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个月的光阴，在孩童身上总是体现得最为明显。
这一日，春光明媚，雷族府邸内的花园里灵花吐蕊，灵泉叮咚，一派生机盎然。
秦怡宁抱着已近半岁的石昊，前来拜访云裳。两家因着那份心照不宣的婚约，走动比以往更为频繁亲切。
石昊，比祭天之时又长大了不少，小脸愈发白胖，胳膊腿儿如同嫩藕节，充满了力量。
他被母亲抱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对雷族府邸不同于武王府的景致显得十分感兴趣，嘴里不时发出“啊啊”的声响。
“怡宁姐姐，快进来。”
云裳笑着迎出，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雷琳和雷璇。
雷琳一看到秦怡宁和石昊，便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喊道：
“怡宁姨母！昊弟弟！”
她随即凑到秦怡宁身边，仰头看着石昊，笑嘻嘻地逗他：
“昊弟弟，还记得琳儿姐姐吗？”
石昊似乎对这张明媚的笑脸有些印象，眨了眨眼，也咧开嘴，露出无齿的笑容，小手朝雷琳的方向抓了抓。
“琳儿真是越来越活泼可爱了。”
秦怡宁笑着，又将目光投向安静站在云裳身侧的小雷璇。
小雷璇已经一岁了，身量见长，那份超出年龄的沉静气质也更加明显。
她没有像姐姐那样急切地凑上前，只是站在原处，目光落在秦怡宁怀中的石昊身上，细细打量着。
几个月不见，这个小不点变化不小。
脸更圆了，眼睛还是那么黑亮，但似乎少了些懵懂，多了点灵动的神采。尤其让雷璇注意的是，石昊挥舞手臂的动作更有力，也更协调了，不再是之前那种完全无意识的乱动。
“璇儿，不来看看昊弟弟吗？”
秦怡宁温柔地招呼。
小雷璇这才迈步上前，步伐比几个月前更加稳健。
她走到近前，仰头看着被抱着的石昊，这个角度，需要她努力抬起头。
石昊也低下头，看到了这个安安静静、眼神清亮的小姐姐。
四目相对，石昊忽然“咯咯”笑出了声，比刚才对雷琳笑得还要响亮些，一只小手毫不犹豫地朝着小雷璇的方向伸过来，似乎想触碰她。
小雷璇没有躲避，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胖乎乎的小手。
就在指尖快要碰到她脸颊时，她忽然也抬起了自己的小手，没有去握，而是伸出食指，轻轻地、稳稳地点在了石昊伸出的食指指尖上。
指尖相触。
石昊像是发现了什么新游戏，立刻用他那小小的手指，试图去勾住小雷璇的食指。
小雷璇则任由他勾着，指尖传来属于婴儿的、温软而奇异的触感，还有对方试图用力握住时那微弱却真实的力道。
“呀！”
石昊发出一个单音，似乎对自己的“捕获”很满意，笑得眼睛弯弯。
小雷璇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唇角微微上扬。她没有抽回手，反而用指尖稍稍用了点力，回勾了一下石昊的小手指，仿佛在回应这个游戏。
秦怡宁和云裳相视一笑，眼中尽是暖意。
云裳请秦怡宁到一旁的凉亭坐下叙话，将一块厚厚的、柔软的灵兽皮毛毯铺在旁边的草地上，让三个孩子在上面玩耍。
石昊被放在毯子上，他立刻尝试翻身，虽然还有些笨拙，但已经能侧过身来。
雷琳守在旁边，防止他滚到毯子外面，时不时用手护一下。
小雷璇则挨着石昊坐下，她没有去帮姐姐，只是看着石昊努力翻身的样子。
当他终于成功翻成仰面，睁着大眼睛看着蓝天时，雷璇忽然伸手，从旁边摘了一朵花瓣柔软、颜色娇嫩的小灵花。
她拿着那朵花，在石昊眼前轻轻晃了晃。
石昊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视线跟着花朵移动，小手又想去抓。
雷璇这次没有让他抓到，而是将花朵轻轻放在了他因为翻身而有些凌乱的小衣襟上。
淡粉色的花朵，衬着石昊白胖的脖子和衣襟，显得有几分可爱。
石昊低下头，似乎想看看胸口多了什么，这个动作对他还有点难，他扭动着脖子，模样有些滑稽。
小雷璇看着，忽然轻声说了一句：
“笨。”
声音很轻，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语气里却没有嫌弃，反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纵容的意味。
说完，她伸出手，帮石昊把那朵花摆正了些，让他能更容易看到。
阳光透过花树的缝隙洒落在毯子上，洒在三个玩耍的孩子身上。
远处凉亭里，母亲们的低语和轻笑声随风传来。这个春日的午后，宁静而美好。
……
雷琳跪坐在石昊另一侧，托着腮看着弟弟努力“运动”的样子，又看了看正帮石昊整理衣襟的妹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转了转，脸上露出一点带着稚气的、神秘兮兮的表情。
她凑近小雷璇，压低了一点声音，像是分享一个了不起的大秘密：
“璇儿，我告诉你哦，母亲和怡宁姨母说过，等我们长大了，”
她伸出小手指，轻轻点了点石昊胖乎乎的胳膊，
“可能就要嫁给昊弟弟呢！”
这句话她说得天真烂漫，就像在说“今天的花很香”一样自然。
对于五岁的雷琳而言，“嫁人”大概只是个模糊的词，代表着和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玩，像母亲和父亲那样。
她甚至觉得这很有趣，以后可以一直和可爱的昊弟弟，还有妹妹在一起了。
小雷璇正在帮石昊摆弄小花的手，微微停了一下。
她抬起眼，看了看姐姐，那双眼眸里闪过一丝清晰的疑惑。嫁给昊弟弟？这是什么意思？
和“一直一起玩”差不多吗？
可是……为什么母亲和姨母要特别说这个？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回石昊身上。
这个小不点，此刻正努力想抓住一缕掠过鼻尖的阳光，小鼻子一皱一皱的，模样有点傻气。
要和这个……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弟弟，一直在一起玩？
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软软的，暖暖的，笑起来声音很亮，虽然有时候流口水，翻身也笨笨的。
这个念头在她小小的脑袋里转了一圈，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只是让她对石昊的观察，又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专注。
那专注里，掺杂了一丝新生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命名的微妙牵连感——好像这个人，和自己、和姐姐，有了一点和别人不太一样的联系。
“嗯。”
小雷璇最终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姐姐的“秘密分享”。
雷琳见妹妹反应平淡，也不在意，继续开心地说着自己的设想：
“琳儿是姐姐，到时候要照顾好昊弟弟，也要照顾好璇儿！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去好多地方玩！”
她越想越开心，甚至开始计划将来要带弟弟妹妹去皇都哪个好玩的地方去了。
凉亭里，云裳和秦怡宁隐约听到了孩子们的话语。
云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
“琳儿这孩子，口无遮拦的……”
秦怡宁却笑着摇摇头，目光温柔地看着草地上三个小小的身影：
“童言无忌，说的也是实情。孩子们能这般亲近，是好事。顺其自然吧。”
小雷璇低下头，看着石昊。
小家伙似乎玩累了，抓阳光的动作慢了下来，胸脯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那朵小花也跟着微微颤动。
她伸出小手，这次不是去碰花，而是用指尖极轻地碰了碰石昊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红的脸颊。
温热的，软软的。
石昊感觉到触碰，扭过头，乌黑的眼睛看向她，然后，毫无预兆地，又对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的笑容，甚至发出了“哈”的一声。
看着这个纯粹的笑容，小雷璇不自觉地也露出了一抹可爱的笑容。
虽然不太明白“嫁”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如果是和这个会对自己这样笑的小笨蛋一直在一起玩……好像，也不是什么让人讨厌的事情。
她收回手，挨着石昊重新坐好，看着姐姐依旧在兴奋地描述未来的“冒险”，看着石昊慢慢合上眼睛，似乎有睡着的迹象。
春日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很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