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最近真的很奇怪，奇怪的不得了。
昌城一中的食堂里，林晚坐在食堂角落的不锈钢餐桌边，用筷子心不在焉的拨弄着碗里的米粒。
她有些没胃口。
虽然哥哥以前也经常打工到很晚，但最近这哥哥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榨干了一样疲惫，她以前从没见过哥哥这样。
林晚甚至能闻到哥哥最近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那香水很香，香到不像是她们这个世界该有的香水味。
忽然，一个充满活力的女孩子声音响起。
“晚晚！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发呆？”
秦晴端着餐盘灵活地绕过人群，一屁股坐在林晚对面的座位上。
她的餐盘里堆得满满当当，倒也是她的风格。
“秦晴？”
林晚抬起头，看着好友，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胃口。”
林晚勉强笑了笑。
秦晴歪着头，仔细打量着她：“少来，你脸上明明写着我有心事四个大字，是不是有人又欺负你了？”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又是李莎莎？”
“没有没有！”林晚连忙摆手，“真的没人欺负我，李莎莎不知道怎么了，对我的态度和对上帝一样，她早就不欺负我了……”
“那是因为什么？”
“是……是我哥哥。”
“你哥哥？”秦晴眉头一皱，“你哥怎么了？”
林晚沉默了一下，在最好的朋友面前，她很难完全隐藏情绪。
“他，他最近真的很奇怪。”林晚抬起头，“最近家里出现了很多女生才会有的东西，不论是衣服还是香水，秦晴，我害怕……我怕哥哥他是不是走了什么歪路？”
林晚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
哥哥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无法想象如果哥哥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办。
秦晴没有说话，她伸手握住了林晚微微发凉的手。
“晚晚。”秦晴的声音很平静，却让人安心，“先别自己吓自己，林陆安哥哥不是那种人，他做任何事，肯定都有他的理由。”
“可是……”
“可是啥，他可是你哥！如果他出事了，你怎么办？他肯定不会让你孤身一人的，相信你哥。”
“也是……”林晚听着她斩钉截铁的话，轻轻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哥哥他应该没事。”
“就是嘛！”秦晴笑着转移了话题，“快吃饭快吃饭，下午还有体育课呢！”
她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了起来，放进了林晚的碗里。
“快吃快吃。”
随后她便自己大快朵颐了起来。
林晚看着碗里的鸡腿，小声的道了一句谢谢，随后也吃了起来。
然而，在低垂的眼睑下，秦晴的眼神却在出神。
也就只有林晚这个小书呆子才会这么木头了，什么话都会信……是被林陆安保护的太好了吗？
恭敬的语气，昂贵的香水，来路不明的女性物品，还有林陆安哥哥最近难以掩饰的疲惫……
这一切的指向，太明显了。
秦晴一边吃饭，握着筷子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他绝对是为了钱，去讨好什么有钱的女人了。
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找了个金主的男人一样。
秦晴有些不敢想象，那个曾经在混混面前毫不犹豫保护她的林陆安哥哥，实际上会对另一个人露出那种卑微的姿态。
她迅速瞥了一眼对面稍稍安心开始吃饭的林晚。
不行，绝对不能告诉晚晚这个猜测。
秦晴用力嚼着嘴里的食物，味同嚼蜡。
-
一天的时间过的都蛮快的，转眼间就到了下课的时候。
秦晴和林晚道别后，背着书包独自往家走。
她踹了一脚路边的石头，整个人进入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低落状态。
林陆安哥哥……为了妹妹连身体都可以出卖吗？
这种情绪的低落虽然担心的成分占了绝大部分，但……秦晴心里冒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感。
她有些嫉妒林陆安能为林晚做到这份上。
推开家门，母亲柳明慧高亢的笑声从客厅传来。
“哎呀，当然是香奈儿的新款啦！我跟你讲，那个剪裁，那个质感，穿出去绝对不会撞衫……”
柳明慧正斜倚在沙发上，一边欣赏着自己新做的美甲，一边用肩膀和脸颊夹着手机，和电话那头的姐妹聊得热火朝天。
秦晴换了鞋，把书包随意丢在玄关，走到客厅倒了杯水。
她故意在母亲面前晃了晃，弄出些声响。
“小晴回来啦？自己弄点东西吃吧。”柳明慧随意的挥了挥手，然后又继续对着手机说，“……对啊，我准备明天再去看看爱马仕的那款包，配我新买的裙子正好！”
秦晴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
“妈……”
“对呀对呀，就是那个……”
柳明慧没有听见女儿叫她。
在这一刻，秦晴长期积压的委屈轰然爆发。
“妈！”秦晴猛地提高音量，打断了柳明慧的电话。
柳明慧吓了一跳，对着话筒匆匆说了句“等下打给你”，便放下手机看着女儿。
“你这孩子，突然的怎么了？”
“你能不能别打电话了！”秦晴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柳明慧愣了一下。
“你这孩子……怎么受委屈了？零花钱不够吗？要不要妈妈多打给你一点？”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秦晴突然红了眼眶，“你能不能别谈钱了！你能不能看看我！”
柳明慧愣了一下，走到女儿身边想用手摸摸她的额头：“你怎么了？发烧了啊？”
“没有！”秦晴甩开母亲的手，声音带着哭腔，“自从爸爸离婚后，你除了逛街购物还会什么？我每次想跟你认真说话，你都在讨论衣服包包！”
秦晴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结婚的时候二人靠自己的努力买下了几栋楼当包租婆，实现了经济自由，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双方并不合适，就进行了还算和平的离婚。
也就是说，秦晴是一个单亲家庭，之前家长会和林晚说的话都是骗她的。
“我那么想变成可靠的大人，就是因为你从来都不是！你能不能……能不能好好的，哪怕就一次，像个真正的妈妈那样关心我一下？！”
就像林陆安关心林晚那样！
最后一句话秦晴哽在喉咙里，她没有说出来。
从父母离婚开始，秦晴就从没感到过来自父母的爱。
她只能一直欺骗自己，欺骗自己看透了人生冷暖，直到她真的连自己都信了自己已经是很成熟的大人了。
没错，她不需要父母的陪伴了，因为自己可是很可靠的大人。
可自从林陆安救了她的那一天起，她才发现，自己内心的那个小小的大人早就在那一天被粉碎了，她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柳明慧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女儿泪流满面的样子。
她一直以为，自己给了女儿最优渥的物质条件，足够的零花钱，让她衣食无忧，穿得体面，这就够了。
毕竟在她的世界里，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而钱，也确实为她解决了人生中大部分的烦恼。
可现在看来，她错了。
大错特错。
她看着秦晴哭得颤抖的肩膀，在那看见了无助感。
柳明慧的心忽然满是愧疚，她一直沉浸在离婚后用购物和社交填补空虚的生活方式里，却忽略了女儿正在悄然成长，她也需要有人来填补自己的精神世界。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秦晴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
“晴晴……”她轻声开口，试图去拉女儿的手，“对不起……妈妈……妈妈不知道……”
“妈妈以后会好好关心你的……明天咱不上课了，去游乐园怎么样？”
这番话她说得有些笨拙。
秦晴抬起泪眼，看着母亲脸上那试图努力理解她的表情。
她能感觉到妈妈想要弥补的心意，但去游乐园……那确实不再是能让她开心的方式了。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再推开母亲，而是向前一步，轻轻靠进了柳明慧的怀里，把脸埋在了母亲带着香水味的肩颈处。
这个安静的拥抱，比任何哭闹都更让柳明慧心慌。
她下意识地搂住女儿，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秦晴小时候那样。
但现在的秦晴陷入已经不是小孩了，柳明慧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客厅里一片寂静，柳明慧抱着女儿，心里却乱糟糟的。
她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除了花钱和提供物质，她似乎从未学过如何真正地陪伴和引导一个青春期的孩子。
总不能像和姐妹逛街喝下午茶那样，聊聊八卦，品一下最新款的衣服吧？
这种无力感让她有些茫然。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莫名地闪现在她的脑海里。
那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男孩。
对啊，林陆安！
他既是年轻人，能理解秦晴这个年纪的想法，同时又早早肩负起家庭责任，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和担当。
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年纪的孩子沟通，知道她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柳明慧搂着女儿的手臂微微收紧，心里迅速做出了决定。
她得找个机会，好好向林陆安取取经。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安静依赖着自己的女儿，轻声地说道：
“没关系，晴晴，不想说就不说，妈妈就在这里陪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