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梨踩在石板上,脚底传来一丝凉意。
手腕上的印记还在隐隐发烫,像有根线从皮肉里穿出去,连到某个看不见的地方。
夜冥走在前面,银发垂在白袍外,琉璃权杖轻轻点地。
他忽然停下,转身抬手,一道金光顺着权杖蔓延到洛梨手腕。
七枚印记的热感瞬间压了下去,像是被盖了层布的炭火。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走吧。”夜冥开口,“神殿到了。”
前方是一道藤蔓缠绕的拱门,枝条泛着微弱绿光,像是活的一样缓缓蠕动。两人穿过门洞,眼前豁然开阔。
高耸的穹顶下,一棵巨树贯穿整个殿堂。
树干粗得望不到边,根脉像血管一样嵌进地面,一直延伸到他们脚下。
枝叶间流动着星星点点的光,像萤火虫串成的河。
祭坛就在树根中央,由整块青石雕成,表面刻满符文。
夜冥站定,转过身看着她:“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洛梨抬头,声音有点哑:“你说共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来告诉你规则。”他抬起权杖,圣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第一,你的白发是契约媒介。一旦离开任一契约者超过百米,对方会承受剧烈痛苦,持续时间越长,伤损越重。”
她皱眉:“那他们岂不是被我绑着?”
“是。”夜冥点头,“但你也一样。第二条规则——如果你死了,七位契约者将全部献祭生命,重启世界平衡机制。”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洛梨的手指不自觉摸了摸发丝,声音轻了:“所以……我不是唯一一个被困住的人?”
“不是。”夜冥看着她,“你是核心,但他们也不是工具。你们是互相牵制、互相支撑的关系。你不是容器,是枢纽。”
她站在原地,脑子里乱了一瞬。
原来不是她单方面被绑定,而是所有人都被卷了进来。她以为自己是个累赘,结果每个人的命运都和她绑在一起。
还没等她理清思绪,神殿里的温度突然升高。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空气中浮现出一道火红虚影。红发男人的身影逐渐清晰,左眼的火焰状疤痕格外刺眼。
“听好了!”那声音又低又糙,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老子不管你跟谁签了约,第一条规矩给我记死——不准死!”
洛梨愣住。
虚影继续逼近,虽无实体,但她能感觉到一股灼热贴上她的手腕,像烙铁轻轻压下来。
“第二条,”炎烈的声音更冷了些,“别他妈随便信别人说的话。尤其是这个装模作样的神官。”
夜冥眉头一皱,权杖轻点地面,圣光如网铺开,试图驱散火焰虚影。
可那团火纹丝不动,反而咧嘴笑了下:“少来这套结界。她是我的召唤师,轮不到你一个人说了算。”
“契约是共同守护。”夜冥语气平静,“不是独占。”
“守护?”炎烈冷笑,“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把她抓走吗?你知道她现在多脆弱?老子不管什么平衡,谁碰她,炸了就完了。”
洛梨盯着那团火,心跳快了几拍。白发边缘微微泛红,像是回应某种情绪。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两个人,一个温柔得让人安心,一个暴躁得像个疯子。可他们都说了同样的话——她是不能死的。
“你们……都在担心我?”她终于问出口。
炎烈没回答,只是把手虚按在她肩上。那一瞬间,她感觉胸口一热,像是有人往她身体里塞了块暖炉。
夜冥看着这一幕,眼神暗了暗,但没再动手驱赶。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钟响。
嗡——
声音从生命之树顶端落下,震得整座神殿都在颤。枝叶间的星芒粒子骤然亮起,七道不同颜色的光柱从天而降,围着洛梨旋转。
她站在光圈中央,白发无风自动。
夜冥举起琉璃权杖,声音庄重:“契约者与召唤师,强制共生。此誓由星灵本源见证,千年轮回,终归于此。”
光流缠绕全身,她闭上眼,感受到七股力量在体内流动。每一股都不同,有的炽热,有的冰冷,有的沉稳,有的跳脱。
但她能感觉到——它们都在回应她。
当她睁开眼时,目光已经不一样了。
不再迷茫,也不再抗拒。
“所以……我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她低声说。
夜冥注视着她:“你从不曾孤单。”
炎烈的虚影站在一旁,火红的发丝晃了晃:“记住这话。以后谁敢动你,老子第一个烧了他。”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开始变淡。
“等等!”洛梨伸手,却抓了个空。
“别死。”炎烈最后留下一句,整个人化作火星消散。
神殿恢复安静,只有生命之树枝叶间的光还在流淌。
洛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七枚印记安静地贴在皮肤上,像是睡着了。但她知道,它们一直在工作,在连接,在守护。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夜冥:“接下来呢?”
“等观星院长来接你。”夜冥收起权杖,“他会带你去密室,了解更多的事。”
她点点头,没再问。
这时,头顶的古钟又响了一声。
比刚才更沉,更远。
她忽然觉得后颈一凉,像是有人在背后看了她一眼。
可回头时,身后只有空荡的祭坛和盘绕的树根。
她的手指慢慢握紧,白发轻轻晃动。
钟声余音未散,光河仍在流动。
夜冥站在祭坛旁,银发映着微光,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洛梨望着树冠上方的光流,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没说出口。
她想问的是——如果他们真的都在保护我,那为什么刚才那一眼,让她觉得……不是来自身边的人?