚至下意识地又加固了几层防护。
苏九不发一言,任由细雨打湿青丝,心神仍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柳潇潇起身看见苏九沉默恍惚地站在他身后,刚觉得有些奇怪,然而苏九此时刚刚破境,心绪又遭到巨大冲击,并未使用任何藏匿修为的法术,柳潇潇惊骇地感觉到……
一股浩瀚如海、深不可测的气息,稳稳地定格在——七境,中期!
柳潇潇瞳孔微缩,内心咋舌:这也太厉害了,这么年轻,龙傲天都不是你的对手啊,九儿姐……
他不理会沉默的九儿姐,转身回到洞里,语气如常地招呼:“九儿姐,快进来,下雨了,我给你买了早餐。”
洞内,柳潇潇坐在新买的雕花大床上,刚想拿起还温热的灵粥,苏九已然跟了进来。她脸上不见了往日的慵懒与妩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柳潇潇从未见过的、近乎沉重的凝重。
她坐在柳潇潇身边,没有去看那精致的早餐,而是伸出微凉的手,轻轻却坚定地拉住了柳潇潇要去拿碗的手。
“潇潇,”她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刚才你念的佛偈,是你心中自己的感悟吗?”
柳潇潇被她这郑重的态度弄得一愣,随即诧异地笑了笑:“怎么可能?我再修一千年、一万年,都不可能作出这样的佛偈。”他语气轻松,带着理所当然,“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个‘满头包’的释迦牟尼,才能说出这种话。”
“释迦牟尼?满头包?”苏九的诧异远比柳潇潇更甚,脸上的神色也比之前更加严肃,甚至带上了一丝急迫,“快,给姐姐讲讲!仔细讲!这件事非常重要,重要到关乎你的生死!现在的你,好比一个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婴儿,却拿着足以让诸天万界所有巨擘都为之疯狂、不惜掀起血海滔天也要抢夺的重宝!”
她紧紧握住柳潇潇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眼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决与深切的忧虑。
柳潇潇无奈,只得开口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祁树给孤独园……”
很快,《金刚经》的第一品法会因由分就念完了,以苏九的素养听懂这古文自然不成问题,可这柳潇潇口中的第一品问题很大啊!
“等等!潇潇!”苏九猛地打断他,那双桃花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她甚至下意识地抓紧了柳潇潇的手臂,“你……你是说,那位你称之为‘释迦牟尼’的、能说出‘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的无上大能……他,他肚子饿了,要自己拿着碗,步行进城,挨家挨户地去……要饭?!”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有些拔高:“乞食之后,还要自己光着脚走回来,弄脏了脚,还得……自己清洗?!”
苏九的思维几乎停滞了。在她,以及此界所有修士的认知里,力量即意味着特权,意味着尊崇!一位稍有道行的修士便已远离凡俗,餐风饮露或不食人间烟火。若有宗门势力,更是前呼后拥,仆从如云。像她这样的青丘皇女,六境(现在是七境)大修,所到之处,凡人乃至低阶修士跪伏迎接还来不及,岂会亲自去做“乞食”、“洗脚”这等……这等在她看来近乎“卑贱”的琐事?
更何况是那位在她理解中,境界恐怕远超此界想象,言出法随、智慧如海的“佛陀”!
这……这怎么可能?!”苏九摇着头,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一种世界观被冲击的茫然,“如此大能,竟无人奉养?他没有成千上万的弟子、护法、信众吗?为何要行此……此……”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最终带着一丝不忍和敬意,勉强说道:“……此近乎苦行之事?”
她无法理解。在她看来,这根本不是谦逊,这简直是对自身位格和力量的“亵渎”!
柳潇潇看着苏九那副仿佛听到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惊骇模样,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明白九儿姐的震撼从何而来了,这是两个世界底层逻辑的碰撞。
“九儿姐,”他放下粥碗,语气变得平和而认真,试图向她解释那个遥远世界的智慧,“你搞错了一件事。在释迦牟尼看来,乞食,他称之为‘化缘’,并不是什么低贱的事,而是一种修行。”
“修行?”苏九蹙眉,完全无法将“乞讨”和“修行”联系起来。
对,修行。”柳潇潇点点头,“你看,首先,这能破除‘我慢’,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骄傲、自大。连佛陀自己都亲自托钵乞食,弟子们谁还敢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其次,这也是给众生一个种下善根、积累福德的机会。信徒布施食物,是在践行慈悲,也是在为自己积福。这是一种平等的互动,不是施舍,更不是乞求。”
“至于自己洗脚……”柳潇潇笑了笑,“脚行于地,沾染尘埃,洗去尘垢,方能清净安稳地打坐入定。这既是卫生,也是一种象征——修行,就是要从最平凡、最细微的地方做起,脚踏实地,涤除心头的尘埃。佛陀的教法,不是让人脱离生活,变成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神祇,而是就在穿衣吃饭、行住坐卧的日常生活中,去觉悟真理。”
他顿了顿,看着苏九依旧有些迷茫但已经开始思索的眼睛,总结道:“所以,他不是‘没有人奉养’,而是他选择了一种方式,来践行他所宣扬的平等、慈悲与破除执著。他不需要前呼后拥来证明自己的伟大,他的伟大,恰恰体现在这种看似‘平凡’甚至‘卑微’的行为之中。”
苏九怔怔地听着,柳潇潇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冲刷着她固有的认知壁垒。她隐约触摸到了一种与她所知截然不同的力量形态——一种不依赖于外在威仪和排场,而是根植于内心智慧与人格圆满的、更加内敛而深沉的“强大”。
这种强大,让她感到陌生,甚至有些畏惧,因为它挑战了她百余年建立起来的所有关于“力量”与“尊严”的认知。
她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地讲述着另一种宇宙真理的青年,心中的震撼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深了。她终于意识到,柳潇潇带来的,不仅仅是几部经文,更是一种可能颠覆整个元天界修行价值观的……道。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前所未有的郑重:
“潇潇……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你继续讲,关于这位……释迦牟尼,关于这部《金刚经》,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她需要知道更多,必须知道更多。唯有理解,才能判断这其中的风险与……那足以照亮万古的智慧之光。
柳潇潇继续念诵着《金刚经》,每一品在苏九耳中都犹如惊雷,不断重塑着她对“道”与“法”的认知。
很快,第五品“如理实见分”念完了。那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如同最后的锤音,重重敲在她的道心之上。
前面“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已然让她心神摇曳,但最后那句“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却让她猛地怔住,仿佛所有的思绪都被这两个字吸了进去。
“如来……如来……?”
苏九无意识地、痴痴地念叨着这两个字,眉宇间充满了极致的困惑与一种触及未知的茫然。她搜刮着自己百余年的记忆,遍览青丘与乾元古国秘藏典籍,无论是遥不可及、只存在于传说碎片中的神界,还是她勉强能够仰望、知其存在的仙界,抑或是元天界流传的诸多佛菩萨名号……
她从未听说过“如来”这个称谓!
这绝非某个隐世佛陀的别号,因为从这个称谓在经文中的地位来看,它似乎是那位“释迦牟尼”最核心、最本质的称号!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这分明是在描述一种成就,一种境界,一种……终极的存在状态!
“如……来……”她再次细细咀嚼这两个字。
“如”,是不动,是本然,是真理,是永恒不变的实相。
“来”,是应迹,是化现,是随缘,是走入世间度化众生。
合起来……“如来”——“乘真如之道而来”,或者说“已然证悟真如,为度化众生而应化示现”?!
苏九的呼吸骤然停止了一瞬,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称谓本身,就蕴含着一套完整而超越的哲学!它描述的,不是一個拥有无边法力、需要信徒供奉祈求的“神”,而是一个本身已与终极真理(真如)合一,其显现(来)完全是为了慈悲与教化的“觉者”!
这彻底颠覆了她对“佛”的想象!
此界佛修,哪怕是追求最高果位,其目标也带着一种“求得”、“证得”的索取感,求空、住空,终究还有一个“我”在修,有一个“果”可证。可“如来”……它更像是一种对“本来面目”、“自性实相”的直接指认和回归!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
她终于有些明白,为何之前的佛偈会如此激烈地否定“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因为那都是在心外求法,都是在寻找一个“相”,而真正的“如来”,是离一切相的!见诸相非相,不执着于任何表象、声音、概念,当下便能窥见那如如不动的本性——那,就是如来!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晕眩。
柳潇潇口中的“释迦牟尼”,他所成就的,他所代表的,是一个远比她所能想象的任何“神佛”都要更加深邃、更加本质、更加……不可思议的境界!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柳潇潇,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恐惧。恐惧不是因为柳潇潇,而是因为透过他,她窥见了一个如此浩瀚、如此超越,以至于让她自身乃至她所熟知的一切修行体系都显得渺小如尘的……道之汪洋。
“如来……”她第三次低语,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深深的震撼与一丝明悟后的颤栗。
“潇潇,”她的声音干涩,“你口中的这位‘如来’……他所指的道,恐怕……早已超越了此界对‘力量’与‘境界’的一切定义。”
她意识到,柳潇潇守护的秘密,其层次之高,可能远远超出了“怀璧其罪”的范畴。这已经不是“璧”了,这是……照亮诸天万界的唯一太阳!任何阴影,在它面前都将无所遁形,也必将……疯狂地想要扑灭它,或占有它。
《金刚经》还在一品一品地念着,当第十品“庄严净土分”开始,然后那句好似划破一切迷障的霹雳——“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从柳潇潇口中平静念出时,苏九周身气机再次剧烈震荡!
七境后期!
水到渠成,毫无滞碍。
但苏九已然麻木,或者说,她的心神早已不在修为的飙升之上。这点境界的提升,与此刻她内心正在经历的天翻地覆般的洗礼相比,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不知何时,她已双膝跪地,双手合十,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摒弃了所有皇女骄傲与修士矜持的虔诚姿态,跪在依旧盘坐诵经的柳潇潇身前。中途柳潇潇觉得不妥,想拉她起来,她却恍若未觉,纹丝不动。柳潇潇见她神色肃穆,心知这或许是她独特的领悟方式,便也不再打扰,继续念诵下去。
就在这跪地聆听的过程中,过往的执念、家族的恩怨、朝堂的倾轧,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又在浩瀚经文的冲刷下,显露出其虚幻的本质。
恭庆帝,她的大姨,八境后期,对她多有回护。
隆武王,她的小姨,八境大圆满,即将叩响仙门,是她的坚实后盾。
而她苏九,前女帝独女,如今,一百零九岁,七境后期!神月大陆年轻一代,再无人可堪比拟!
这修为,放在以往,是她争夺东宫之位最有力的筹码,是她想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为母亲正名的最大依仗。
她的母亲,前任女帝苏染,惊才绝艳,却因爱上了一个凡人夫君,在位期间竟妄图撼动祖制,想要建立一个凡人与修士平等,杜绝修士无故压迫剥削凡人的国度。这动了那些世家大族、宗门巨擘赖以生存的根本。
下场?
“遇刺”,身死道消。
那些既得利益者们,如何能容忍下一个苏染的出现?所以,无论公主苏九多么优秀,展现多少才能,东宫之位,朝中重臣、世家大族无一人支持她。非是不忠,他们仍可为国殉忠,但“祖宗之法”不可变!东宫,只能留给恭庆帝苏梓潼未来的亲生女儿,而不是她这个“危险血脉”的延续。
母亲遇刺,定然与前宰相元丰——那个号称京城第一美男子元载的爷爷——脱不了干系。恭庆帝继位后,用了三年稳定局势,最后还是对元丰出手了。
扒光衣服,凌迟处死,极尽羞辱。
然而元丰赴死前是何等姿态?悠然喝着家人送的桃花酿,身着新衣,从容赴死。
他们从来不是对皇族不忠。
他们是对她母亲苏染的理念,对她想要缔造的那个“平等”世界,赤裸裸的鄙夷与恐惧!
以往,这些念头是压在她心头的巨石,是驱动她不断变强、誓要夺回一切的仇恨与执念。
可此刻,跪在这里,听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听着“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听着“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她忽然觉得,那些纠缠了她百年的恩怨情仇,那些对东宫之位的执着,对母亲遗志的背负,对元丰等世家大族的恨意……都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虽然色彩斑斓,却一触即破。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她的心,不应该住在对权力的渴望里,不应该住在复仇的怒火里,不应该住在对过往的执着和对未来的忧虑里。
一部《金刚经》很快念完,也许是二十分钟,又或者是苏九的一生。
柳潇潇看着又破境的苏九,心下无语,看来主角从来都不是他。
苏九眼神愈发平静温柔:“潇潇,这部经文来自你的家乡—蓝星?”
“嗯,看九儿姐这个反应,我们那儿烂大街的《金刚经》好像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苏九苦笑。
那个叫做“蓝星”的世界,那个没有灵气、被此界修士视为“凡俗”甚至“末法”之地,其文明底蕴,其对宇宙人生本质的探索深度,究竟达到了一个怎样恐怖的高度?
苏九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位法号“如来”的大能,真的只是个凡人?”
柳潇潇想了想:“应该是泯灭在时间长河里了,不过在后世典籍中,他的结局是一世又一世的轮回,因为众生是渡不尽的。”
“轮回?”苏九瞳孔微缩。
看这样子,这个世界不仅没有《金刚经》,连轮回的概念也没有。
柳潇潇吃完最后一个包子,缓缓开口:
“在我们那儿的传说里,人也好,众生也罢,死后魂魄并不会彻底消散。它们会去往一个叫做‘阴司’或者‘地府’的地方。”
他顿了顿,看着苏九那双充满惊疑与求知欲的桃花眸,继续道:
“在那里,有判官会根据你生前所作所为,判定善恶功过。行善积德者,可以获得好的果报,再度转生回到这个充满苦难但也充满希望的‘娑婆世界’,或许能拥有更好的出身、更顺遂的人生。”
“而那作恶多端、罪孽深重之徒……”柳潇潇的声音微微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描述客观事实的冷峻,“则会被打入‘无间地狱’,承受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为自己的恶行赎罪,那是一种……近乎永恒的刑期。”
“三界六道,生死轮回,善恶有报,如影随形。”他用一句总结,为这个简短的描述画上了句号。
苏九彻底僵在了原地,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
三界六道?死后世界?善恶审判?轮回转世?无间地狱?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固有的世界观上!
此界修行,追求的是此生此世的强大与超脱,是逆天争命,是与天同寿!即便陨落,也多是魂飞魄散,或者元神夺舍他人,何曾有过如此……公平,甚至带着某种冰冷法则意味的死后秩序?!
这完全是一套独立于力量体系之外,建立在道德与因果之上的终极律法!
它意味着,生命并非一锤子买卖!意味着,此生行为直接关联来世际遇!意味着,善恶终有报,并非一句空谈,而是由一个庞大神秘的“阴司”机构在严格执行!
这比任何强大的神通、任何严酷的宗门戒律,都更能约束众生心念!因为它直指生命最本质的恐惧与渴望——对永恒痛苦的恐惧,对美好来世的渴望。
她终于有些理解了,为何蓝星那样一个“末法世界”,能诞生出“如来”那般发愿渡尽众生的存在。因为在那套世界观里,每一个灵魂都在无尽的轮回中挣扎,都需要指引和救度!
她也瞬间明白了,为何柳潇潇能如此豁达地看待过往苦难,说出“若是渡了那些生灵便不觉得苦”的话。因为在他的认知里,生命是漫长的旅程,眼前的境遇只是其中一站,善恶因果,自有其承负。
这……这简直是为整个世界量身定做的秩序基石!
她原本以为他带来的是强大的功法,是智慧的经典。
这比重宝、比道统,更加珍贵,也更加……危险!
她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敬畏,喃喃道:
“所以……在你们的传说里,就连死亡,都……不是结束?就连善恶,都……终有审判?”
柳潇潇看着九儿姐这副震惊的神态,只是轻轻笑了一下:“九儿姐,你想得太简单了,人心不古,若是人人都认同轮回,那蓝星便没有恶人了,即便是几百年前,时代尚处封建之时,罔顾善恶的凡人们便已不再信仰轮回,何况时将科学发展到一定水平的现代人。”
又出现了苏九听不懂的名词,但是苏九没有发问,此刻他很想听听柳潇潇要说些什么。
“轮回从来都只是信徒、善者们的方圆,现代科学……”柳潇潇挠挠头,“嗯……这么跟你说吧,你可以把‘科学’,理解为一种对‘术’与‘理’追求到极致的学问。比如,我们想要制作一个最坚固、最耐用的碗,科学就会去研究:该用哪种材料?需要哪些具体的配比数据?如何将各种技术聚合起来实现它?”
他沉思了一下,试图用更精准的语言描述那种思维差异:“这种叫做‘科学’的术与理,它极度重视微观的、可见的、能够被反复拆分验证的‘实物’。而魂魄、阴司、轮回……这些东西,不可见,触摸不到,无法用任何仪器测量,自然就会被秉持科学观念的人,批驳为……嗯,‘封建迷信’。”
苏九瞪大了那双妩媚的桃花眸,里面充满了不解与探究:“既然看不见,摸不着,潇潇你为什么会信?” 在她看来,一个来自那般“重术理”、“讲实证”世界的人,理应更坚定地站在否定的一方才是。
柳潇潇被问得微微一顿,他摸了摸鼻子,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追忆、思索与坦诚的复杂神情。
“我啊,”他开口,声音平缓,仿佛在梳理一段尘封的过往,“从小接受的是‘九年义务教育’,被灌输的、被要求信仰的,本是坚不可摧的‘唯物主义’——只信奉那些确凿存在、可被验证的事物。这几乎成了我思维的底色。”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一丝命运的嘲弄,“后来我生病了,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双向情感障碍’。在那些被绝望吞噬的漫漫长夜里,我不由自主地开始追问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为什么是我?”
“为了寻找答案,我开始疯狂地读书。心理学,精神病学……现代精神卫生的体系,最终将我引向了一个人——弗洛伊德。”提到这个名字时,柳潇潇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对智者的敬意,“这个人很厉害,他试图用一套严谨的理论,去解构那些抽象、难以捉摸的精神病变,让它们变得可以被理解、甚至被学习。这在当时,给了我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望。”
“但是,”他的语气再次转折,带着一种洞察后的冷静,“弗洛伊德的理论,带着他那个时代无法摆脱的局限性。他倾向于将人类复杂的精神世界,最终归结于‘性’的驱动。学习他的理论,几乎首先要默认一个前提:人与动物没有本质区别。”
柳潇潇摇了摇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如果接受了这个前提,那么人所引以为傲的‘灵性’——那种能创造出震撼灵魂的艺术、能进行崇高道德抉择的精神力量,也就无从谈起了。精神的痛苦与病变,可能仅仅被解释为某种原始欲望的压抑或扭曲。这,从根本上否定了人之所以为人的独特价值。”
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洞穴,看到了更深远的地方。
“然而,因为我热爱艺术,当我沉浸在那些伟大的绘画、音乐、诗词之中时,我能真真切切地看见、感受到那种超越生物本能、璀璨夺目的‘灵性’在闪耀。它无法被量化,无法被解剖,但它存在得如此真实而强烈。”
“所以,最终,我无法全盘接受那种将人‘物化’的世界观。我开始转向佛与道。”他的语气变得平和而坚定,“而且,对于我而言,无论唯物还是唯心,哪一种理论体系,最重要的评判标准是——它是否有用,是否能让人在现实中获得内心的秩序与逻辑上的自洽。”
他最后微微一笑,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澄明:“况且,‘心物一元’——心灵与物质并非割裂对立,而是相互影响、彼此依存的一体两面——这种观念,在我看来,更贴近世界的复杂真相,也更符合我心中……哲学该有的样子。”
洞内安静下来,只有他平和的声音仿佛还在回荡。苏九怔怔地看着他,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这个青年在那没有灵气的故乡,是如何独自在思想的迷宫与病痛的黑暗中跋涉,最终凭着一颗不肯妥协的求真之心,为自己找到了一条独特的安身立命之道。
况且……”柳潇潇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狡黠与孤傲的光芒,“我后来自己琢磨出了一个能够将佛道理论与现实科学勉强自洽的说法。这个说法,我在蓝星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他自嘲般地哈哈一笑,“因为我怕别人觉得我疯了,把我关进精神病院。”
“是什么?我想听听!”苏九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好奇心被彻底点燃,那双美眸一瞬不瞬地盯住他。
“蓝星的科学,真的很神奇。它对物质世界的解析,已经到了‘分子’、‘原子’甚至更微观的层面。我所说的这些,就是蓝星人凭借智慧,在没有灵气的环境下,硬生生研究出来的、关于宇宙构成的基本法则。”
“九儿姐,你们的世界一定存在着类似‘天眼通’的神通,能窥见常人所不能见。但你能想象吗?在一个没有灵气、没有修士的世界,人类仅仅凭借着将‘术’与‘理’推演到极致,所达到的认知高度,在某些方面,已然可以媲美,甚至超越顶尖修士的洞察。”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对故乡文明毫不掩饰的自豪。目光转向洞外雨后天青的世界,声音变得悠远而平静:
“我曾想过,在我死后,我的身体会腐烂、分解,最终化作无数看不见的分子,在时间的长河中,进一步离散为最基本的原子。我们那个世界,存在一门叫做‘概率论’的学问,专门研究偶然中的必然,或者说,无限可能中的某种确定性。”
他微微侧头,看向苏九,眼神深邃:“九儿姐,你想想,在无穷无尽的岁月之后,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中,组成我‘柳潇潇’这个存在的所有原子,是否存在一种概率——哪怕这个概率微小到难以想象——它们会以完全相同的排列方式,再次组合在一起?包括我原来的血液、肌肉、神经,乃至每一个细胞的构成?”
说到这里,柳潇潇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而通透的微笑,那笑容里仿佛蕴含着对宇宙奥秘的窥破。
“只要蓝星没有消亡,宇宙没有走向终结,那么,‘柳潇潇’这个人,终究有可能在跨越了难以计量的时光长河后,于某个角落,因这极致的巧合而再次诞生,虽然他不在有原来的记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地问道:
“这,不就是,轮回吗?”
在苏九那复杂得难以言喻的眼神注视下——那其中有震撼,有迷茫,有对未知概念的挣扎,也有一丝触及宇宙宏大真相的悸动——柳潇潇却只是洒然一笑,仿佛刚才所述说的,并非什么惊世骇俗的宇宙真理,而是午后闲庭信步时,瞥见的一片落叶般自然。
“听起来或许渺茫得近乎虚无,但就是这近乎不可能的概率,反而让我在信仰与现实之间,找到了一条能够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缝隙,实现了逻辑上的自洽。” 他的语气轻松,带着一种解开心结后的释然。
他目光微垂,似乎穿透了时空,落在了更悠远的地方,声音也染上了一丝悠长的慨叹:“而且啊,九儿姐,你不妨想想,在我这一身血肉骨骸,于无穷岁月后再次组合成名为‘柳潇潇’的存在之前,构成它们的这些微粒,又曾是谁的指尖,抚过琴弦?曾是谁的步履,丈量过山河?曾是谁的明眸,映照过星河?又曾是谁的耳廓,聆听过风吟?”
“柳潇潇叹了口气:“众生平等,又不止平等。”
“人人为(成为的为)我,我为(成为的为)人人。”
话音落下的刹那,无需刻意运转功法,柳潇潇眉心灵台之处,骤然迸发出一圈柔和而纯粹的金色光晕。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洞彻虚妄、照见本源的智慧之意。
佛门修为,三境大圆满。
水到渠成,宛若花开。
苏九怔在原地,仿佛连神魂都被这句话钉住了。
每一个“我”的存在,其本质,都是由无数个过去的“他者”生命碎片,汇聚、融合而成。而此刻的“我”,也终将消散,融入天地,去成为未来无数个“他者”的一部分。
这不是道德说教,这是构成生命最基本的、无法违逆的法则!
在这一刻,“众生平等”在她心中有了全新的、血肉丰满的涵义。平等,不仅仅是因为佛经所说的“皆有佛性”,更是因为在物质与存在的本源上,你我本就是一体的,是流淌在时间长河中的同一股生命之流的不同浪花!
她想起自己曾鄙夷过的凡俗血脉,想起朝堂上划分的尊卑等级,想起修士与凡人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在柳潇潇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语面前,这一切人为的壁垒和优越感,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虚妄!
她为了突破七境,在六境大圆满苦熬数十年,历经艰辛,更需凭借柳潇潇口中那“逆天”的经文道韵,才得以抓住机缘,连破关卡。
可柳潇潇呢?
他只是坐在那里,思考着生命的本质,想通了,悟透了,心念豁达通明,那佛门修为便如水到渠成,宛若花开般自然,毫无滞碍地迈入了三境大圆满。
这种突破,无关灵气积累,无关苦修煎熬,只关乎 “心”的领悟。
她凭借的是外力(经文)与积累(灵气),而他,凭借的是本心与智慧。
苏九看着眼前这个眼眸清澈、仿佛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的青年,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她与他的差距,或许从来就不在力量层级上,而是在于对这个世界本质的认知深度。
他随口道出的,是她苦修百年也未必能触摸到的……实相。
柳潇潇也有些莫名奇妙,咱回事儿就突破了,算了,懒得管了,看来这就是昭光说的“道心”突破吧,真简单。
苏九满眼复杂:“潇潇,你能再跟我讲讲你修行的功法吗?昭光虽然和我说过你主修元神,可以凭着“道心”突破,但是亲眼所见未免太过骇人。”
柳潇潇还能说什么,他也不是很明白,摸着下巴那不存在的胡茬儿:“简而言之,我只修术法,没有功法,我也修炼不了任何功法,按照昭光的说法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个设定。”
苏九:“……”
我们这些修士哪个不是辛辛苦苦引气入体,淬炼经脉,打磨金丹元婴,一步一个脚印,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才能艰难前行?你倒好,坐在这里聊聊天,思考一下人生,境界就“啵儿”一下自己跳上去了?!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王法吗?!
然而,吐槽归吐槽,一个更深沉、更现实的隐忧,如同冰冷的暗流,悄然在她心底浮现、蔓延。
道心……道心……
这听起来玄之又玄,进展神速,可它的根基在哪里?它的保障又是什么?
传统修士,哪怕资质再差,只要按部就班修炼功法,吸纳灵气,日积月累,修为总能缓慢增长,至少有迹可循,有路可走。
可柳潇潇呢?
他的一切,都系于那虚无缥缈的“道心”之上。
苏九的隐忧如同阴云般笼罩心头:
如果……如果他以后遭遇无法承受的打击,心灰意冷了呢?
如果他江郎才尽,对天地万物的感悟到了瓶颈,再也无法“想通”了呢?
甚至,如果他某一天……只是单纯地感到疲惫,失去了那份探索的锐气与赤诚了呢?
道心再无寸进,他的修为岂不是将永远停滞不前?
一个无法通过常规积累提升,完全依赖灵光一现和心境突破的修士……一旦灵感枯竭,心境蒙尘,他岂不是……就彻底废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苏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比任何敌人的杀意都让她感到恐惧。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浑身都散发着光芒、前途无量的青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那看似通天捷径的修行之路,其脚下,可能踩着的是万丈深渊。
这条路的终点或许是星辰大海,但其本身,却脆弱得如同琉璃,容不得半点裂痕。
“潇潇……”苏九艰难措辞:“你有没有想过,哪天你道心因为不管什么原因也好,再也无法寸进,你的修为……”
柳潇潇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真到那一天的时候,我想我应该有自保的能力了,那时候,我就做个乐师、画师吧,能填饱肚子,能救人,爱人就行,脚踏山河,力破诸强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
苏九没有立刻说话,她只是缓缓走到柳潇潇身边坐下,然后用一种近乎温柔禁锢的力道,将他的脸按进自己胸前的丰腴柔软之中,玉手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抚摸着他的后颈与发丝。
“想得美。”她的声音带着狐族特有的、沙哑而媚人的磁性,响在他的头顶,“到那时,姐姐早就是一国之君了。”
“姐姐会把你藏在三宫六院……不,是藏在唯独属于我的‘后宫’里。给你穿最柔软的云锦,喂你最香甜的灵果。你这辈子最大的修行,就是想着法儿让姐姐开心。”
她的指尖暧昧地划过他的脊背。
“是弹琴呢,还是作画呢……或者,干点别的什么?”
“后宫?”柳潇潇噗嗤一声笑出来,挣扎着抬起头,“我先说好啊!九儿姐的后宫里只能有我一个男人,太监也不行!”
“贪心的小混蛋……”苏九吃吃地笑了起来,眼中水光潋滟,俯身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有了你,姐姐哪里还看得见旁人?”
“可以,可以,”柳潇潇舒服地在她怀里蹭了蹭,一脸满足地玩着梗,“霸道女帝爱上身为雕似无法修炼的我,九儿姐深得我心。”
苏九被他这古怪又贴切的形容逗得莞尔,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额头,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抛出了最后一丝疑问:“潇潇,你刚才一直说‘术法’……此界通常称之为‘法术’才对。小昭她……不会连这个最基础的常识都没告诉你吧?”
柳潇潇正沉浸在苏九“宽广”如海洋、温暖如春日的胸怀里,感觉舒服得骨头都酥了,闻言懒懒地,带着点一家之主(自认)的派头唤道:“小昭。”
“道长,主母,我在。” 昭光平和的声音立刻响起,听不出丝毫波澜。
“你这个逆女,”柳潇潇半真半假地兴师问罪,“是不是忽悠本道长呢?明明是‘法术’,你为什么一直跟我说是‘术法’?”
“呵。” 昭光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人性化的……不屑?
“道长,请容我纠正您与主母的认知偏差。” 她的语调依旧平稳,但用词却透着一股源自更高维度的傲然,“‘法术’?那不过是此界修士对灵力进行粗浅排列组合后,形成的表象显现,如同孩童堆砌沙堡,徒具其形,未得其神。翻江倒海、呼风唤雨,看似华丽,实则仍在规则之内打转,是‘用’的层面。”
她微微一顿,仿佛在给予信息消化的时间,随即,那平和的声音里注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庄严:
“而‘术法’,乃是直指道源,运转规则之神通。是触摸天地本源后,对‘理’的运用。您所修习的《神霄引雷锻体术》,引动的是毁灭与新生交织的雷霆大道;《阴阳流刃诀》,驾驭的是阴阳轮转、刚柔互济的兵戈真意;即便是看似基础的《八九玄功》,其核心亦是周天变化之妙理。”
“并非小昭我自夸,”昭光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优越感,“经由‘天道手机’与万界商城为您筛选、适配的所有术法,哪怕是最‘廉价’的《阴阳流刃诀》,在此界皆为独一无二之存在,是触及法则层面的‘道术’,而非停留在灵力操控的‘法术’。它们与您的‘修心’之路同源,皆是助您理解、运用乃至最终执掌‘道’的工具。”
柳潇潇听完只关心一件事:“万界商城里的术法九儿姐能修炼吗?”
“需要主母与道长您双修后,体内有一丝您的道源才行。”昭光如实相告。
“好了,滚粗,别打扰本道长和你的主母约会。”柳潇潇卸磨杀驴。
“撒由那拉。”
柳潇潇坏笑着看向还在摸他头的苏九:“九儿姐,你什么时候和我双修啊?”
苏九掩嘴娇笑:“小混蛋尽想好事,你当姐姐好欺负?”
柳潇潇顿时郁闷不已。
苏九嘴角微翘将柳潇潇搂紧了一些,仿佛是在安慰讨好他:“潇潇,《金刚经》这门佛门经典让姐姐大开眼界,可是在你为姐姐读《金刚经》之前,姐姐还听见你读了一部似乎是道家典籍的经文,小乖乖,告诉姐姐那是什么?”
苏九的娇躯暖暖的、香香的,柳潇潇有点儿想睡:“哦,那是《道德经》。”说罢,仿佛知道苏九要说什么一样,柳潇潇开始机械地背诵《道德经》。
苏九得以听到二十五章之前的内容。
朝闻道,夕死可矣。
她体内原本因《金刚经》而变得空灵通透的七境后期灵力,此刻在这更为古老、更为本源的道韵滋养下,开始自发地重新编织、凝练。并非量的增长,而是质的蜕变,变得更加中正平和,更加圆融深邃,仿佛真正触摸到了一丝“道”的脉络。
……
这个上午,苏九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未来的乾元古国女皇,在今天,因为一时的柔软、动情,牢牢抓住了她生命里唯一的“妃子。”
她也是最早得到柳潇潇所带来的真正的“财富”的那个女人,那些经文,在日后犹如一颗天外流星狠狠地砸在了天元界,引发的一系列变革,彻底改变了天元界的格局。
在这个上午,她对释迦牟尼这位异界大能的认识更加深刻,割肉喂鹰,菩提树下领悟苦集灭道。她还从柳潇潇嘴里认识了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发出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宏远的地藏王菩萨,佛的十大弟子,须菩提、阿难、舍利子、迦叶……
《金刚经》、《楞严经》、《法华经》……
那是此界佛修再修一万年都无法参破的……
大乘菩萨道。
名为李耳,须发皆白,骑青牛悠然西出函谷,洒脱不羁,仅留下五千言便涵括天地至理的太上道祖。
那位在梦醒后,发出“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千古天问的哲人庄周,以及他那充满奇诡想象与深邃思辨的—
《南华经》。
三戏白牡丹,提出性命双修,留下《太乙金华宗旨》的吕纯阳。
留下《化书》奇书,疯疯癫癫的谭峭。
太多太多闪耀着智慧光芒的名字与典籍,此刻都静静地、等待着被发掘,存在于那部“天道手机”神秘的“天道书城”之中。
佛经道藏。
这才是柳潇潇最大的财富,不是他那神乎其神可化身金乌,刀剑双持的“术法”,也不是“机哥”那乱七八糟的功能。
而是天道书城里那一卷又一卷佛经道藏。
若能将他带回乾元古国,苏九自信,假以时日,潜心研读这些直指大道的无上经典,她的修为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甚至,困扰恭庆帝许久的道基之伤,或许能找到治愈的曙光;而她那惊才绝艳的小姨隆武王苏玄心,或许也无需再苦等那虚无缥缈的机缘,叩开仙门将如水到渠成。
柳潇潇,便是机缘。
正午的阳光刺剌剌地射进岩洞里,整个上午,苏九不知疲倦地问着关于蓝星佛道的一切切,柳潇潇也不厌其烦地一一解答,有些经典背不了,也会打开机哥的天道书城读给苏九听。
最后一起看了一遍《楞严经》,柳潇潇感觉苏九整个人气质都变了,抱着她的苏九此刻在正午的阳光下脸庞好像朦胧间有了些“圣光”。
她的眼眸也没有了初遇时的锐利,变得既内敛又平静。
柳潇潇感觉到了什么,起身坐好,苏九在细碎的阳光下闭目、屏息,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
“潇潇,你一再确认,蓝星没有灵气,有文字记载的正史中也从未出现过移山倒海、毁天灭地的‘大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可你可知,被你戏称为‘白胡子老头儿’的太上老君——李耳,还有那位‘满头包’的释迦牟尼,也就是如来……他们自身所代表、所阐述的‘道’与‘法’,若是放在此界,凭借这浩瀚无边的天地灵气,将会成就何等不可思议的存在?”
她微微停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试图用此界的概念去描绘那完全超乎想象的身影:
“李耳前辈,阐述‘道’之本体,言‘无为而无不为’。在此界,他或许无需掐诀念咒,只需一个念头,天地法则便随之而动,言出法随。他并非在‘使用’力量,他本身或许就是‘道’的化身。他若存在,便是规则的制定者,是万法之源流,是仙界修士苦苦追寻、却连门槛都难以触摸的‘混元无极大罗金仙’恐怕都无法企及的……道之本身。”
“而释迦牟尼,如来……他洞彻‘缘起性空’,照见‘五蕴皆空’。在此界,他或许根本无需施展任何神通,因为一切神通法术,在祂看来皆是‘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祂的存在,或许就是一种绝对的‘真实’,能照破一切虚妄。任何以灵力、法则发动的攻击,在触及祂那‘无所住’的真如自性时,恐怕都会如雪融于水,消散于无形。祂若是降临,非是以力压人,而是让此界所有建立在‘力量’基础上的认知与体系,在其面前自然显现出其虚幻与局限的本质。祂代表的,是一种超越力量层级的、对存在本身的终极觉悟。”
苏九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的沙哑:“他们……或许根本不能用‘大能’来形容。他们是真理的化身,是智慧的极致,是此界一切修行路径最终极、却也可能永远无法真正抵达的……彼岸。”
柳潇潇挠挠头,怎么说呢,如果初时,他仍然肯定蓝星就是个科技极其发达而没有灵气,没有修真的世界,那么在了解到九儿姐因为《道德经》、《金刚经》连破三境后,他也有些迷茫了,好像他平常拿来解闷儿的经文是……神物?
“我们有过神话时代,但那是差不多快五千年前的事了,文字记载有限,我们有《封神演义》、《西游记》这样的神话小说,我猜,我只能猜……”
柳潇潇想了一会儿:“首先,时间层次上有说法,那应该不是五千年前的事,了解到此界修士,像是九儿姐,你一百零九岁,在此界,都属于年轻,那么五千年实在不算什么,那么蓝星的神话时代应该是在几万甚至十几万年前。”
“其此,是力量层次,“恐怕,远远超越了我所知的任何神话描述。齐天大圣孙悟空搅乱天宫的伟力,在此界的真实面前,或许都算不得什么。我们现代人类,更像是一个辉煌至极的太古修真文明彻底寂灭后,在漫长时间废墟上重新演化出的、只能在断壁残垣和基因碎片里,捕捉到先祖一丝半点模糊背影的……失忆后裔。”
“最后,就是时代问题,如果我猜得没错,蓝星此刻,正处在‘像法时代’的尾声,一只脚已然踏入了‘末法时代’的门槛。古老的经典与神像犹在,却被曲解、被符号化,乃至被娱乐化,其蕴含的真正神髓与力量早已湮灭不显。灵气彻底枯竭,法则隐没。人们依靠科技拥有了极高的智力,玩弄物质于股掌,却普遍丧失了洞悉生命本质、与天地共鸣的智慧。乃至……草木皆可异化杀人,人心沉溺物欲,精神无所归依——这正是典籍中记载的,末法降临,规则崩坏,灵性蒙尘的典型征象。”
苏九听完后久久未发一言,蓦了起身:“潇潇,姐姐教你如何立天道誓言,你跪下,姐姐如何掐诀,你便如何掐诀,姐姐如何言语,你便如何言语。”
柳潇潇以为苏九是想让他立下誓言往后只能爱她一个,不能抛弃她之类的,虽然有些抗拒,但看苏九神色肃穆,便也跪了下来,没办法,他最宠老婆了。
柳潇潇跟着苏九掐动法决,苏九一字一顿道:“我柳潇潇,黄天之下,厚土之上,立誓于此,往后不论遭遇何种境遇,非性命之危,绝不将所持典籍泄露于人,若有违此誓,叫紫霄神雷焚道侣苏九于乾坤之下。”
柳潇潇本想例行公事应付过去:“我柳潇潇,黄天之下,厚土之上,立誓于此,往后不论遭遇何种境遇,非性命之危,绝不将所持典籍泄露于人,若有违此誓,叫紫霄神雷焚道侣苏九于乾坤……呃,九儿姐,你这是何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