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阿尔弗雷德骑士与混乱

作者:从前有座山上有座庙里 更新时间:2025/11/4 1:00:01 字数:14277

将哥尔廾的混乱与那个执着得有些烦人的“同行”少女抛在脑后,京按照断断续续恢复的、经过多重加密的指令,踏上了返回科纶德联邦的隐秘路途。

沿途所见,皆是动荡与诡异的景象。那种紫红色的天光似乎并非哥尔廾独有,只是浓度不同,而复活教会的势力则在各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胀,伴随着对那些降临“神祇”的狂热崇拜。

“才一天时间啊。”

科纶德边境的检查变得异常严格,但对京这样的“孤立”而言,总有常人无法想象的路径。当他终于抵达指定的安全屋——一处位于联邦首都地下深处的、布满灰尘和陈旧管道的秘密节点时,一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官僚气息扑面而来。

所谓的“会议”,果然如他所料,并非一群互相看不惯的活人聚集,而是面对着一堆堆积如山的、用特殊密码和隐语写成的报告卷宗。这是科纶德“孤立”体系的特色,也有人说是说陋习:为了最大限度减少直接接触带来的风险,无论是物理上的还是信息泄露上的,高层更倾向于让外派的“孤立”们提交详尽的书面报告,然后由少数核心文职人员进行分析汇总,再下发新的指令。

京将自己关于哥尔廾近期剧变、尤其是“赫者”降临和教会转向的报告。当然,适当省略了他摧毁其中一个分身的细节,讲多了没有,只含糊提及“观察到不稳定能量体崩溃”。塞进一个指定的金属管道,听着它被气压传送走的声音,不由得撇了撇嘴。他仿佛已经能看到那些坐在安全后方的分析员们,如何皱着眉头试图从他那充满个人风格,且故意写得有些语焉不详的文字中提炼出“有价值”的信息。

“真是……形式主义到骨子里了。”京腹诽道。他原本打算趁着这段相对“安全”的时间,好好休整一下,摸鱼养神,消化在哥尔廾的经历。

然而,就在他百无聊赖地翻阅着一些允许他查看的、其他区域“孤立”提交的例行报告副本时,几个反复出现的词汇引起了他的注意——“复活教会”、“异常能量波动”、“疑似古代遗迹活动”。

特别是其中一份来自与赫尔维蒂联邦接壤的边境地区的报告,提到复活教会的人员近期频繁出现在一片被认为是古代某个消亡文明祭祀场的区域,行为诡秘,似乎在进行某种大规模的“安抚”或“召唤”仪式。报告末尾,那位“孤立”用极其谨慎的笔触补充了一句猜测:“其能量特征与教会宣称的‘复活’神迹有微弱相似之处,但更为…古老且不祥。”

“复活……”京轻轻念叨着这个词,眼神锐利了起来。

在他还不是“孤立”,只是科纶德一名普通“同行”士兵的时候,他就听过关于复活教会的种种传闻。其中最诱人,也最匪夷所思的,就是他们掌握着真正的“复活”之力——不是比喻,而是让死者苏生的奇迹。正是这份传说,吸引了无数渴望挽回失去之人的信徒,也是教会能在明知道其邪恶本质的情况下,依然势力庞大的重要原因。尽管教会对外宣称这力量来自他们对“生命强度”教义的践行,但京一直对此深表怀疑。

如今,联想到哥尔廾那些降临的、充满死亡和扭曲气息的“神祇”,以及教会迅速臣服的诡异态度……京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复活教会那所谓的“复活”之力,恐怕根本不是什么神圣的恩赐,而是与这些降临的“古老存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可能就是一种被严格控制和扭曲的、源自那些存在的黑暗力量!他们或许最初真的怀有“复活”逝者的理想,但最终却选择了与魔鬼做交易,妥协了最初的教义。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那么,弄清楚这种力量的本质和源头,或许就能找到对抗那些“神祇”的关键弱点,或者至少,能更清晰地看清这个正在滑向深渊的世界的真相。

“在世界毁灭前也算是挺刺激的了。”

摸鱼的计划瞬间被抛诸脑后。一种久违的、属于猎人的兴奋感在京的心中升起。他开始主动在那些浩如烟海的报告和档案中搜寻一切与复活教会、古代遗迹、异常能量相关的碎片信息,试图拼凑出线索。

他知道,这又是一次赌博,一次可能比摧毁“赫者”分身更加危险的探索。但本能告诉他,真正的答案往往隐藏在最具诱惑力的谎言背后。复活教会的影子,或许正指引着一条通往核心秘密的险峻路径。他决定,在接到下一个稍微明确的外派任务之前,他要利用在联邦都城的这段时间,好好查一查这“复活”背后的鬼名堂。

京将脑海中关于复活教会的碎片线索初步整理后,决定开始行动。第一步,自然是情报和物资的准备。他清点了一下自己随身携带的“家当”——几枚来自不同势力的、磨损严重的硬币,一小袋在哥尔廾黑市换来的、价值不明的能量结晶,还有几件勉强能用的便携式侦测装置。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他快没钱了。

“孤立”的津贴发放本就滞后且不稳定,全靠完成任务后的额外“补贴”过活。上次哥尔廾之行,他光顾着跟“赫者”和那个难缠的少女“同行”周旋,根本没机会捞什么油水,反而损耗了不少装备。此刻,他连去联邦都城最廉价的地下酒吧喝一杯掺水的麦酒,都得掂量一下会不会因此付不起下个月的安全屋租金。虽然这租金也是用贡献度抵扣的,但贡献度显然不能直接换成香喷喷的烤肉。

“所以,拯救世界?这太差劲了。或者至少是见证世界的第一步,是得先解决温饱问题?”京看着自己干瘪的钱袋,内心充满了某种荒诞的幽默感。“也许我该写份报告,申请‘高危环境调查特殊津贴’?嗯,然后等着那群官僚用三年的时间来讨论‘高危’的定义和‘特殊’的额度……”

就在他为资金问题暗自腹诽时,安全屋那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隐蔽门铃,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蚊蚋般的嗡鸣。有人找到了这里,并且通过了第一层身份验证。

京皱了皱眉,迅速将个人物品收起,调整到戒备状态。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隙。

门外站着一位男子,衣着看似普通,但细节处透露出精良的做工和科纶德官方制式的风格。他身形挺拔,面容带着军人般的坚毅,但眼神中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胸前一枚不太起眼的徽章——交叉的长剑与齿轮,背景是科纶德的星芒旗,这是科纶德“同行”中,隶属于皇家直接指挥的“芜格”分支的标识。

“尊敬的‘孤立’阁下,”男子开口,声音低沉而礼貌,带着科纶德上层社会特有的咬字习惯,“冒昧打扰。我是阿尔弗雷德·珀西瓦尔·菲茨杰拉德,科纶德皇家骑士,芜格‘同行’第三行动队副官。”

京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关门。皇家骑士?芜格的人?找他准没好事,通常意味着麻烦、规矩和可能送命的差事,而且报酬往往伴随着一堆条条框框。

“什么事?”京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阿尔弗雷德似乎对京的冷淡早有预料,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代表……一位地位尊贵的大人,前来寻求您的帮助。有一件非常重要,且需要绝对保密的任务,希望您能承接…”

“讲重点。”京打断他。

“……任务的具体内容,需要您先答应承接,我才能透露。”阿尔弗雷德显得有些为难,但态度坚决,“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事成之后的报酬,将会是您难以想象的丰厚,足以让您……嗯,至少在物质方面,很长一段时间内无需担忧。”

“难以想象的丰厚?”京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这种空头支票他见多了。他几乎能想象到,所谓的“丰厚报酬”可能是一枚荣誉勋章、一纸褒奖令,或者是一大堆使用范围受限的皇家信用点。他讨厌这种不确定性的报酬和可能附带的政治条件。

“抱歉,没兴趣。”京干脆利落地拒绝,准备关门。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想保险的方法赚钱,可没空陪这些官老爷玩秘密游戏。

阿尔弗雷德脸上瞬间写满了失望和无奈,但他似乎不敢强求,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声嘟囔着转身离开。京走到门口,却听到他走向通道尽头时的抱怨:

“……唉,王子殿下非要找到这群神出鬼没的‘孤立’……找到几个也不搭理人,一个个都像冰块一样……任务又紧急,这可怎么交代啊……我好歹也是个皇家骑士,怎么沦落到到处求人的地步……如果当初‘孤立’归皇家管那不省事了吗…”

“王子殿下”?“孤立”?京正要关上门的手顿住了。

如果真是那应该很有钱了吧。不对,这人会不会是在诈我,如果我接了是不是真的说明我是世上最没用的“孤立”?

几秒钟后,安全屋的门再次滑开。已经走出十几米远的阿尔弗雷德听到声音,疑惑地回头,看到京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阿尔弗雷德心里一紧,以为这位难缠的“孤立”改变了主意,打算用更直接的方式“请”他离开,连忙说道:“阁下,我这就走,绝不会再打扰……”

“任务,我接了。”京打断他,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话语的内容却让阿尔弗雷德愣住了。

“什……什么?”阿尔弗雷德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任务,我接。”京重复了一遍,然后补充道,“报酬,先付一半定金,要现汇,通用币种。任务详情,进来谈。”

阿尔弗雷德呆立原地,脸上表情从错愕迅速转为狂喜,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孤立”突然改变了主意,但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他连忙快步走回,连声道:“当然!定金没问题!感谢阁下!真是太感谢了!”

京侧身让他进屋,心里默默计算着:定金应该够他更新一批装备,再吃几顿好的了。至于王子的任务和复活教会的调查……或许,这两者之间,未必没有交集?毕竟,能让科纶德王室如此焦急,甚至不惜找上他们平时并不完全信任的“孤立”的事情,恐怕也不会简单。

资金问题暂时缓解,新的麻烦,说好听点叫做机遇,也送上了门。京觉得,今天似乎也没那么糟糕,好歹没浪费时间。

安全屋的门再次合拢,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隔绝。阿尔弗雷德·珀西瓦尔·菲茨杰拉德略显局促地坐在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上,而京则随意地靠在堆满杂物的金属桌旁,双手抱臂,一副“快说,说完拿钱走人”的姿态。

阿尔弗雷德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但眼底深处的那抹忧虑却挥之不去:“阁下,我此次前来,是奉了科纶德王储,格伦德尔王子的密令。”

京挑了挑眉,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您想必深知我们这个世界运行的……铁律。”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低沉下来,“一个国家,若想存续,必须在方方面面展现出压倒性的‘强度’。这是复活教会宣扬了数百年的真理,也是各国心照不宣、甚至不惜一切代价维护的准则。任何形式的软弱、懈怠或……妥协,都被视为取死之道。”

京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这套说辞他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也是他选择成为“孤立”、远离那些无休止的明争暗斗的原因之一,虽然是最小的,小到要细品才行。

阿尔弗雷德深吸一口气,仿佛接下来要说出的话极其艰难:“但是,格伦德尔王子殿下……他认为这条道路终将把整个世界拖入毁灭的深渊。无止境的竞争消耗着我们的底蕴,扭曲了人性。他……他渴望找到一条新的出路,一种不同于‘绝对强度’的、能够让国家乃至世界共存的方式。”

京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嘲讽。理想主义者?在这残酷的世道里,这种想法天真得可笑。但他依旧没打断,只是静静听着。他注意到阿尔弗雷德在提及王子理想时,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膝盖,那不是激动,更像是……一种深藏的恐惧。

“王子殿下明白,想要挑战根深蒂固的旧秩序,仅仅依靠‘同行’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甚至可能引来灭顶之灾。他需要……更隐秘、更超脱常规的力量。”阿尔弗雷德的目光落在京身上,意味不言而喻,“他知道‘孤立’体系早已独立运作,不受王室直接管辖,但他依然希望,能够获得你们的……理解,乃至协助。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一个打破僵局的机会。”

阿尔弗雷德说完,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老旧通风管道的微弱嗡鸣声。

“说完了?”京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是的,这就是王子殿下的意愿。”

“哦。”京应了一声,然后伸出手,“定金。”

阿尔弗雷德又是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话题跳跃得如此之快。他连忙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扁盒,打开后,里面是数枚闪烁着纯净光泽的高纯度能量币,其价值远超京之前所拥有的全部家当。

“这是一半定金,按照您的要求,通用币种。”阿尔弗雷德将盒子递过去。

京接过盒子,掂量了一下,满意的重量。他看也没看就揣进了怀里,动作自然得像收下一包烟。“任务内容?具体要我做什么?”他问道,仿佛刚才听到的关于国家命运、王子理想的宏大叙述,还不如这盒能量币来得实在。

阿尔弗雷德看着京这副“拿钱办事”的冷漠态度,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也不敢多言,只能继续道:“王子殿下希望您能利用‘孤立’的渠道和方式,秘密调查复活教会核心圈层,特别是关于他们所谓‘复活’之力的真相,以及……他们与近期世界各地异常事件的可能关联。殿下认为,教会的谎言是维持旧秩序的关键,揭开真相或许是打破僵局的突破口。”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补充道,“殿下特别强调,调查必须绝对隐秘,任何迹象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调查复活教会?这倒巧了,和京自己的打算不谋而合。他内心毫无负担地接下了这个顺水人情。“知道了。有消息怎么联系你?”

阿尔弗雷德留下了一个复杂的加密通讯频率和一套紧急联络方式。事情交代完毕,他也不敢多留,再次表达感谢。

“那么合作愉快!”

虽然看对方似乎并不需要,但王子说“孤立”值得尊敬,也就当个流程。然后匆匆离开了安全屋。

京掂量着怀里的能量币,满足感油然而生。资金问题迎刃而解,还能顺便用王室的资源去查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这笔买卖不亏。至于那位格伦德尔王子的理想抱负和其背后隐含的巨大风险?京不是没察觉到阿尔弗雷德言语中的恐惧,也不是不明白触碰复活教会核心秘密的危险性。

但那又如何?

他只是一把刀,一把名为“京”的刀。刀不需要有思想,不需要有立场,只需要锋利,并且指向付钱的人所指定的方向。王子的理想是成功还是泡沫,科纶德是崛起还是毁灭,与他何干?在这件事上,其他“孤立”的做风他可不管。收钱,办事,就这么简单,学学那些整天“暴发户”的佣兵。结局?那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

他将王子的宏图大略和阿尔弗雷德的忧心忡忡统统抛诸脑后,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如何利用这笔“启动资金”去撬开复活教会的铁幕。世界的走向他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眼前的谜题和账户里的数字。至于那位试图挑战规则的王子殿下能走多远……

京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峭弧度。

“那就祝你好运吧,殿下。但愿你的‘代价’,付得起。”他低声自语,随即打开了新买来的情报分析仪,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专注而冷漠的脸庞。风暴在酝酿,但他只是风暴眼中一个冷静的观察者,或者说……一个等待收取报酬的雇佣兵。王子的故事,显然还远未到终章。

怀揣着阿尔弗雷德留下的那盒沉甸甸的高纯度能量币,京感觉自己瞬间从赤贫阶层跃升为了……呃,暂时不用为生计发愁的阶层。这感觉不错,至少下次去正经市场不会苦于预算,去黑市不用再跟那些奸商为了几个铜子儿磨破嘴皮子了。

然而,短暂的满足感过后,一个非常“京”式的问题浮现在他脑海:这么多钱,该怎么花?

对于习惯了风餐露宿、一切从简的“孤立”生活而言,奢侈享受几乎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换一套更华丽的附魔皮甲?他身上的虽然旧,但隐蔽性和抗魔效果已经足够。买一把传说由矮人大师锻造、镶嵌着龙晶的符文剑?得了吧,他那把普通钢剑用着挺顺手,而且真拿着那种显眼的玩意儿,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肥羊吗?去最高档的酒馆点一杯价值连城的、用月光花蜜和独角兽眼泪调制的精灵佳酿?他宁愿来一杯普通的酒,便宜又实在。更何况以上内容都是假想,存不存在还不一定,自己也是道听途说。

“啧,有钱也是个麻烦。”京挠了挠他那头橙发,得出了一个让普通人瞠目结舌的结论。他仔细盘算了一下接下来调查复活教会所需的开销:一些更精密的探知水晶、几瓶强效隐身和反侦测药剂、可能还需要打点几个线人……林林总总算下来,那盒能量币连一半都用不到。

于是,京做出了一个非常符合他性格的决定。他先去联邦都城最混乱但也最无所不有的“锈水巷”黑市,迅速而低调地采购齐了所有行动所需的物资。看着摊主们因为他出手“阔绰”而露出的谄媚笑容,京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快点结束交易。

采购完毕,剩下的能量币依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京没有开个银行账户,“孤立”们对这种官方机构天生不信任,指不定哪天就倒闭了。或者找地方投资的打算。他回到那个位于地下深处的安全屋,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空置的、原本用来存放废弃零件的破旧铁箱。

他打开铁箱,里面除了灰尘空空如也。然后,他像扔垃圾一样,将剩下的能量币哗啦啦地全倒了进去。金属币撞击箱底,发出清脆的响声。京拍了拍手上的灰,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搞定。”他自言自语道,“放在这里,需要的时候再来拿。总比带在身上招摇好。”

这种近乎原始的处理方式,体现了他对物质财富的极度淡漠,也源于“孤立”职业养成的习惯:轻装简从,不依赖身外之物,真正的财富是自身的技能、知识和活下去的本事。这些能量币,在他眼里不过是完成任务的工具,而非追求的目标。工具用完了,或者暂时用不上,就找个角落放着,仅此而已。

锁好铁箱,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核心任务上。他摊开新买来的、由侏儒工匠绘制的精密地图,上面标注着科纶德境内已知的几处与复活教会有关联的古老遗迹和近期能量异常点。他的手指划过羊皮纸的纹理,目光锐利。

王子的理想?世界的命运?那些宏大叙事被他抛在脑后。现在,他更像一个即将开始狩猎的猎人,目标明确——揭开复活教会“复活”之力的秘密,顺便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对付那些诡异“神祇”的线索。至于箱子里的钱?等下次缺装备的时候再说吧。

窗外,联邦都城魔法塔的光芒透过通风口缝隙隐约渗入,与京面前地图上标记的未知危险区域交相辉映。一场新的、深入阴影的探索,即将开始。而京,依旧是那个只关心眼前目标、对身外之物漠不关心的“孤立”。

将装满能量币的铁箱随意踢进角落,京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新采购的探知水晶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光,几瓶颜色诡异的药剂稳妥地塞在腰带的皮囊里,那把饱经风霜的长剑静静悬在腰侧。他换上了一套更便于长途跋涉和伪装的深灰色旅行者装束,标志性的红大衣和那顶惹眼的帽子被仔细包好,塞进了行囊最底层。

没有告别,没有犹豫。当联邦都城大多数居民还在沉睡中时,京如同融入黎明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庞大的地下安全屋节点。他没有使用任何官方或常见的交通工具,那太容易留下痕迹。作为一名“孤立”,他更信赖自己的双腿和对荒野的熟悉。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位于科纶德东部边境的“低语沼泽”。根据他整合的信息,那里有一处被当地人视为禁忌的古代祭祀场遗址,最近有复活教会的高级执事频繁出没的报告。阿尔弗雷德提供的王室密档中也提到,那个区域历史上曾发生过数次难以解释的“群体复苏”事件,虽然最终都被教会定义为“神迹”,但细节语焉不详,充满了矛盾。

离开的势力范围,眼前的景色逐渐从人工雕琢的宏伟建筑变为广袤而原始的荒野。高耸入云的远古森林、弥漫着紫色雾气的裂谷、还有远处若隐若现的、据说有龙类栖息的锯齿山脉——这才是艾瑞斯世界更常见的面貌,充满了危险与未知。京沿着商队踩出的小径,但更多时候是穿行在更隐蔽的兽径或干脆自己开辟道路。他的脚步轻盈而稳健,身体协调性极佳,总能以最省力的方式越过障碍,避开潜藏在草丛或阴影中的毒虫猛兽。

偶尔,他会遇到同样在赶路的旅人——或许是逃难的村民、行踪诡秘的佣兵、或是虔诚前往某个圣地,通常是复活教堂的朝圣者。京总是尽量避开他们,或者在他们发现之前就提前隐匿起来。不必要的接触意味着不必要的风险。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京抵达了低语沼泽的边缘。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殖质气味和某种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异香。扭曲的枯树像挣扎的鬼爪伸向灰蒙蒙的天空,沼泽的水洼泛着不自然的油彩光泽,偶尔有巨大的气泡从淤泥深处冒出,破裂时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京没有贸然深入。他找到一处地势稍高、相对干燥的土丘,躲在几块巨大的、覆盖着滑腻苔藓的岩石后面,取出了探知水晶。他小心翼翼地向水晶中注入一丝微弱的魔力,水晶表面开始浮现出模糊的光晕,并对周围环境的能量流动产生反应。很快,他就在水晶映射出的能量图谱中,发现了几条若隐若现、指向沼泽深处的“轨迹”——这些轨迹带有一种与哥尔廾那些“赫者”相似、但更加隐晦和古老的污染气息,同时混杂着复活教会神职人员常用的圣力标记。

“果然有鬼。”京收起水晶,眼神锐利。他估算了一下距离和天色,决定趁夜潜入。夜晚的沼泽固然更加危险,但也更能掩盖他的行踪。

他服下一小口抗毒药剂,又在自己身上撒了一些掩盖气味的药粉。当最后一缕天光被沼泽的迷雾吞噬,京的身影如同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入了这片充满低语与危险的湿地。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每一步都踩在坚实的落脚点上,耳朵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异响,眼睛适应着黑暗,警惕着任何可能存在的陷阱或守卫。

低语沼泽的夜晚,并非纯粹的死寂。各种奇异的虫鸣、远处不知名生物的嚎叫、还有那仿佛源自沼泽本身、若有若无的窸窣低语,共同构成了一曲令人心神不宁的夜曲。京像一道灰色的烟,在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泛着磷光的泥潭间穿梭。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如同一个复杂的机械,每一个肌肉的收缩与舒张都只为达成一个目的:无声地前进。

探知水晶指引的方向越来越清晰,那股混杂着腐朽与神圣的诡异能量波动也愈发明显。京的心中没有猎奇的兴奋,也没有面对未知的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专注。他仿佛又回到了在哥尔廾独自面对“赫者”时的状态,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与环境融为一体。

然而,在这片被遗忘之地,他并非唯一的活物。在绕过一片布满毒刺的荆棘丛时,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不同于自然声响的呜咽。他立刻静止,如同石像般融入阴影,目光锐利地扫向声音来源。

在一棵枯死的巨树根部,有一个小小的、正在微微颤抖的毛团。那是一只还处于幼年的猫,它的后腿被一个锈迹斑斑的、显然是猎人遗弃的捕兽夹死死咬住,鲜血染红了它暗色的皮毛。小家伙碧绿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发出的呜咽声细若游丝。

京皱了皱眉。这种林猫并不罕见,它们的皮毛和骨头在某些黑市上能卖点小钱,但对现在的他来说毫无意义。更重要的是,任何不必要的干预都可能暴露他的行踪。最理智的做法是忽略,继续前进。

他确实这么打算的。他移开目光,准备从另一边绕过去。

但就在他抬脚的瞬间,那只小林猫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努力抬起头,望向京藏身的阴影,那双充满痛苦的眼睛里,竟闪过一丝近乎哀求的光芒。

京的脚步顿住了。他讨厌这种无谓的牵连,讨厌任何可能打乱计划的因素。可是……看着那只弱小生灵无助的眼神,某种久远的、几乎被他遗忘的感觉,如同沉入沼泽底部的气泡,微弱地冒了一下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在他还不是“孤立”,甚至还不是“同行”之前,在某个早已模糊的、充满阳光的午后……

“啧,麻烦。”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像是在对自己突如其来的犹豫表示不满。但他还是转身,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小猫身边。

小家伙看到他靠近,惊恐地试图挣扎,却牵动了伤口,发出更痛苦的呜咽。京的动作快如闪电,一只手精准地按住小猫的身体防止它乱动,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那冰冷的捕兽夹。他没有使用工具,纯粹依靠“孤立”强悍的指力和对结构的精准判断,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捕兽夹应声弹开。

重获自由的小猫愣了一下,随即拖着受伤的后腿,惊慌失措地钻进了旁边的树根缝隙,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一小滩血迹和那个张着嘴的捕兽夹。

京看了一眼自己沾上些许泥污和血迹的手套,面无表情地在一旁的苔藓上擦了擦。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没有发出大的声响。他不再停留,继续朝着能量波动的源头前进,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然而,在他冰冷的心湖深处,那圈微小的涟漪却并未立刻平息。救助弱小并非“孤立”的信条,甚至是一种潜在的弱点。但他做了,并非出于怜悯或善良,或许……只是那一刻,他不想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光彻底熄灭。在这片充满死亡和诡异的世界里,一点微不足道的生命之火,似乎也有着某种对抗虚无的意义。

这丝微弱的、几乎不被承认的温情,如同沼泽中偶然透出的一缕稀薄月光,短暂地照亮了他内心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随即又被更浓重的迷雾所笼罩。他的身影再次被沼泽的黑暗吞噬,坚定不移地走向那隐藏着古老秘密和未知危险的核心地带。前方的道路依旧漫长而黑暗,但这一次,他的脚步似乎比之前……略微坚定了一丝。哪怕只有一丝。

京继续向沼泽深处潜行,那股诡异的能量波动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越来越清晰。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熏香味,混合着沼泽本有的腐朽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感。这表明他已经非常接近复活教会人员的活动区域了。

他变得更加谨慎,利用茂密的、散发着微光的怪异菌丛和扭曲的树木作为掩护,每一步都轻如羽毛。就在他准备攀上一处较为干燥的、可能作为观察点的高地时,身后极近的树丛中,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充满警示意味的“嘶”声。

京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几乎本能地向侧前方扑倒翻滚,同时右手已按在了剑柄上。就在他离开原地的刹那,一道墨绿色的、带着腥风的影子从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疾射而过,“啪”地一声钉在了一棵树上——那是一条手臂粗细、头顶长着鸡冠状毒囊的沼泽毒蟒!

毒蟒一击不中,盘踞起身子,冰冷的竖瞳死死盯住京,信子快速吞吐。

京心中凛然。这种毒蟒的伪装极佳,行动悄无声息,毒性猛烈,刚才若不是那声警告,他很可能已经被偷袭得手。即使作为“孤立”,他最怕就是这种小而致命的东西,有时它们比人更致命。

“没想到差点栽在这里。”

他缓缓起身,与毒蟒对峙,目光却飞快地扫向刚才发出声音的树丛。

只见那簇浓密的、带着锐刺的叶片微微晃动,一个熟悉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出来,正是他不久前救下的那只猫。小家伙后腿似乎还不太灵便,但那双碧绿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明亮,紧紧盯着毒蟒,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咕噜声。它似乎是在提醒京,又像是在对闯入它领地的威胁表示愤怒。

毒蟒的注意力似乎被林猫分散了一些,它扭动身体,似乎在选择先攻击哪个目标。

京可没有浪费这个机会。就在毒蟒分神的瞬间,他动了。身影如电,长剑出鞘带起一道寒光,并非直刺,而是精准地斩向毒蟒七寸稍后、相对脆弱的脊椎连接处。剑锋划过坚韧的鳞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灌注了京力量的一剑,还是成功地将其斩为两段。

毒蟒的上半身在地上疯狂扭动,下半身则抽搐着不再动弹。京迅速上前,补上一剑彻底结果了它,然后警惕地看向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危险。

这时,那只小林猫才从树丛后完全走出来,它小心翼翼地靠近死去的毒蟒,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又抬头看了看京,碧绿的眼眸中似乎少了些恐惧,多了点……好奇?它轻轻“喵”了一声,声音细弱,然后转身,有点坡脚地窜上了旁边一棵大树,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密的枝叶中,仿佛它的任务已经完成。

京看着小猫消失的方向,沉默了片刻。他收起长剑,检查了一下周围。这次意外的遭遇,让他避免了一次不小的麻烦。那只小猫……是巧合,还是真的有灵性在回报他?

他摇了摇头,甩开这略显荒谬的念头。动物的行为难以揣度,或许只是领地意识使然。但无论如何,这个小小的“纠纷”算是解决了。他不再耽搁,迅速攀上了那块高地。

拨开遮挡视线的藤蔓,眼前的景象让京的目光瞬间凝固。只见沼泽深处的一片空地上,赫然矗立着一座用黑色巨石垒砌的、风格古朴而诡异的祭坛。祭坛周围,几名身穿复活教会高阶执事袍服的人正在忙碌着,他们手中捧着散发着不祥光芒的水晶,口中吟唱着拗口的祷文。祭坛中央,一股肉眼可见的、混合着污浊黑气与惨白圣光的能量漩涡正在缓缓形成,空气中弥漫的能量波动正是源于此处。

而更让京心惊的是,在祭坛后方,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被符文锁链束缚着的、模糊的身影,那身影散发出的气息,竟然与哥尔廾的“赫者”有几分相似,但却更加虚弱和不稳定。

“果然……他们在试图‘复活’或者‘控制’什么东西……”京屏住呼吸,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他的调查,终于触及到了核心的边缘。

祭坛的景象让京意识到,复活教会在此地的活动远非简单的仪式,而是涉及到了某种危险的核心操作。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在高地上潜伏下来,利用新买的侏儒望远镜仔细观察,记录下那些执事的行动规律、祭坛的符文结构以及中央能量漩涡的变化。

“那就先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几天下来,他没有出手,只是摸清了大致情况:这些教会人员似乎在利用祭坛和那个被束缚的类“赫者”存在,进行一种持续性的能量抽取或转化仪式,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更换维持仪式的水晶。整个过程戒备森严,不仅有教会守卫,祭坛本身也散发着强大的防护力场。

就在京筹划着如何进一步靠近或寻找仪式破绽的某个傍晚,他离开潜伏点,到沼泽边缘一处相对干净的溪流旁补充饮水。夕阳的余晖透过稀疏的树林,在潺潺流水上洒下破碎的金光。京刚俯下身,敏锐的耳朵却捕捉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以及铠甲摩擦的细微响动。

他立刻警觉,悄无声息地隐入岸边的灌木丛中。透过枝叶缝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踉跄着走到溪边,脱下头盔,捧起水大口喝着。那是阿尔弗雷德·珀西瓦尔·菲茨杰拉德,但此刻的他与之前在安全屋时的模样判若两人。原本笔挺的皇家骑士铠甲沾满了泥泞和不知名的暗色污渍,脸上带着深刻的疲惫和悲伤,眼神黯淡无光,甚至没注意到自己饮水的上游不远处漂浮着几片腐烂的叶子。

京皱了皱眉。阿尔弗雷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如此狼狈?他犹豫了一下,考虑到对方是目前的“金主”,即使付过定金,还是现身为好。

“菲茨杰拉德骑士。”京的声音平淡地响起,打破了溪边的寂静。

阿尔弗雷德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跳起,手下意识地按向剑柄,待看清从灌木丛中走出来的是京时,他才松了口气,但随即脸上露出了更加复杂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着悲痛、羞愧和如释重负的情绪。

“是您……‘孤立’阁下……”阿尔弗雷德的声音沙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任务在进行中。”京言简意赅地回答,目光扫过阿尔弗雷德狼狈的样子,“你呢?王室骑士跑到这种地方来体验生活?”

阿尔弗雷德闻言,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他低下头,双手紧紧握拳,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巨大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王子殿下……他……不在了。”

京挑了挑眉:“不在了?什么意思?任务取消?那尾款……”他更关心这个。

“不是任务取消!”阿尔弗雷德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带着哭腔,“死了!格伦德尔王子殿下,在三天前……公开宣布新农业政策后的当天下午……就在他的书房里……暴毙而亡!”

京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暴毙?怎么回事?”他问道,语气依旧平淡,但多少带上了一点探究。还是太奇怪了,王子死得如此突然和巧合,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那个“挑战旧秩序”的理想。

“御医……御医说是突发性的心脏衰竭。”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但是……但是殿下他身体一向很好。而且就在他去世前几个小时,我还向他汇报过与您见面的情况,他明明还很……他有什么事情是不会隐瞒的……”他说不下去了,痛苦地捂住了脸。

“没有调查?没有指令?”京继续追问。一位王储的死,怎么可能如此平静?

阿尔弗雷德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恐惧:“没有……陛下下令,以最高规格的礼仪安葬王子,但禁止任何形式的深入调查。教会……复活教会的大主教亲自前来主持了悼念仪式,称王子是‘回归了生命的本源’……一切都……平静得可怕。”

阿尔弗雷德的话印证了京的猜测。王子的死,绝非自然。这平静的背后,是强大到足以让王室都不得不妥协的力量在运作。复活教会,或者他们背后的“神”,用这种干脆利落的方式,掐灭了一个可能威胁到他们的火苗。

京沉默了片刻。他看着眼前这位失去了效忠对象、充满痛苦和迷茫的皇家骑士,心中没有任何同情,只是飞快地计算着利弊。王子死了,任务理论上失去了雇主,那后续的报酬很可能就此泡汤。他之前的调查投入,包括那盒能量币,似乎打了水漂。

“所以,”京开口道,“你来找我,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好消息’,然后让我停止调查?”

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不是的!阁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王子的理想……他的死……我无法接受就这样结束!我偷偷离开王都,是想……是想或许能找到您,或许……您还在继续调查?也许……也许能找到殿下死亡的真相?”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最后的希望,看向京。

京看着阿尔弗雷德,又看了看溪水中倒映的、逐渐暗淡的夕阳。王子的死活他并不关心,但复活教会如此迅速地清除威胁,反而说明他调查的方向是对的,触碰到了他们的痛处。而且,阿尔弗雷德这个“线人”似乎还能用。

“真相?”京嗤笑一声,“真相往往意味着更大的麻烦。你付得起这个代价吗,骑士先生?”

阿尔弗雷德咬了咬牙:“我……我还有一些私人积蓄……而且,我知道王子殿下在几个秘密地点存放了一些用于……用于‘事业’的资金和物资。如果您愿意继续……”

京打断了他:“调查我会继续,但不再是为了你的王子。”他顿了顿,说道,“至于你,如果想跟着,就闭上嘴,跟上我的节奏。如果怕死,现在就可以回你的王都去继续当你的骑士。还有钱的话你准备好。”

说完,京不再理会阿尔弗雷德复杂的表情,转身走向他潜伏点的方向。王子的暴毙,像一块投入水中的石头,没有激起王室的巨浪,却让京这潭孤寂的死水,泛起了更深的涟漪。他现在更加确定,复活教会隐藏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黑暗、更危险。而这条调查之路,也注定将更加艰难。阿尔弗雷德看着京决绝的背影,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一咬牙,拖着疲惫的身躯,跟了上去。在这片诡异的沼泽中,他似乎只剩下这最后一根稻草可以抓住。而京,则多了一个或许有用、但也可能带来麻烦的临时同伴。

阿尔弗雷德拖着疲惫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京身后,试图穿越越来越难行的沼泽地。京的速度并未因多了一个人而减慢,他选择的路径刁钻而隐蔽,常常让养尊处优的皇家骑士狼狈不堪。阿尔弗雷德几次想开口询问目的地或计划,但看到京那冷硬的背影和周身散发的“别烦我”的气息,又都把话咽了回去。

终于,在天色完全黑透之前,京带着阿尔弗雷德回到了他之前潜伏的高地附近,但并未直接登上高地,而是绕到了另一侧一个更加隐蔽、被巨大蕨类植物完全覆盖的天然石缝中。这里勉强能容纳两人,潮湿阴冷,但视野尚可,能观察到祭坛的大部分区域,且不易被察觉。

“待在这里,保持安静。如果被发现,自己解决。”京丢下这句话,便不再理会阿尔弗雷德,自顾自地拿出干粮和水囊,沉默地进食。他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但动作并不粗鲁,仿佛这只是维持机体运转的必要程序。

阿尔弗雷德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喘着粗气,看着京冷漠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王子的暴毙对他打击巨大,此刻跟着这个神秘的、似乎毫无感情的“孤立”,更像是一种绝望下的本能驱使。他忍不住低声问道:“阁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王子殿下他……”

京咽下最后一口肉干,头也不回地打断他:“第一,王子已经死了,他的理想也跟着进了坟墓。第二,我继续调查,不是为他报仇,更不是为了你那所谓的真相。”他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务实而冰冷的光,“我收了定金,投入了时间和资源。更重要的是,我看过情报,复活教会在这里搞的事情,和他们背后那些所谓的‘神’有关联。弄清楚这个,对我有价值。”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至于你,如果还想看到点什么,就乖乖当个木头人。你的悲伤和愤怒,在这里一文不值,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阿尔弗雷德被京直白而残酷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他不得不承认,京的话虽然难听,却点醒了他。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沼泽,面对深不可测的敌人,个人的情绪确实是奢侈品。

京不再说话,重新将注意力投向远处的祭坛。夜幕降临,祭坛周围的符文和中央的能量漩涡散发出更加诡异的光芒,将那些教会执事的身影拉得扭曲变形。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这几天的观察和之前获得的情报:

复活教会在此地进行的是与“神”力相关的实验或仪式,可能与所谓的“复活”之力同源。

王子因调查类似事情被杀,说明危险性极高。但反过来,越是禁忌的核心,可能越藏着关键信息或弱点。

阿尔弗雷德提到的王子秘密资金是个潜在补偿,但虚无缥缈。眼前的祭坛本身,或许就蕴含着“价值”——无论是情报价值,还是可能存在的、具有力量或研究价值的物品。

京的字典里没有“为正义而战”,当然只有“利益”和“生存”。继续深入调查,是当前符合他自身利益的选择。王子的死,反而像一剂催化剂,让他更加确信这条路的尽头,有他想要的东西——或许是能让他在这愈发混乱的世界里更好地活下去的筹码。

他看了一眼身旁仍在消化现实的阿尔弗雷德,心中毫无波澜。这个骑士现在只是个临时工具,如果能提供些帮助最好,如果成了累赘,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这就是“孤立”的生存之道。

夜深了,沼泽的低语声似乎更加清晰。京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始终锁定着祭坛的方向,等待着可能出现的破绽或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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